第243章 彭二姑

    “呵呵，闻名不如见面。彭二姑，请——”

    对面那人略微一僵，随即一瞬稍稍放松，笑道：“大人果然耳目通达。”

    秦领进门，随手解了披风丢给亲卫，独自往圆桌前走来，将闻名不如见面的彭二姑瞧了个仔细。

    彭氏一族在榆关隘镇守京师以北一片广漠荒凉之地，数十年来鲜少入京城，更少与登云城豪门显贵交往。帝都人人都知道彭大将军威名，却很少有人与彭雁熟稔，唯有间隔二三年的年终岁末，他入京复命领赐时，才有机会见到这位神秘边关大员的真面目。

    秦领与彭雁有过几面之缘，但终究身份有别，地位悬殊，并不曾深入交往，更不曾通过书信。

    但是眼前这位彭二姑却让他一眼认出，毕竟长得与她兄长彭雁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一般，只是身材略矮些，面目线条稍稍柔和些，发间略带着几根银丝，梳得丝毫不乱，其余一切气质动作，简直完美复刻。

    他仔细瞧过名声在外的彭二姑，微微一笑：“二姑也非等闲之辈，一剑便扎在本督门口了。”

    彭二姑这次入国都，并未声张，只找了个小破驿馆住下，就连随从也只带了二三仆人。但是，她竟有本事打探到当今即将举办的秋日宴，精准无比地直接挂钩上了主事人，为了不打草惊蛇，居然想办法混进了京城贵妇最热闹的新鲜事里，横插一脚，通过督主夫人直击秦领门槛。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读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这一番操作，能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吗？

    秦领暗暗感叹，有彭二姑这般胆识人物，难怪彭氏举族北迁，也不曾衰落破败，该他们家生根发芽，任谁也挡不住。

    见眼前这位名声显赫的秦督主直入主题，彭二姑倒是又松了一口气。她笑一笑，举起手边酒杯：“秦大人，二姑粗野蛮妇，不懂得国都规矩。若是叨扰到大人，先饮一杯赔罪！”

    秦领哈哈一笑，举杯：“而姑娘何必多礼，本就是同朝为官，哪来什么叨扰不叨扰？”

    说罢，他随手一仰脖，喝得涓滴不剩，笑赞道：“关外好酒，多年未曾尝到了。”

    美酒是彭二姑从榆关带来的营酿，见秦督主喜欢，便又提了一壶，一人一壶，豪迈笑道：“难得大人不嫌此酒粗劣，今日便饮一痛快！”

    秦领笑道：“此酒液浊而黄，入口绵爽，可入喉入腹却浓烈烧烫，是真正的战地烈酒，不可貌相。”

    彭二姑又斟一杯，点头道：“大人果然是懂酒的！”

    推杯换盏两三回，二人相谈渐洽，互通有无颇为投契。彭二姑近前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大太监，竟与她原先设想的一干狡言奸佞之辈全然大相径庭：秦督主约摸三十左右，面目深廓而清朗，颧骨额间带着早年在外奔波征战的风霜之色，目光坚毅炯炯，全无半点太监宦官的阴柔姣作，除了没有胡须，几乎看不出与她军营里将士的太大差别。

    执掌兵权之人，向来直觉敏锐，彭二姑定了定神，朝秦领点点头。二人颇有默契，手中酒盏渐渐放缓了下来。

    秦督主撩起眼皮，让亲兵出去叫上菜添酒，随即闭口不言，望向彭二姑。

    彭二姑也遣开仆役，这才犹豫了一下，道：“秦大人是有智慧之人，当可知如今国都登云城里暗流涌动，多多少少与某些外族有关。”

    “外族？”秦领皱眉不解。

    彭二姑微微一笑：“大人不会不知道，我们彼此就不必装着隔着了。——我问大人，近期是不是有些东面小国来的贵戚，给陛下添了乱子？”

    秦领一怔，他原以为彭家想送姑娘进宫，在他这里打听秋日宴安排，谁知彭二姑单刀直入，直接问起了东夷国的事。

    秦大督主微微眯起眼：“二姑倒是知道的仔细。”

    彭二姑多年在军中差遣，并不太善于绕弯子，索性直说：“这一行人原本想要混过榆关镇，恰巧那日我子巡视到榆关，抓了个现行。审问过后，才知道是东夷国的使者——若不是心虚有鬼，为何明明带着通关牒还要绕道而行？”

    “哦？有这等事？”秦领扬眉。他想起抚子说她们一路艰险行来，途中艰辛还失去了几名舞姬，原来那个东夷国主的大舅子，叫什么关谷九条村的，果真是带着她们一路遮掩鬼鬼祟祟入了榆关隘。

    彭二姑点头，把玩手中酒盏，低声继续道：“彭某行伍匹夫，地处偏远，耳目塞听，隐约也知道些近日国都里一些不太平的事。左右打听，所幸一切线索皆归在秦大人手中，这回进国都，便想了解个进展大概。”

    看来彭氏家主彭大将军颇为重视东夷人的动向。

    秦领心中一沉，但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只笑道：“难得彭大将军感兴趣国都的流言蜚语，这点琐事，还劳大将军操心吗？”

    说着，他将国都近日的情况和雪甲小郡王的遭遇三言两语说与彭二姑，边说边留意彭二姑的神色，果见她蹙眉深思，不言不语。

    “事情大致便是如此。”

    秦领并未谈及宫内皇上身边几名舞姬的乱象，已经让彭二姑陷入深深的忧虑，不由脱口问道：“每年岁贡，东夷国高丽国等偏远小国都必须从榆关隘入关，这是百年以来的惯例。大将军......如此重视这回东夷国的动静，难道，有何不妥吗？”

    出乎意料，快人快语的彭二姑首次现出一丝忧郁，望着秦大督主坦白诚挚的问询目光，一时张口结舌。

    半晌，彭二姑抓起桌上酒盏，猛灌一口，开口便道：“督主大人在国都里说一不二，跺一跺脚都是地动山摇，请把我家大姑娘送入宫中吧。”

    大姑娘？彭雁大将军的爱女？——这哪跟哪啊？

    秦督主怔了一怔，随即沉下脸：“彭氏一族久居关外，驻守京师，却不插手国都政务，正是孤臣良将的标榜——这时候想嫁女儿？一步登天？还是另有隐情？”

    他望着彭二姑微黑又煞白的面孔，冷冷旁观。

    “二姑娘，本督敬你勇毅。且与本督说实话：关外到底如何了？”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