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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九章 他想告老还乡

    元氏的子嗣一向单薄,是以,即便元灵芷只是个公主,论理,也当修习过不少基础些的经书史册。

    若她的基础足够扎实,那他回头再教起她来,也会省下不少力气。

    白景真心下如是暗忖,眸底亦不由多生出了两分希冀,他定定盯着面前的半大少女,目光中微带了些许灼灼之意。

    元灵芷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咬了咬嘴唇,含羞带怯地半垂了眼眸,声线细软:“先生,熙华先前读完了女四书。”

    “至于四书五经那一类的……四书大致通读了一遍,五经里只看过诗书礼易,《春秋》尚未学到。”请下载小说app爱读app阅读最新内容

    女、女四书?

    《女诫》、《内训》、《女论语》和《女范捷录》?

    还有四书只大致通读了一遍,五经里《春秋》连看都没看过?

    ……这说的他好想当场告老还乡啊!!

    白景真面上一贯镇定自若的表情有着瞬间的开裂,他喉咙一甜,无端便涌上了一口老血,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他只想静静。

    ——别问他静静是谁,他不知道!

    ——扶离怎会有基础如此之差的公主!

    青年心下麻成了一团乱草,他原以为这位熙华公主至少已习完了四书五经,并上些许佛门儒门和玄门里,浅显易懂的经典书目。

    哪成想,她竟连最为简单的四书五经都没学完!

    这该怎么教?这能怎么教?

    他原来还想看着给人讲讲《论衡》,眼下看,论什么衡,他今儿能把《春秋》给她灌下去,再让她瞅瞅那什么《道德经》和《金刚经》就不错了。

    怪不得陛下这么随便就给他封了个太子太师,合着他是怕他在看到元灵芷后被吓跑了,没人教储君念书,干脆给他加个官爵、把他强行拴在东宫教崽子是吧?

    可恶,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是他输了。

    白景真咬着后槽牙默默捏了拳头,要不是顾忌着君臣之仪,和陛下那明显是已病入膏肓的孱弱身体,他今儿非得冲进皇宫,跟文煜帝好生理论一番去!

    他让他尽心辅佐下任储君之前,可没告诉过他这储君离谱成这样——

    “先生,您没事吧?”等了许久不见下文的元灵芷小心开口,她试探着抬眸瞅了瞅眼前的青年,见他面色似乎有些难看,不由微微慌了神。

    ——先生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她方才不慎说错了话?

    可她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就说了女四书与她还没习完的四书五经……难道是先生觉着她的学识太浅,嫌弃她了?

    这可不行,她可不想第一次见面,便给先生留下如此恶劣的印象。

    “先生?”豆蔻少女略略扬高了声调,她眼中多了三分局促,五指亦不自觉地掐紧了衣袖。

    “……劳殿下关心了,微臣无碍。”白景真深深吸气,强行平复了自己那满腔的怨念,“殿下既未习完四书五经,那我们今日便先从《春秋》开始讲起好了。”

    “只是院中不宜讲书,还得烦请殿下动身带个路,随微臣去书房学习。”

    “好,先生,那您请随学生来。”元灵芷轻轻颔首,裙摆一提,转身小跑着入了屋,一袭嫩粉宫装跑成了天边一朵将退的云霞。

    ……身为储君也不可以跑那么轻纵不端庄啊殿下!!

    白景真喉咙里的猩甜之意涌得更甚,他这会好想寻根戒尺,给这倒霉崽子好生正一正举止仪容。

    他怀疑从前教元灵芷的那些个先生嬷嬷,是见这小姑娘不得宠,便干脆未曾好好教她——不然她这仪态和基础能差成这个样子吗?

    哦对,说到仪态和基础,他还不知道熙华公主的字写得怎么样,扶离历代国君的书法可都是不差,虽称不上当世大家,却也十分赏心悦目、俊逸漂亮。

    万一她这手字写得也不怎么样……那他岂不是还得教小孩练字?

    白景真的脑仁猛然一痛,他想到自己即将要面对的太子太师生涯,就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心中藏着的天平不受控地疯狂向墨君漓的那一方倒去,这令他一度怀疑,一切是不是都是文煜帝的阴谋。

    陛下他不会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要把扶离送给他好外甥的主意吧?

    青年胡思乱想着随元灵芷一路入了书房。

    偌大个东宫书房空空荡荡,除了一套乌木雕花的桌椅,并上那方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同色乌木书架和两把零散扶手椅外,便再未陈设过其余家具。

    且那书架是半满的,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看起来好似也是崭新的,笔洗内更是连清水都没剩多少。

    嘶~他看出来了,这位熙华公主,当真是极讨厌读书。

    白景真倒抽了口凉气,他吊着眉梢默默拖来只扶手椅,心下狂念了数遍各家的静心咒文,确保心态已然平稳如常,这才挂上副极标准的假笑,拢衣落座。

    元灵芷跟着他,乖巧入了椅,顺势随手泡了两根毛笔。

    青年抬眼扫了扫她泡的那两根完全不是平日写字用的斗方大笔和勾线花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罢了,等他缓过来这茬再慢慢教她练字吧,左右今儿应该用不上笔墨。

    “殿下,在正式给您讲书之前,微臣想给您提一个小小的要求。”白景真清了清喉咙,神态严肃非常。

    元灵芷乖乖坐正了身子:“先生请讲。”

    “微臣希望,您以后可以尽量忘掉您先前所学,女四书的内容。”青年唇边的笑意尽敛,“深闺妇人或许还用得上那劳什子的《女诫》《内训》,但一国储君,绝不能被这样的东西绊住手脚。”

    “帝王制衡之道与妇人之道截然不同,您若一直纠结着从前学过的女德女训,只怕会连后面的那本《论衡》都读不下来。”

    白景真双手交叠,撑上了木桌:“您,听懂了吗?”

    实际上,他觉得妇人们倒也没必要非修那见鬼的女四书,至少他从前在昭武将军府与温府那里,就从未见过有府中女子看这些没用的东西。

    模板似的大家闺秀他见得多了,虽是端庄,却极为木讷,这让他觉得甚为无趣。

    气度又不是教条框出来的。

    “……好的,先生,熙华会努力忘掉那些东西的。”元灵芷闻言微愣,少顷重重点了头,“学生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这不好说,你现在就挺让人失望甚至有那么一点绝望的。

    白景真欲哭无泪,只得怅然低头翻了书:“先不提这个,殿下,您先打开书,我们今儿从《春秋》的隐公篇开始学起——”

    “隐公元年,郑伯克段于鄢。”长夜惊梦的玄门小国师又在卜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