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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你没有竹马吗 第230节

    “……梁圹还没下落吗?”

    过了会,方安虞问闻京。

    “嗯。但我爸问了人,说是肯定没出江州,抓得到……”

    “到时候怎么判?”原曦问。

    “倒推的话……一、袭警。二、故意伤害,再算上……挟持人质?三、小沽河的项目。虽然他哥死了,但是那么大笔工程款,他也得好好交代,跑不了……数罪并罚,死牢里起码……”

    时舒想起来了。

    他被梁圹拽下楼梯。

    他们一起滚下楼梯。

    最后一眼,时舒看到梁圹慌慌张张站起来,冲了出去,袭击了一个刚进楼的警察。

    再次睁开眼,就是刚才方安虞碰他眼皮,观察他有没有醒。

    闻京原曦和方安虞坐在一旁,还在说梁培梁圹两兄弟的事。

    “……法院判决快要下来的时候,我爸就说梁培肯定会有动作……谁知道他搞这一出……”

    “他们家里人都好疯啊……”方安虞小声嘀咕:“做人还是应该冷静一点。”

    原曦抽了张纸巾,说:“你们那晚不是还一起打壁球吗?怎么会这么突然……”

    “当时梁培家里人打了好几通电话想让梁径出手帮忙。行不通。他们就想用苦肉计,吃安眠药,骗梁径过去,想让他心软——怎么可能啊,梁径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的意思是,梁叔是三岁小孩?”

    闻京:“……方主编,思维不要太发散。”

    原曦终于笑了一声。

    闻京又说:“只是谁都没想到,苦肉计没演成,反搭了条人命。”

    “加上梁圹之前一直求嘛……这个怨气就……就这么……”

    原曦恨声:“自己犯的事,怨什么别人?早知今日……”

    他们的声音断断续续,时舒还想听,可是他的脑子不允许。

    渐渐地,黑暗和寂静再次淹没了他。

    不知道过去多久。

    有人拿着手电筒真的在扒拉他眼皮。

    时舒很想抗议,因为他的眼睛真的好疼。

    手电筒的光就像凶器,几乎要刺瞎他。

    可比眼前的刺痛还要明显的,是身体里一阵接一阵的寒冷。

    有几秒,他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

    突然——

    “……他才二十八岁,医生……我儿子才二十八岁……”

    舒茗的声音悲伤至极,她好像哭了很久很久,嗓音低微、嘶哑。

    “他小的时候也差点不行……磕磕绊绊的……但这些年一直很健康——医生,我儿子一直很健康……”

    “舒茗……”时其峰叫了她一声,语气哽咽。

    “他不会就这么走的……医生,我是他妈妈,我知道他。他不会走的。他不愿意。”

    “你再救救他……出事前一晚他还在打球呢。医生,他身体一直很好……”

    “求求你……求求你……”

    时舒从没听舒茗这样说过话。

    即使在最悲情的剧里,舒茗也没这么演过。她的嗓音近乎破碎,每一声都含着泪、含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只是这种绝望在一片没有回声的死寂里越来越平静。

    舒茗好像被迫需要接受一个事实。她喃喃地说了好多“求”,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之间那么多次都熬过来了……这次肯定也可以……”时其峰的声音变得像个孩子。话都说不清楚。

    突然,丁雪决断又冷静的声音传到时舒耳边。

    “医生,可不可以直接手术?”

    也许是经历过梁坤生死一线的事故,这些年,无论是性格还是身体,丁雪都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闻言,医生叹了口气,说道:“和你们说过。如果没有摔下楼梯,后脑触地,那么情况会好很多,各项指标正常,按部就班接受手术就行。可现在……他脑子里长的东西不仅压迫到视觉神经,还有大面积淤血……”

    “之前的几次抢救你们也在场……能不能做手术都是次要的,照目前这个情况,开颅就等于送命……”

    “看看今晚吧。”

    “要是能熬过今晚……淤血慢慢散开……”

    所有人的声音忽远忽近。

    有时候时舒听得十分清楚,有时候就只剩一片模糊话音。

    好像在海底。

    那些人在海面。

    海水深不可测,海面波涛汹涌,他仰头望着,非常努力地听着,感到越来越吃力。

    “妈让我跟你说说话。”

    突然,一个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到耳边。

    时舒心底万分惊喜:梁径!

    只是过了好久,久到时舒渐渐怀疑那一声是自己的幻觉,梁径始终没再说第二句。

    慢慢地,时舒感到困。

    这种困和之前所有的困不一样。

    似乎整个地心的引力都悬在了他的四肢上。

    只等着他彻底落下。

    “这些天,我就坐在那里。”梁径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完,他还和躺床上的时舒指了指对面窗下的沙发。

    “你不知道吧。那天的雪下了半天就停了。后来再也没下过。”

    “他们抢救你的时候,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没下雪。要是下雪,你肯定起来。”

    一口气说完,梁径很深地呼吸,然后,抬起双手重重抹了下脸。

    但之后又是好久,他没再说一句话。

    病房里只听得到医疗器械有规律的声响。

    隆冬的深夜,寒风呼啸。

    “我……”

    再次开口,刚发了一个音,梁径还是停顿了很长时间。

    “时舒。”十分缓慢地,他说。

    “我很后悔。”

    “后悔那天……带你过来。”

    “这几天做梦都是这个。”

    “一直梦。”

    “一直梦。”

    “做完接着下一个。”

    “同一个梦。”

    “在我脑子里转啊转啊……”

    相比之前连贯的叙述,这会,梁径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似乎每一个字、每一次停顿,都要花费他毕生的力气。

    “醒过来都觉得是在做梦。”

    “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有时候觉得梦里的更真。”

    病房里只剩他的呓语。

    时间久了,梁径不是很喜欢这种痛苦至极的感受。

    他慢慢站起来,往前走了走。

    走近了,梁径开始认真注视苍白毫无生机的时舒,注视他脖子上已经快要痊愈的伤痕。

    好半晌,他伸手,指尖触碰时舒冰冷的脸颊。

    “你说……”他的声音很轻,仿佛鬼魅。

    窗外风声愈大,树影干枯。

    “你以后是不是一直就这样了。”

    “一动不动。冷冰冰的。”

    还没说完,似乎莫名觉得好笑,梁径语气里带上些许笑意。

    但之后,他又是很久没说话。

    他的指尖一点点描过时舒冰冷漂亮的眉眼、亲吻过无数次的嘴唇、还有光滑柔和的下巴。

    “他们在给你选墓地。”

    “墓地。时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