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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 第134节

    她一手拎着盒子,另一只胳膊夹着几沓厚厚的黄皮纸,边搓着手边往学堂里赶。

    飒风卷起裙摆边缘,其下精致的毛边靴若隐若现。

    “谢小姐来了?”一个样貌秀美的女子同她打了个招呼,谢知鸢含笑应过,她提了提手中的盒子,歪头问,“家母今日正巧做了糕点,孙小姐要试试吗?”

    少女眼眸乌黑透亮,清澈见底,看人时好似有日光落入眼底。

    孙小姐自不会不应,她笑着道谢,“谢夫人做得可好吃,光想想我也嘴馋了呢。”

    木盒里整整齐齐摆着好些个小布包,孙小姐取出其中一个,两人又聊了几句,才互相道别。

    孙璐看着少女远去的娇小背影,又垂眸扫了眼手中的布包,眉目间难□□露出些许艳羡的神情。

    若说先前得知陆世子定亲时,众人不过是将这位谢府姑娘当成飞上枝头的麻雀,存有轻视之心,现下却......

    作者有话说:

    1出自论语

    第124章 、.转变

    谢知鸢一路上同好些人打了招呼,踏进学堂里时,还有个身段高挑的姑娘跟在她后头问谢府的草药包何时再上货。

    谢知鸢把木盒子放在桌上,声音温温软软的,“三日后的戌时,你若是想要,无需特意去买,我明日替小姐带个来便是。”

    那位小姐眼睛一亮,爽朗一笑,“那感情好,我可对那香包“觊觎”已久,可每回派人去都抢不着,大恩不言谢,改日啊我请姑娘吃热汤!”

    谢知鸢眼眸弯弯,她并未回绝,开玩笑道,“那倒是我的福气了,张小姐别嫌我吃得多就是。”

    此番种种都落入学堂众人眼里,只是他们看向谢知鸢的目光较以往大有不同,

    这位张小姐可是兵部尚书的小孙女,向来瞧不上娇滴滴的贵小姐们,谢知鸢竟也能同她交好,这不得不令人讶异。

    谢知鸢倒不知众人的心思,若是知晓了,定能叉腰得意好一会儿。

    能有现今局面也算得上是机缘巧合,一月前她跟着陆明霏去了不少宴席,那些权贵皆依附于陆府,其子女自是对谢知鸢以礼相待。

    谢知鸢性子和善,再加之谢知礼捣鼓出的那些名堂不知为何入了女孩子们的眼,她处境一下子好了不少。

    “说到底还不是靠她兄长,”因父亲巡南才回盛京的邢玉瑶撇撇嘴,“我看你们对她那副模样,真是谄媚至极,至于吗?!”

    柳玉容一言不发,闷声灌茶。

    “当然不仅如此,”边上坐着的少女替她答道,“玉瑶你不知道,谢知鸢在前几日替喻小世子祛毒,也因此成了长平侯府的座上宾。”

    邢玉瑶不解,“先前你们连她将要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都不屑,又怎会怕了长平侯府?”

    柳玉容这回开口骂她了,“你这呆瓜,近日女子试变革,长平侯与陆世子都是保释人之一,若有他俩作担保,谢知鸢只需再拉到山长与院长,女子试岂不是手到擒来?”

    于大部分贵女而言,女子试不过是摆设,只有平头百姓谋出路才会去拼杀,但再不屑,通过女子试的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不论多小的官,也比她们高一层级。

    邢玉瑶当然听说过女子试变革一事,贵女们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对这些消息都会特意关注几分。

    她疑惑道,“女子试确实有察举的,可对女子的课业也有要求,谢知鸢那个草包,每回考核都差点不合格,连我都不如——”

    边上女子们摇头哀叹,都用同情目光望向她,柳玉容斩钉截铁道,“那谢知鸢先前装草包装得那么像,现如今每个夫子都夸她进步大,真是让她合了意。”

    邢玉瑶美目圆瞪,最终憋出一句,

    “谢知鸢是不满陆世子吗?怎么还要去当官?哪有权贵会让夫人去当官的?陆世子他没事吧?”

    确实没有先例,如此越发显得陆世子难能可贵了。

    *

    女子试被安排在来年二月,谢知鸢并不着急,她将昨夜按严夫子所说修改的策论叠好,打算去趟夫子院落给他看。

    谢知鸢先前最讨厌的夫子就是严夫子。

    别的夫子不至于为难个小姑娘,严夫子却很是不同,为人死板又严苛,最烦不思进取的学生。

    每回她颤颤巍巍将课业交上去,都要被他留着,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一顿。

    先前她在考核时过于无聊,在卷子上画了一只小猪,结果当夜严夫子怒气冲冲找上谢府,拎着那张试卷到她爹娘跟前,言辞之间似椎心泣血般说她不争气。

    惹得娘揪了她耳朵半天。

    现在想来,谢知鸢却注意到了先前从未留意过的地方,严夫子也确实与其他夫子截然不同,在他眼里,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只是读书人,该骂的都得骂。

    谢知鸢是男是女、身份是高是低都不重要,只要她还是他的学生,严夫子眼里就只有她的课业。

    更何况——严夫子好像觉得她很聪明,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每回才会恨铁不成钢。

    谢知鸢近日书背得多了,虽说积累量定然比不上多年寒窗苦读的才子们,可策论这一门毕竟瞧的是逻辑数理。

    先不提表哥每日都会与她通信谈及近日朝中的大事,她光是每类的大家之作都搜集来背了一两句,足以制成一篇还算出色的策论。

    这是因此,严夫子近日看她的神色都缓和了不少,昨日她将课业交上去后,更是被叫到他那提点了一番。

    谢知鸢有些心虚,虽然这篇文章确实是她写的不加假,里头一些暗戳戳指桑骂槐之语是她的也没错,但其中不少政见还是表哥的建议......

    夫子们的院落就在学堂边上,远远望去可瞧见院里整整齐齐的一排屋子。

    院前种了几颗落叶树,原本还残余的几片叶子顺着风刮过的弧度慢悠悠飘辞柯于地上,正巧有一片落至少女脚边,被绛色的毛边靴轻轻踩过。

    夫子们也怕冷,除却为学子们上课外,都恨不得整个人都窝在屋内里不要出来。

    谢知鸢卷起大氅边袖,推了推院前篱笆处的栅栏,吱呀一声与谈话声同时落下,她一愣,目光避无可避朝院中望去,

    先前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钟山长才从门扉里出来,他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毛绒绒的毡帽盖在头上,倒是将身上的矍铄得近乎锐利的气息遮掩了一二。

    他笑着侧身道,“你小子可真行啊,都无需我教了哈哈哈哈——如今抓了那么多,你又该如何处置呢?”

    同他一道出来的男人身姿颀秀挺长,似是才下了朝,穿着繁复的、谢知鸢看不出品级的朝服,

    他侧对着这边,闻言掀了掀眼皮子,淡声道,“刑律如何,便如何。”

    连带着眼睑处投下的阴影也骤然缩短,

    钟莫不禁叹惋道,

    “倒是可惜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女眷,父兄犯了罪,自己也逃不掉。”

    陆明钦未置可否,修长如玉的手轻拢了拢袖口,好似早已预料到般斜着看向栅栏。

    一直愣在原地的谢知鸢躲闪不及,对上男人悠悠望来的目光。

    谢知鸢已快有一小个月没见着表哥了,如今乍一眼见他,不免感到有些陌生。

    陆明钦目光在她不自觉并拢的脚尖处轻描淡写扫了一眼,还没开口说什么,边上的钟莫倒是先一步哈哈笑了两声,

    “这不是谢家那小丫头吗?老夫听说——”他眼睛在陆明钦同她之间一个来回,“快成亲了?”

    谢知鸢乖乖福了福身子,按捺住比见到夫子更甚的慌乱,乌溜溜的眼睛弯了弯,

    “山长好——”

    若是不知如何回应,只需笑便行了。

    这是娘亲教她的。

    钟莫捋着发白的胡子,笑着摆手,“嗬——这丫头,怎的如此多礼,”

    他说完又看向身边默不作声的陆明钦,这么久相处下来,这小子眉眼惯常如此淡漠,可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他哪能不晓得?

    想来早在心里觉着他碍事了。

    眼瞧着这两人一个紧张地扣手指头,另一个耐心地轻阖下眼皮、等着他离开——

    钟莫伤感暗叹,倒显得他是那个棒打鸳鸯、横插中间一脚的恶人了,

    何苦啊何苦!

    “云梦落今日恰巧是云影先生说书,他特意给老夫留了座,老夫便不在此多留了——明钦,”钟莫看向敛眸望来的男人,沉声道,“莫要忘了将投名状给我一份。”

    陆明钦应是,他眉尖微挑,倏忽开口道,“老师届时别忘了来陆府喝杯喜酒。”

    钟莫连声应好,一旁的谢知鸢早已尴尬地缩脚,默默垂头看着地上的落叶。

    钟山长走后,此处霎时陷入沉默,唯有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才入冬的风比之秋日的要湿润些,可刮在脸上也有些疼。

    谢知鸢才将被吹乱的领口理好,又将大氅的兜帽重新盖回头上,才抬眼,便瞧见表哥正朝自己走来,外头的大氅尾摆随着步靴前行被风卷到空中,

    男人的朝服繁复,绣着云鹤纹样式的金丝线,在他身上时煊赫不已,显出矜贵高不可攀的气度,

    他慢慢靠近,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从容,被风一吹,倒像是要消散了般,“怎么来了这?”

    谢知鸢戳了戳手边的黄皮纸,“来交课业的。”

    陆明钦颔首,他垂睫看着她,连带着眼睑处投下的阴影也骤然缩短,“那快些进去罢,外头风凉。”

    谢知鸢长长地哦了一声,难不成两人快有一月没见着面,他便只同自己说这个?

    在男人快要走时,她心下一忿然,直接伸手拽住陆明钦的衣角。

    她用的力度不大,甚至与其说是拽,不如说是揪,小小一点指尖掐在滚边处小小一角,却成功让男人停了步子,

    陆明钦侧眸俯视过去,女孩的脸被风吹的有些泛红了,她比起上月脸颊又瘦了一些,脱去婴儿肥后,漂亮的骨相越发显眼,

    可仰脸望来的眼睛还是乌溜溜的,她问,“表哥是升官了吗?”

    陆明钦颔首应是,看着她眉眼瞬间落了委屈巴巴,那双潮湿的眸子好似会说话一般,

    “这样的好事,表哥怎么都不同我说的——”

    陆明钦听着她沮丧拉长的腔调,唇角微伸,“算不得什么大事。”

    与将要成亲相比,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知鸢还是不满,她手顺着拽住一大片一角,轻轻晃悠了下,“那表哥也要与我说,不论是大事小事,我都想听。”

    陆明钦侧身,大掌顺势拉住她不断作乱的小手,指腹按在软肉上捏了捏,他缓声道,“那阿鸢呢?”

    谢知鸢不解,她一只手被表哥拉着,只好用另一只手护好快被风吹乱的课业。

    “礼尚往来,阿鸢若如此,我亦会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