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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第152节

    “桑阿婆是咱们玉溪镇的人,小户小宅的,家里祖上便是吃阴人这碗饭的,桑阿婆早年那夫家虽然是行商,但祁北郡城有屋舍有家业,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

    “所以啊,这两家并不相配!”

    顾昭踢了一颗石头到草丛,惊起一阵虫鸣,不满道。

    “什么相配不相配的,桑阿婆是阴人,她要当真想要拿黄白之物,那不是非常容易的事吗?”

    “只不过修行之人信奉自然,取财有道罢了。”

    赵刀:“是是。”

    他睨了一眼顾昭,还说没有护上,这不是护上,什么是护上?

    ……

    赵刀继续道。

    “听说曲家是因为恩情,又贪图桑阿婆走阴带的偏财运,这才和桑家结了亲。”

    阴阳阴阳,一曰月一曰日,两者一黑一白,本就带着天堑沟壑。

    曲家成了亲后,对桑阿婆通阴之事又有诸多避讳,后来乃至两人鸾凤纷飞,镜破钗分。

    桑阿婆也就带着孩子回了玉溪镇。

    赵刀回忆,“我和他差不多年纪,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

    “他心静,性子也静,六感比我们灵敏多了,以前还有游方的道长想收他做小童,对了,不说差点忘了,你瞧见桑阿婆那扎的纸人没?是不是各个都栩栩如生,他啊,手上的功夫不比桑阿婆差。”

    “画画的功夫尤其好,那时桑阿婆婉拒了游方道长,想着送他去学堂的......可惜没有立住,一场风寒人就没了。”

    顾昭:“啊......这真是可惜了。”

    她面露惋惜。

    赵刀瞧了一眼顾昭,心里叹了口气。

    那时曲亦枫没的时候,也不过是昭侄儿这般年纪,想来桑阿婆今日是瞧着顾昭,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了。

    ……

    “梆!梆,梆,梆,梆。”

    “五更天,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顾昭瞧了瞧周围,趁着人途鬼道岔开的空档,连忙将这五更天的梆子打了。

    随着梆子声落,一道嘹亮的鸡鸣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层起彼伏的鸡鸣声。

    都说雄鸡一唱天下白,此时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顾昭和赵刀挥别后,踩着清凉的晨风回了长宁街。

    ......

    翌日,一艘宝船扬了帆从靖州州城朝玉溪镇驶来。

    通宁县镇,一艘气派不凡的宝船整了整帆,也朝玉溪镇驶来了

    ……

    第57章 (捉虫)

    阳光落在江面上,江水波光粼粼,就像是太阳朝江面撒了一把细碎的金子。

    潘寻龙手撑着船沿,江风凉凉的吹来,他的目光朝江面看去,感慨不已。

    就是这样的大江啊。

    他们潘家的叔祖姑奶奶就是被恶人扔到了这样的大江里。

    ……

    潘寻龙出神时,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少爷,樟灵溪水域辽阔,水深着嘞,大人让我看着你,不敢靠这么外面的!”

    俞管家皱着脸拍着腿,紧张兮兮的呼唤潘寻龙。

    潘寻龙撇嘴,“怕什么,船上这么多人,平白无故的,总不能一个浪打来把我掀下去了。”

    话才说完,就见前头水天相接的地方倏忽的起了个大浪。

    潘寻龙连忙闭嘴,眼睛惊疑不定的朝那边看了过去。

    他有些怕,更多的却是兴奋。

    “管家管家,你瞧到了吧,那是什么?平白无故的,江面怎么起了个大浪?”

    “哪呢?”俞管家老眼昏花,“是风吧,风来将水花卷了起来。”

    “不是风!”潘寻龙眼睛亮晶晶的瞅着一片平静的江面,兴奋不已。

    “是龙,一定是龙!”

    “樟灵溪里肯定有龙!”

    江水之中,细细碎碎似乎有孩童的笑声,风一吹却又散了,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只是一声鸟鸣罢了。

    晨起的阳光落在樟灵溪中,染红了河畔白头的芦苇丛,一阵风来,芦苇摇摇摆摆,似和潘寻龙一般欢喜心情。

    ……

    同样的江面,另一艘宝船上,主人家的心情却有些沉重。

    船的主人是通宁镇的张尚志张员外,说起通宁镇的张员外,那是个了不起的汉子,便是玉溪镇的人也多有耳闻。

    他早年是个行商,常年在外头收货贩货,一点点积攒,这才发起了家。

    现在做的是丝绸布匹的生意,在通宁镇有一处布庄,附近的新嫁娘都喜欢去他那儿裁一块红布,做一漂亮的新嫁衣。

    员外郎和家里的妻子感情甚笃,两人育有一儿一女,只可惜的是女儿没有立住,早早的便没了。

    宝船上。

    张员外看着碧波无垠的江面,喟叹了一声。

    “可怜我们家乖囡囡了,还那般小人就没了,我张尚志卖了那么多布匹,绣庄里的绣娘裁了一套又一套的新嫁衣......到最后,我连给我家乖囡囡做一身嫁衣都不成,还得找人家给囡囡叠纸衣......”

    张尚志说到心酸处,忍不住抬了抬手,拿袖子擦了擦泛出泪花的眼睛,哽咽不已。

    他是矮个子的中年男人模样,年轻时候又矮又瘦还黑,现在人到中年了,这几年养得富贵,倒是有几分富态。

    眼下瞧过去面皮有些白,腆着个肚子,擦泪的时候有几分憨态。

    “当家的……你别哭,哭了我心里也难受。”

    旁边,张尚志的夫人施芸娘拿了帕子替张尚志擦泪,自己的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张尚志侧身,抬头瞧了瞧施芸娘,虎目含泪的扑了过去。

    “夫人!我心里难受啊!”

    “好了好了,还有旁人瞧着,当家的莫做这番姿态。”

    孙芸娘拍了拍张尚志,面上有些无奈。

    和张尚志不一样,施芸娘是个高挑的美人。

    因着今日去迎扎给早逝闺女儿张兰馨的纸人轿子等物,她穿了件钴色的襦裙,颜色有些暗,但这却一丝不减她的好颜色,反倒衬得她的肌肤愈发的白皙。

    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仍然称得上一句,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果然是岁月从来不败美人。

    施芸娘又低声安抚了几句张尚志,船到玉溪镇码头的时候,张尚志已经整理好了心情。

    船工拿出木板架在宝船和码头的石阶上,张尚志抚了抚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襟,又拍了拍袖子,这才抬脚走了下去。

    除了眼睛周围有些红,哪还瞧得出他方才掉过金豆子,扑在夫人怀中哭的狼狈相。

    张员外一行人下了码头,直接往涯石街奔去。

    ......

    涯石街,桑家。

    在桑阿婆的吩咐下,小盘小棋将那顶媒人婆子的纸人拎到门口。

    再往前走几步,那儿有一块大石头,哥俩将纸人搁在石头上。

    小盘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他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冲火折子吹了口气,火苗蹭的跃起。

    见火起,他连忙将火折子凑近大嘴媒人,火光相接,纸扎竹篾编制的纸人一下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明亮的火光中,青白的烟气好似有一丝黑雾飘出。

    明晃晃的烈日一照,黑雾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顾昭在一旁瞧着,知道这是昨日那媒人鬼通阴,留下的一缕鬼炁罢了。

    精致的媒人纸扎被火吞噬,一阵风吹来,灰烬四散开来。

    顾昭松了口气,旁边的桑阿婆也松了口气。

    小盘小棋抬头看桑阿婆,又看了看顾昭,不解道。

    “阿婆,顾小郎,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桑阿婆没有说话,有些粗粝的手摸了摸小棋的脑袋。

    顾昭瞧了一眼,见桑阿婆没有制止,简单的解释道。

    “像纸扎人,纸扎驴马,轿子宅子......这等物事都属于冥器,阴阳有隔,多数人六感不灵,他们是瞧不见烧的冥器元宝是否入了鬼道,但其实这里头是有预兆的。”

    “鬼道人途交汇时,二者相融,风气骤起,那时,风便是打着旋过来的。”

    “像阿婆说的那样,媒人纸扎通了阴,阴物就容易顶着这纸扎人由鬼道到人途,所以我们要将它烧了。”

    “方才那风吹来的灰烬是四散的,说明这纸扎媒人没有入鬼道,这样一来,这纸扎烧没了就是没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哦。”小盘小棋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