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海祭（四）

    漪澜深爱这大海蓝天，观之忘忧，仿佛尘世一切烦恼都能在这浩瀚容纳百川的大海面前不足一提。她揉着小腹，静静的想，若是没有征战，天下河清海晏，永无战端。她便同致深在这海边做一对儿渔翁渔婆，白日里在和风旭日的海边饱享阳光的沐浴，落日时一叶小舟去出海捕鱼，夜晚就在渔船上枕了浪涛望着满天璀璨群星，听着涛声入眠，那该是一种何等的惬意。

    只是眼前，也不知致深遇到什么紧急军情急匆匆的离去，一连数日毫无音讯。zWWx.org

    日头渐高，脚下沙滩也是滚烫，尺素劝她说：“八奶奶，咱们该回去了。”

    漪澜望着那大海内的点点白帆，颇有些不舍，耳边忽然一阵沉闷的轰鸣声滚滚而来，似是打雷了。

    漪澜仰头望天，莫不是这夏日的天如孩儿童的脸，说变就变，又要下雨了？

    “咱们没带蓑衣斗笠，还是回楼里去吧。”尺素催促着，冰绡却坐在岸边发呆，毫无起身的意思。

    “冰绡，傻坐在这里做什么？等下子淋成落汤鸡了。”尺素笑着上前拉她时，又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响。

    岸边的渔民渐渐向海边涌来，扔下了手中的活计。远处那点点鱼帆也迅速的向岸边回航。看他们那惊恐担忧的神情，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漪澜举头望望赤日晴天，看看远处波澜不惊的宽阔大海，仿佛一切如旧，只是人们慌乱一片。

    “打炮了，打炮了，远处海里打起来了。”

    “北域水师的铁甲舰，遭遇矮寇的军舰了。”

    叫嚷声，惊告声，渔民们在海里岸上对喊着，唏嘘声一片。

    渐渐的有船归航，渔民们惊得神色大变，都说是海上炮声震耳欲聋，远处天边似看到火光冲天，漪澜心里忽然一沉，暗自担心致深。他去了水师提督衙门，他如今在哪里？莫不是在海上？

    漪澜的心陡然一惊，忽听冰绡歇斯底里的凄声对了大海呼唤：“郑大哥，郑大哥~”

    漪澜一阵心痛又是心焦，吩咐尺素喊了冰绡速速回府备车去提督衙门看个究竟，她要找到致深，她不知他现在安危如何。

    情急时，却见远处狗儿、来旺和几个婆子的呼唤着跑来，渐渐靠近。

    “八奶奶，”

    “八太太速速回来。”

    几人气喘吁吁的跑来，为首的婆子上前不容分说就搀扶漪澜向回走。满脸是汗的狗儿气喘吁吁道：“八，八奶奶，快，快回去！”

    漪澜急得问：“狗儿，你们爷人在哪里？”

    狗儿满眼是泪的摇头。

    来旺说：“爷才乘快艇出海去坐阵观战了。说是咱们的铁甲舰在深海同矮寇来犯的舰队开火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狗儿呜呜的哭着说，“是咱们爷下令开火的，听说刘军门开战不久就阵亡了。咱们爷扯了一截子白绸系在额头，就提了尚方宝剑出海去了。”

    漪澜惊得周身一颤，冰绡奔来拉住狗儿问：“狗儿哥，郑大人呢？”

    狗儿看看她，茫然的摇摇头。

    “走，去提督衙门看看。”漪澜虽然双腿发软，鼻头微酸满眼噙泪，无数的牵肠挂肚，却化作从所未有的坚强，她要去看看他，她要守在他身边，只是拔脚时，那双腿沉得无法迈步。

    “哎呀，八奶奶，咱们爷临行前就交代了务必送您回兴州去。爷还嘱咐说，府里的一切人等需唯八姨奶奶您之命马首是瞻。”来旺焦急道，一脸紧张的敦促。

    只是眼前，漪澜如何能抛下他独走？漪澜正要坚持，忽听又一阵刺耳震心的敲锣声：“禁海喽，禁海喽！”

    官兵们敲着锣一路小跑着驱逐着岸上的渔民。

    “快快撤离，矮寇要打过来了！”

    “速速离开海边，迁往别处吧。”

    “矮寇来啦，矮寇来了！”一片嘈杂声哭喊声，不过片刻的时间，沙滩上聚集的渔民如鸟兽奔散，孩子哭大人叫，仿佛一阵暗流汹涌而来。

    漪澜尚不明究竟，就被婆子小厮们拉拽簇拥着奔回小白楼，楼下已是一片忙乱，车马备好，仆人们出出进进的装着包裹行李。

    五姨太慧巧目光呆滞的立在一旁，不发一声，只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大海。

    “爷在哪里？”慧巧眸光转向漪澜冷冷的问。

    “我哪里知道？”漪澜苦笑一缕浮在面颊上，徐徐摇头。

    “五奶奶，老爷他出海督战去了。”来旺悲声答道。

    “谁让他开战的？谁让他大胆开战呀！”五姨太慧巧声嘶力竭的哭嚷着，她双手卡住来旺的脖颈狠狠地摇晃着，发疯一般。吓得众人惊叫哀求都不敢上前。

    漪澜急得上前嚷：“还不劝开，五姨太疯了！”漪澜又气又恼，慧巧她发的什么疯？

    尺素一把拦漪澜在身后低声提醒：“奶奶何必亲自上前，还要珍重腹中的孩儿呢。”漪澜止步，慧巧却发疯奔扑向她，卡住她的脖颈，目光呆滞，疯言疯语地嚷：“是你，都是这贱人撺掇的。谁让他出战的？老佛爷会杀了他的，老佛爷不让战！不论输赢，他都要人头落地！”

    漪澜闻听大惊失色。慧巧的话不知是真是假，却足以令她胆战心惊。慧巧瘫软坐地，呆滞的眸光渐渐模糊，泪水划落腮边，她抽噎道：“咱们爷这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性子，这些年还是没有改。”

    致深，他这是怎么了？

    漪澜依约记得前番郑兴国请战被他斥退，郑兴国指着他痛骂他的懦弱，似乎他周怀铭是丧权辱国的奸臣。如今，主张卧薪尝胆积蓄实力不宜对日宣战的周大帅，如今他如何自己亲自出海督战了？

    漪澜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一腔担忧化作怒火，狠狠地挣脱慧巧的手，怒声呵斥：“你发得什么疯？”慧巧一惊，漪澜吩咐丫鬟婆子道：“爷临行时有话，让我主持大局，带内眷撤离海边回兴州。你们先行一步，先带五姨太回府去。我等了爷回航就一道回兴州。”红尘紫陌的小姨太：许她万般骄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