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第309节
…… 甜水巷,顾家。 “哎,酱用得差不多了。”灶房里,顾秋花的声音传来,里头有着懊恼。 顾昭在屋里逗大黑,听到这话,连忙道。 “姑妈,我去买吧。” ...... 既然要上市集买大酱,顾秋花索性又瞧了瞧,看看有哪些东西要买。 再过几日,市集就该没什么人了。 忙了一年,冬日里大家伙儿也要歇一歇,赶着这年节,走走亲戚,访访友人,好好的耍一耍,吃一吃,犒劳下辛勤劳作了一年的自己。 顾秋花回头:“昭儿啊,带两三坛好酒回来,你阿爷爱喝,到时回玉溪镇,咱们也得给乡亲父老带一些,你阿爷脸上也有面儿。” “还有一些鱼啊肉的,紧着也多买一点,这天儿冷得很,搁那儿不会坏。” “成。”顾昭一一应下。 两三坛哪里够,她必须给阿爷的面子做得更大一些。 旁的不说,家乡的那些阿公阿婆陪她阿爷唠嗑还挺辛苦的,阿爷讲评书,回回还那般捧场。 顾昭这般想着,决定给她阿爷买个十坛好酒,到时再带上好食,她阿爷也算衣锦还乡了。 “汪呜!”大黑冲顾昭吠了一声。 顾昭低下头,看着绕在自己脚边的大黑,意外道。 “大黑,你也要去吗?” “汪呜!”要要! 顾昭看了看外头,此时约莫辰时四刻,旭日东升,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树梢和围墙檐上,温和不刺眼。 但对于大黑这样的鬼物来说,这光再温和,它也是光。 顾昭正想要开口拒绝。 旁边,大黑好似知道顾昭要说什么话,它蹲了下来,大尾巴没精打采的摇了摇,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动的盯着顾昭,可怜兮兮的嗷呜了一声。 去吧去吧,让它去吧。 它可以帮忙驼东西啊。 顾昭又心软了,“成,不过你不能乱跑,要一直跟着我。” “汪!”大黑狗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里都是雀跃。 顾昭瞧着它笑了笑,“真是拿你没办法。” 心神一动,手腕上似藤镯的六面绢丝灯中,飞出一把银剪和水帘纸,蓦地出现在顾昭的手中。 她低着头神情认真,手中的动作却不慢,随着银剪的蜿蜒,四方的水帘纸裁出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 顾昭又取出朱砂符笔。 笔尖游走,纸上漫上拘灵符的符文,随着收笔,莹光一闪而过,继而寂灭。 “好了,试试吧。”顾昭将裁好的纸朝大黑丢去。 纸碰到大黑的灵体时,倏忽一亮,接着地上出现了一只毛羽蓬松的大黑狗。 它在院子里探出了脚,地上有它的影子。 大黑追着自己这影子跑了好一会儿,四肢跳动,灵活矫健。 顾昭在旁边笑眯眯的这一幕,没有打断大黑狗的撒欢。 片刻后,大黑耍够了,颠颠着脚步跑到顾昭面前。 顾昭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晒不到太阳?没有难受吧,这拘灵符虽然将你束缚着,但也护着你不受日光侵蚀,和我上街用正正好,” 大黑傲娇,“汪汪!” 就那样吧,唔,就像是穿了件衣裳,衣裳还紧了一些,浑身不自在。 瞧这影子的模样,肯定不如它原来的模样威风! 大黑摇头晃脑:差强人意。 “好你个大黑,得了便宜还卖乖!”顾昭作势要去拧大黑那毛尖尖的狗耳朵,引得大黑绕着顾昭前后跳。 “汪汪汪!汪汪汪!”别扯别扯,回头这身皮扯坏了! 顾昭重重的哼了一声,“扯坏了你就给我待在家里,我一个人去还省心。” 一人一狗吵吵闹闹的出了门。 这厢,顾昭说大黑是吃多了长肉了,所以才觉得挤,那厢,大黑说就是顾昭没裁好这衣裳,所以小了一些。 …… 风冷冷的吹来,空气中带着冰凌凌的水炁,一道而来的还有硫磺的烟气。 今日日头大,巷子口三三两两的小娃娃凑在一起,大家伙儿捡着爆竹串中没有燃尽的爆竹,手中拿一根燃着的香条。 一个点了,其他几个快快的退开,个个捂着耳朵,一脸兴奋的等着爆竹爆开。 “砰!” 随着一声爆竹的脆响,小娃娃们雀跃的跳了起来,面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欢喜的,还是风吹来冻红的。 大黑躲着娃娃们走,它怕它这身不是太威风的衣裳被爆竹的火花溅到,回头该破洞了。 顾昭蹲地,伸手揉了揉大黑毛茸茸的下颌,笑道。 “好啦,哪里这般容易破,下一回我一定裁一个更威风更大只的。” “好大黑,今儿先将就将就吧。” 不单顾昭和大黑瞧娃娃,娃娃们也瞧到了顾昭和大黑,确切的说,他们瞧的是大黑。 “威风......好威风的大狗狗......” 零零碎碎的声音传来,裹着厚袄的娃娃们手指着大黑,语气惊叹。 再看向和大黑狗亲昵的顾昭,目光里又有了欣羡。 他们也想有这么威风的大黑狗! 大黑瞬间昂起了头,尾巴神气的摆了摆。 “汪!”走吧。 顾昭失笑,跟上大黑的脚步。 …… 在顾昭和大黑走后不久,墙沿的根脚边出现一个瘦小的身影。 只见他约莫四尺高,此时数九寒冬大冷的时节,穿的衣裳却不厚,不过,他的脑袋上却戴着一顶羊皮毡帽。 帽子边缘卷卷,瞧过去有些大,衬得下头那小脸愈发的小了。 “小毛,过来玩啊。”娃娃们招招手,笑眯眯的喊着墙沿根脚下戴着羊皮毡帽的瘦个小子。 玩耍的这几人中,有一个小姑娘生得颇为圆润,小脸红红,笑起来眼睛像月牙儿一样可爱。 她性子活泼,见那自称小毛的人还站在墙檐的阴影下,她拖着圆滚滚的身子,踩着雪,过去拉过小毛的手。 “来玩呀。” “刚刚我们捡了爆竹,可好玩了,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小毛的眼睛盯着小丫头拉他的手,慢吞吞的应了一句。 “为什么呀?”小姑娘歪头不解,明明可好玩了。 “吵。” “吵得脑壳疼。” “肯定是你穿得太少了,生病了才脑壳疼。”小姑娘的目光里露出同情,声音里有着怜惜。 “你阿爹阿娘呢?他们不给你穿衣裳吗?” 小毛不解,阿爹阿娘? 那是什么? …… 远远的,祭拜了老井和老树,一位穿着青袍的妇人挎着篮子,遥遥的喊了一声,“小月,咱们家去了!” 牵着小毛手的胖姑娘回头看了过去。 在巷子的另一头,青袍妇人笑眯眯的看着这边,瞧着小姑娘,她还伸手招了招。 胖姑娘,也就是妇人口中的小月,她脆声应了一声。 “哎,阿娘,我这就来!” “慢点,阿娘等你。”妇人点头。 小月松开了抓着羊皮毡帽小子的手,脆生生道。 “小毛,我要回去了,咱们下次再一起玩。”说完,她滚滚着身子,在雪地里跑着小短腿,远远的看去,就像是滚过去一样。 “慢点慢点,阿娘不急。”青袍妇人伸出手,走出几步,想要去接。 胖姑娘倏忽的又停了脚步,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滚滚滚的又往回跑。 重新来到小毛面前,小月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的大饼。 “给你。” 小胖姑娘递了过去,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吃饱饱的就不会冷,脑壳也就不痛啦!” 细骨伶仃的小子将视线从手上挪开,抬头看前面,羊皮毡帽下的眼睛有着疑惑。 “拿着呀。”小月不见外的将自己咬过两口的油纸饼塞了过去,转而又朝巷子另一头的青袍妇人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