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夏至 第25节
里面亮着灯,淡白的一盏。 站在窗边的男生听见动静,倏然回头。 夏漓呼吸一下就轻了。 她的秘密基地,她分享给晏斯时的地方。 他果然在这儿。 方才她为他放歌的时候,他就在她的楼上。 这认知让夏漓有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啊……你好。我以为这里没人,想过来单独待一会儿……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晏斯时摇头,“借用一下你的地方。” 夏漓笑了一下,“不是我的地方,只是我发现的地方。” 外头吹进来的风尚且料峭,而晏斯时穿的是校服外套,里面一件白色衬衫,看起来总觉得有些单薄。 但衬他。那样清落明净,落霜的月光一样。 “你吃饭了吗?”夏漓问。 “没有。” 夏漓走过去,递过自己还没拆开的红豆馅面包,“那请你吃。学校小卖部最好吃的面包。” 晏斯时双臂撑在窗台上,这时候顿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接过了,“谢谢。” 他手指去拆那塑料包装,发出窸窣声响。 夏漓就站在他身旁,一时没作声。 晏斯时吃东西很慢条斯理,不像赶上正饭点的食堂,学生一个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你刚刚过来,经过二十班教室了吗?”晏斯时撕下一截面包,忽问。 “嗯。” “还有人堵着王琛?” “……我没太注意。好像有吧。”不知因为撒谎,还是因为就站在他身旁这么近的位置,藏在头发下的耳朵烫得要命,让她恨不得一头扎进冷风里,好让那热度退去。 晏斯时“嗯”了一声。 夏漓不再说话。 只这样安静地存在于同一空间,已让她心里情绪满涨得难以轻易开口,害怕露馅。 晏斯时也不说话,只安静吃着东西。 直到快吃完,他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 夏漓恍然回神,问:“几点了?” “快上晚自习了。” “啊,我得回教室了……” 晏斯时说:“那走吧。” 夏漓点点头 ,看着晏斯时转过身,她跟上前去。 开关在门边,夏漓按了一下,走出教室门时忽想到什么,“那个……” “嗯?”晏斯时掌着门,让她先走。 “如果是晚自习时间来这儿,一定不要开灯,有老师从外面看见亮灯了,会过来查的。” “被查过?” “嗯……有一回逃了晚自习。” 楼梯是声控灯,晏斯时拍了一下掌,灯亮起时,他说,“你不像会逃课的人。” “你也不像会抽烟的人啊。” “是吗。” 总觉得晏斯时今天说话语气和状态,比平时要轻快两分,“是吗”这一句,更是几乎能让她脑补他淡笑了一下的样子。 可她从来没见他笑过。 心脏像在烧开水,近于临界点地鼓噪着。 很想回头去看一眼以作确认,但没敢,那太刻意了。 到了楼下。 钟楼旁的围墙上攀了一从迎春花,鹅黄的花开得很是漂亮。 夏漓往教室方向走,看一眼晏斯时,他却似乎要去校门口方向。 “你不回教室吗?” “我直接回家。” 夏漓猜想他可能懒得回去处理那堆了一桌子的情书和礼物,到时候晚自习课间,多半还会有人去门口堵他,索性逃课。 夏漓说:“那我回教室了。拜拜。” “谢谢你的面包。” 这样郑重的道谢,倒让夏漓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两分呆愣地点了点头,又说一遍拜拜。 将要迈开脚步,夏漓却犹豫起来。 她看着面前,浴着薄薄灯光的少年,“那个……” “嗯?” 还是很在意,以至于冒险试探—— “你今天好像心情还不错。” “今天生日。”晏斯时说,“听了首喜欢的歌。” 夏漓笑起来。 心里一万只白色鸽子振翅,呼啦啦迎风冲向天空。 “……生日快乐。” 终于,可以当面对他说。 第16章 (像在她心里莺飞草长...) 「当你看向我, 月亮吞没了云,山峦笼罩了雾, 孤舟倾覆了海。整个世界都乱了套。」 ——雪莉酒实验室《经过梦的第九年》 四月的明章中学有件大事, 百年校庆。 学校重视程度非同小可,拟邀多位杰出校友回校参加,听说其中还有个前几届艺术班走出去的青年演员。 实则这些与他们普通学生没多大关系。 根据过往经验, 这一类校级活动, 他们多是做苦力:全校大扫除、搬凳子布置场地、寒风烈阳里当领导们讲话的背景板。 艺术班则有得忙,需要出节目做晚会。 吃早饭时, 她来七班窜班,跟林清晓和夏漓吐槽, 说平常学校拿他们艺术班的当伤风败俗的洪水猛兽,遇到活动了用起来倒是不客气。 “我们舞蹈生要一起排一个舞, 要求端庄大气, 突出明中百年精神。”一贯温柔的欧阳婧都差点翻白眼。 “哦对了, 陶诗悦要作为学生代表讲话你们知道么?”欧阳婧说。 “不是。文科、理科和国际班各出一个。听说国际班的代表原本定的晏斯时, 他不愿意, 才让陶诗悦捡了漏。” “……你不是说你已经放下了吗,还对他这么关注。”林清晓一针见血。 “哎呀。”欧阳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个过程的嘛。” “所以我说呀。”欧阳婧耸耸肩, “学生代表这样光荣的事情没我们的份, 我们只配表演献艺。” 这天周五, 逢清明节放假, 不用上晚自习。 最后一节课结束,校园里不到半刻钟便空了一大半。 夏漓还不能走, 今天轮到她值日。 很巧,她这学期值日又是跟肖宇龙一起, 负责的还是户外区域。 上学期她因为广播台台长的工作,每次值日都得麻烦肖宇龙。这学期卸任以后,晚饭活动时间倒是变多了。 但相应的,从二十班经过的机会却变少了。 没了排练话剧这样的联动活动作为契机,夏漓接近晏斯时的机会少得可怜。 顶多有时候在走廊或者去往食堂的路上碰到,与他打声招呼——不过至少,她已经可以随意跟他打招呼了。 这时候她就很羡慕其他高中,合唱比赛、文化节、戏剧节……各类活动花样百出。 校庆在即,学校卫生督查这块抓得很严,尤其公共区域,犄角旮旯里发现一片垃圾都要扣分,影响每月的文明班级评选。 文明班级的旗子,自高二以来挂在七班就没摘过。 老庄好面子,又有实验班班主任的偶像包袱,这种时候更不许大家掉链子。 平常随意扫扫,敷衍过去就得了,现在却不行。 等和肖宇龙把七班负责的公共区域,犁地似的仔细清扫过一遍,已是半小时以后。 天色将暝,玫瑰色烟霞散了满天。 校园里一片寂静,偶尔响起一阵渺远的笑声,或是篮球场上传来的,砰砰撞击地面的声音,空气里一股阳光晒过的塑胶跑道的气息。 肖宇龙说:“我去倒垃圾,你把扫把撮箕拿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