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闹婚（1）

    画堂上一片喜气盈盈，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宾客飞觞痛饮，丝竹管弦声更是不绝于耳。漪澜步出画堂，独自在庭院徘徊片刻，身后廊下来来往往上菜捧酒坛的丫鬟小厮们穿梭不停，她便趁了一地月色，向那清静之地行去。

    画堂后是湖畔，远望夜色中泼墨般的朦胧烟树，她心里一阵怅惘。

    漪澜行着行着，停步随意坐去湖边青石旁，望着风中不定的湖水摇碎满池璀璨星光，说不出的忧郁怅惘，所为何事自己也说不清，就这么随意拾起一枝树枝，轻轻撩动湖水发出细微的哗哗声。

    这地方，似是来过。漪澜忽然记起，那夜，她独自坐在青石边避开那喧嚣应酬的喜宴，孑然一身坐在湖边赏月，被黑暗中伸来一双手忽然推下了水中。

    想到此，心一悸，那推她下水的地方就在河对岸。不过须臾间，她后背涔涔冷汗，定定神，却更是一惊，一道黑影遮盖她眼前的光线，谁？漪澜惊得回头的片刻，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

    九爷怀铄！

    他一身大红喜服，斜披了红绸，酒意微醺地立在那里打量她。他眸光定定的，流露出无限的忧伤无奈。俊美的容貌在月色下显出几分面色苍凉。

    “九爷，如何在这里？”漪澜问。

    大喜的日子，新郎却抛下新娘和宾客只身来到这里，多少有些令人诧异。

    九爷怀铄只对着漪澜笑，笑得那么的纯净。仿佛风云过后，他依旧是云淡风轻自来自去的从容。

    漪澜本在伤心，却见他徐徐靠近，他似不忍见漪澜孤寂落寞如此，一撩衣襟坐在漪澜对面，双手摊开，大张了十指，手一转，忽然变出一朵娇嫩的兰花托在漪澜面前。

    一丝淡淡的惊喜，她分明是看到他这花是从袖笼中变出，只是那笨拙手法下的戏法，却依旧能哄得她展颜一笑。

    漪澜捻起那朵花，淡淡一笑，在指尖把弄，泪水却不知为何在眼眶打旋。

    怀铄借了几分酒意，侧头如个孩子一般痴痴含笑望她。

    “如何不去陪新人？”漪澜问，看见他满目的酒意，心知他是醉了。

    他紧紧抓扯了自己胸前的衣衫几把，透出几分燥热难捱的样子说：“那么多人，自不必我去陪。”

    “九爷说笑了，毕竟是新婚燕尔。”漪澜话出口便有些后悔，分明看到他眸光中流露凄楚之色，然后侧头打量她笑道：“除去了澜儿你，所有女人在我周怀铄眼里都是一样，便是大哥要我去娶只母熊为妻，我都依兄嫂！”

    漪澜不觉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旋即说：“九爷胡闹了。”

    怀铄凝视漪澜，眸光里露出难言的深意。

    他轻轻地拉起漪澜的手，认真的握在掌中，向她贴近，喃喃道：“澜儿，悔不当初，你可知道，若再能从头，我一定不再放手，一定！”

    漪澜微惊，却觉得此刻他大婚之夜却如此的向她表白，听来格外的令人窘迫，话语满是苦涩。漪澜自然有些惊慌尴尬，但惊慌后却是清醒的无奈。

    情缘逝去如水，就那样从指尖流过。上天曾安排她们在深山野庙一场邂逅，共度不凡之夜，却又让这一夜成为一梦，令二人擦身而过。

    情深缘浅，她又能奈何？

    如今她已是他人妇，而今日又恰是他大喜的日子，她同九爷孤男寡女在一处极是不妥。纵然面对着能够再选一次的机会，她又焉能知道自己会不会抛下致深去选择九爷呢？

    漪澜去抽手，无奈怀铄握得极紧，从未见他如此的失意憔悴，他望着漪澜眸光中惨然若泣一般，喃喃道：“澜儿，我要娶的，是你，只有你。今生你不肯，下辈子，我绝不错过你。”

    漪澜一惊，生怕九爷胡言乱语说出口。他却借酒撒风般说了出来。

    漪澜忙嗔恼了起身道：“九爷这是醉了，漪澜喊丫鬟来扶九爷入洞房，莫在这里被风吹病。”

    她挣扎起身，九爷却一把紧紧拉住她不肯放手。

    那一刻，漪澜一咬牙，如此当断不断纠缠下去，只能是害人害己。

    她用力分开他手，略是懊恼道：“九爷自重！”便四下看了喊人道，“来人呀，九爷醉在这里了！”

    “澜儿！”怀铄一声惊呼。

    漪澜转身，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眸子幽深莫测，哀哀地问一句，“你，你难道真的喜欢上大哥了？”

    那样忧伤的话语，顺着风送入漪澜的耳中。极轻极轻地，心却恍然被重重一击。他在问她，是不是爱上了那个人。她也曾多少次在空寂无人的夜中这样扪心自问，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是枕边的两行清泪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爱他吗？我能那样毫不犹豫地说出那个灼热的字眼吗？漪澜扪心自问。

    “澜儿……澜儿你……”

    “是。——我爱他。”漪澜轻轻吐出三个字，犹如梦的呓语般。她毫不动摇地告诉了他，也告诉给她自己。致深，他暴戾又如何，霸道又如何，他都是她的男人，是她谢漪澜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

    而她正是爱着致深的。

    漪澜平静地回身望着九爷，九爷怀铄望着她的目光痛心而绝望，眼中是噙泪的凄然。他望着漪澜毫无余地决绝的目光，清冷的面颊在月色下更显坚忍。

    他憔悴伤感的眸光流泻在月华皎洁中，轻轻点点头道：“我明白。”

    怀铄走了，转身摇摇摆摆地唱啸着一路而去。漪澜望着他那远去的摇摇摆摆的身影，手上似还被他那双炙热的手紧握，灼热犹在。

    他走了。人去，独漪澜只影向月，却生出心底的那股莫名惆怅。

    漪澜自远嫁入周府，想想自己如今得到些什么？置身在豪华气派的重重亭台中，到头来还是孑然一身。

    漪澜起身，向回走，仿佛此刻步子也如九爷一样的飘飘荡荡。

    行不过几步就是游廊，她想此刻冰绡、尺素被抓去前面伺候宾客，也无暇来寻她了。

    但眼前树影阴翳下分明立着一人，似在那里等候她，黑暗中一双明眸如水幽深，更溢着寒光。

    漪澜一惊，致深，他竟然在这里。他何时来的？她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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