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浓香覆盖之下

    小银的到来，一下冲淡了陈圆原本彷徨又凄凉的心境，尤其是小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她根本无暇思考大太监今天下午在浴房门口偷看她洗澡的事。很快，陈圆也两眼发懵，越来越困，渐渐阖上了双眼。

    【正乾辑事厂，督主值房】

    一身血腥气味的秦领从公房走出，边走边解开身上披风，然而那股异常难闻的恶臭依然萦绕鼻间，仿佛提醒他刚才看到的一幕。

    名满天下的俊美少年小郡王，躺在一潭血水与尿液的混合物之中，秦督主带着田央等人立在牢房门外，冷漠看着狱医徐怀达奋力挽救小郡王的生命。

    这一幕实在诡异冷血，看得田央都直皱眉，悄声对秦领耳边道：“督主大人，这小子关进来不过几个时辰，刚刚我还问过了，并不曾有人探访过他——怎么会忽然发病，又是血又是屎尿，搞得魂魄尽失？”

    老药头被他特意留在府中，此刻能救小郡王一命的，只有老药头的嫡传弟子徐怀达。只见徐狱医半蹲身体，大腿上摆放着一个布包，雪亮一排银针能闪瞎人眼。他手起针落，眨眼间已经有十多枚银针没入姜星岐头顶脑后，指尖缝隙也扎上细长银针。

    秦领双眸微阖，眉头稍蹙。他的功力比在场其他人高深许多，隔着这么远也能清清楚楚听得见雪甲小郡王的极为缓慢的心跳，一下，一下，间隔越来越长，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永远停止。

    “内关、灵道、膻中、膈俞。”秦督主低徊而通透的声音依旧冷淡，但徐怀达却听出一丝催促之意：“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保住心脉要紧。”

    徐怀达毫不迟疑，闪电一般施针入针，眨眼间几大要穴全都立起明晃晃的银针。

    几乎下一刻，雪甲小郡王的微弱呼吸就有了起色，渐渐稳定了几分。

    “呼——”徐怀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探指一摸：“启禀督主大人，小郡王......嫌犯脉象又回来了。”

    秦领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倒是身后田央抚掌高兴道：“嘿！这小子命不该绝，遇到了我们督主大人、还有徐大夫。好在是救回来了，要不然，敬亲王那老东西必以为是我们对他这不肖儿子动了手脚！”

    秦领不语，田央所言，正是他所担心的。但是，此刻人在大牢，他决不能露出半点惊诧。

    方头阔脸的徐怀达不敢居功，收拾了针包：“大人，下官不才，幸得大人指点。只是......嫌犯如今只是暂时吊住性命。下官现在就去查他发病的原因。”

    秦领点点头，又想起在北镇抚司将雪甲小郡王截回来的状况：“今日下午，在北镇抚司地牢里出来时，嫌犯已被吓唬了一番，当场遗溺，且神志略有失常。这一点你需得知晓。”

    听秦督主描述，徐怀达眉头皱起，又望向躺地上昏迷不醒的姜星岐：“难怪——当时已有症状，如今几个时辰过去了，不论是什么毒什么药，都只有加重、没有消退的道理......所以嫌犯才会口吐鲜血，屎尿齐出。”

    田央捂着鼻子：“别说什么屎啊尿啊，老子听得恶心。大人，此处不可久留，咱们先上去吧？”

    秦领刚要转身，忽然一股似有若无的靡靡幽香钻入鼻间，他下意识地脚步一顿，回头望向地上姜勋文半死不活的身躯。

    “大人？”徐怀达田央也跟着停下，莫名其妙望向姜星岐。

    秦领脸色沉郁，几步走到姜星岐跟前，一根手指勾住他的领口，猛然一提！

    可怜小郡王昏迷之中如同一滩烂泥，被秦督主整个提起，身上血液尿液顺着衣裳滴滴拉拉，看得田央徐怀达直捂鼻子。

    几乎同时，一股更浓郁的气息直冲秦领的鼻子。

    他倏地撒开手，暴退一丈。

    一粒冷汗自额间泌出。好熟悉的味道！

    秦领想起，这股郁郁而浓得化不开的香气正是今天在北司提人时，他凑在小郡王身边时闻到的。当时他只是以为小郡王带了某种稀罕香袋，亦或是薰了特别的香料，可此时香料的气息散尽到了末端，他竟从中隐隐嗅出几分怪异的药味来。

    用极浓郁的香气才能覆盖的药气。

    秦领眉头紧蹙，想尽办法用这般手法掩盖的味道，必然是不想让人发觉。混沌中他仿佛联想到某些怪事，马上转脸对徐怀达道：“你是老药头嫡传弟子中最熟知药理的，可知天下毒物，有气味怪异而能蛊惑心神的？”

    “蛊惑心神？”徐怀达摸不着头脑。如今小郡王口吐鲜血、便溺齐下，昏厥不醒，小命就要不保——督主大人，咱们不是应该先从毒性毒药开始查找吗？

    地牢里烛焰黯淡，血腥浓重，秦领的眼眸却直射人心，亮得令人胆寒。

    徐怀达不敢怠慢，绞尽脑汁道：“有肯定是有......”

    “可有气味怪异，需要浓香掩盖的？”秦领目光灼灼。

    徐怀达点头道：“但凡是要蛊惑心神的药物，多半是要口服才能起作用，所剩不多的几种可以鼻嗅入脑——这些大多药性猛烈绵长，气味不佳，需得香气辅助。当然，也有气味本就香甜宜人的，让人一闻难忘。”

    他猛然警醒，督主大人武功高深至极，感官也比常人敏锐得多，难不成督主大人察觉了异乎寻常的线索？

    秦领望着地上兀自昏迷抽搐的小郡王，长出一口气：“若是不小心吸入这等药物，可有救济之法？”

    徐怀达拼命点头：“大抵若是蛊惑致幻的药物，都可以通过清心化滞的几味药材缓解症状，汤药辅助，过几日便自动排出体外，不足为害了。”

    听徐大夫这么说，田央此刻才反应过来：“督主，是不是这小郡王身上有猫腻？——老徐，什么都别说了，赶紧去抓药熬一碗清心汤来！”

    徐怀达应声而起，刚要去熬药，又听秦领道：“多备一锅，牢里凡是见过小郡王的，一人一碗。”

    此刻，秦督主坐在督主值房里，对面就是喝完药抹嘴的田央和徐怀达，二人面色难看，正窃窃私语这雪甲小郡王身上哪来如此怪异凶险的幻药？

    秦领想了想：“田央，小郡王招供书上写的，他是为何上崇王门上闹事？”药师娘子的督主，江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