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牧笛公公和两次最后之战以及别叫我老板
“所以,牧笛公公,你到底是‘天上’的那种东西,还是妖族?” 周虞舒适地吐出一口烟雾,漫声问道, “可能是我水平不够,属实没看出来你到底是不是妖孽。” 牧笛是始皇帝陛下的近侍,一个年轻的寺人,约莫十三四岁,眉目清秀,身量矮矮的,比赵暖暖还矮一些。 牧笛眉目清秀中带着灵动,说道:“我都不是,我生在人间……当然,你说我是‘天上人’,也不是不行。” “哦,我明白了。” 周虞恍然。 他和赵暖暖在扮作杀手和小女孩的行动中,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 冥国究竟在哪里? 说冥国就在人间,未免太文艺,应该说冥国就在每一个人的灵魂里。 这位寺人牧笛,大约就是这种。 他从“天上”来,登录于一个刚出生甚至是还未出生的生命,在千万人之中,正常地成长,和人间的你我他似乎并无区别。 “还有啊……”牧笛不是很满意地说道,“公公这种说法,是很久很久以后才有,现在不能这样叫。 而且,我不喜欢。” “哦?”周虞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只说你不喜欢,没说你不是。” 牧笛默然。 “真可怜。” 牧笛说道:“皮囊只是一具载体,如果有需要,把它揉捏成正方形,还是等边三角形,又有什么差别呢?” 周虞觉得有点道理,所以尽量不再嘲笑对方,说道:“说说看,你们到底……不对,我应该先这样问,你和赵暖暖,是一伙的么?” “算是吧。”牧笛神情肃然,恭敬说道,“为殿下效命,也是我的使命。” “我先再问一个问题,赵暖暖到底是谁,什么来头?殿下?‘天上’的某位公主?” 周虞问道。 牧笛微笑而神秘说道:“您总是这样急。” “行,那我就先不问。” 周虞有从善如流的优秀品质, “下一个问题,你既然是‘天上人’,那你凭什么许诺那条老乌鳢,给它一个在妖孽中成为一族的机会?” 牧笛说道:“人间有路线之争,天上也有,那为什么妖族不能有?” “厉害。”周虞点头,很是赞叹,“赵暖暖说,她得算是我的‘冥奸’,这么看来,妖孽之中,也有‘妖奸’,属于天上你们这一派的。” “在外面的两千二百多年前,那条老乌鳢,应该没本事坏掉始皇帝陛下的大计,所以呢,实际上是你在操刀?”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周虞又吐了一口烟雾,冷笑说道:“那你这一刀,倒是戳得很精准。祖龙何许人也,在外面的两千二百多年前,没有察觉到你, 而这一次,他在会稽应该得到了启示,却还是没察觉到……不,是给与他启示的那位存在,都没察觉到。” “对啊。” “那你这次暴露了。” “没关系,因为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有道理,苍梧搞这种大场面,应该也很吃力的。” “每一个人,每一个组织或者群体,都有自己心中的圣旗。都不容易。” “人人手执心中圣棋,满面红光走向罪恶。”周虞严肃说道,“我觉得你们归根到底是罪恶的一方。” “你不到最后,怎么知道?没有反转的故事能好看吗?” 周虞左右环顾,找了块石头,坐下来,说道:“这样就差不多高度了,居高临下时其实高的那一方也不会觉得很愉快。” “你确实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有时极有礼貌,有时粗鄙无礼。”牧笛说道,“你应该对凉凉殿下持有最起码的尊敬。” “她改名字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但是习惯了。” “随便吧。”周虞无所谓般说道,“你说,我要是现在把你弄死……当然,前提是我能把你弄死,接下来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首先,你弄不死我。 其次,你弄死我也没用。” 牧笛微嘲说道, “我很欣赏你的这种风格,总是想跳出棋局,自己行动,做拿捏棋子的手而不是棋子。 但是有什么用呢? 没有任何力量能干涉已成事实的过去,无论用任何手段,就像克莱因壶里倒出来的水,跨越时空的维度,重新回到壶中,但毕竟已不是原来的水了。” “我不想和你讨论科学问题,因为大概率我赢不了。” “在哲学层面这个问题你也赢不了我。” “这就是我不喜欢你们‘天上人’的一个重要原因,你们总是摆出一副自己比较高级的姿态。” 周虞摇头说道, “赵暖暖就是,喊着要嫁给我,还那么吊,你看我对她有兴趣吗?” 牧笛搓了搓手指,似乎有点按捺不住:“我说了,您应当对殿下保持起码的尊敬,否则我很可能控制不住,把你弄死。” 周虞嗤笑道:“圣人也不敢弄死我,我借你十八个圣人胆子,你敢吗?” “圣人算个屁。” “你看,你们‘天上人’啊,也都是假正经,装什么高级绅士呢?” 周虞终于还是毫不客气地嘲讽, “说正经的,这回你打算怎么办?老老实实让我屠了,然后我想办法,安排你给始皇帝陛下殉葬,你觉得怎么样?” “作为一个人类,最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做梦,我建议你少做痴梦。” 牧笛认真说道, “屠,当然是可以的,外面的两千二百多年前,大家是互相屠。 如果你有一天真得加入了苍梧,可能会在他们的最高条例中看到一条: 不得研究甚至议论最后一次人冥大战。” “哦,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人、冥大战?” “是的。” “我还听说过关于最后一次妖、冥大战的事情,那指的是什么事情?” “帝辛征东夷,于是周兴而代之。” 周虞停顿了几秒,骂了一句:“操!你们真牛逼。” “话糙理不糙,我们确实牛逼。” “赵暖暖来了吗?” “殿下的行迹,我怎么会有资格知道呢?” “呵,也对,毕竟你就是个公公。” “但是这回进来的人啊……有一些会给你带来惊喜,你想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见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 “再见。”牧笛公公说道。 周虞问他:“你去哪里?去参加骊山大丧么?” “是啊。” “徒劳。” 周虞带着傲气说道, “这回我会赢,然后挥军咸阳,立长公子扶苏为二世皇帝。 胡亥小儿,伪帝也! 伪帝为先皇帝陛下举丧,不合适,得重来。” “拭目以待。” “滚吧。” …… ……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 始皇帝三十七年,九月丙辰。 大秦“二世皇帝”,举大丧于骊山,葬始皇帝陛下。 …… 九月丙辰, 云梦之北, 万军俱寂,缟素,向北而拜。 大秦长公子扶苏,大秦内史、上将军蒙恬,蒙恬之裨将军、武成侯王离,率众将佐,向北跪拜。 …… 九月丙辰, 云梦以东, 大秦上卿蒙毅,率江南二十一郡之兵,计二十万余,缟素,向北而拜。 …… 九月丙辰, 云梦大泽,七十二岛大开, 大秦雍、泾、栎、咸、骊五军,自各军前将军及以下,缟素,全军向北而拜。 …… 九月丙辰, 黄河兴兵, 洞庭兴兵, 鄱阳兴兵, 云梦亦兴兵。 …… 九月丙辰, 周虞站在云梦龙王府镇荆殿中。 云梦龙王、洞庭龙王、鄱阳龙侯,俱都在此。 三龙之中,隐隐的到底还是以云梦龙王为先,不仅因为这是在云梦龙王府中。 “北边那位为何不到?” 鄱阳龙侯不悦说道。 周虞负手而立,李霜和吴清清分别捧太阿剑、传国玉玺,在他左右, 马导和老贺各弄了一身甲胄,也佩剑持戈,倒也像模像样,似是皇帝陛下上使之近卫。 周虞说道:“黄河伯自有其行事之处。” 云梦龙王当先说道:“愿奉上使之符令。” 洞庭龙王含笑,鄱阳龙侯忍了忍,忍住了。 周虞等人看向镇荆殿最深处,那张龙王宝案之后的玉席。 玉席之下,有一通道,直达地底。 地底之下,镇压着荆州鼎之真身。 就像是泰山深处有青州鼎之真身,镇压着的是通往流波山的通道,压制着流波山那头荒古巨凶“夔”, 这里的荆州鼎真身下,也镇压着一条通道。 通往“天上”。 鄱阳龙侯到底还是没忍住,说道:“此战之后,云梦龙兄不得不重兴龙府,实在是有点可惜啊。” 云梦龙王敦厚而真诚说道:“此天命哉,不可违也。” 大家都知道,这是屁话。 天命分明是相反的, 大家是在抱团逆天。 但如果你赢了,你行的就是天命。 …… “为什么一定要是今天呢?” 大军之中,战车之上, 陈芥末和长公子扶苏相对而坐,陈芥末疑问道。 扶苏说道:“今日,先皇帝陛下大丧于咸阳,入葬骊山陵中,人间帝王之气断,而吾未立,十八弟虽称帝,实伪帝也,一无帝王之气概,二无皇帝之剑、玺、符,名不正、实不符,此是人间与‘天上’阻隔最薄弱时。wap..OrG 上古之九鼎,镇于九州,各有其所镇者, 荆州鼎之真身镇压在云梦泽深处,其鼎之下,有通往‘天上’之通道,圣王绝迹之后,只被破开过一次,今次将再开。” 陈芥末抓着头发,一脸苦恼:“真是绝了……老板厉害啊!我一直以为,老板就是个精神病患者,他那一套神神叨叨的世界观,都是他臆想的,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这么些事…… 那我怎么会到这来? 因为我在继承老板未尽之遗志?不对,不能这样讲,老板还没挂……” 扶苏迷惑说道:“女子又言吾不明之语。” 陈芥末叹息说道:“我也不好跟你解释,总之呢,我大体能猜到一点情况。 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这回你们会战于云梦泽……让我想一想啊,老板那套东西太他妈复杂了,实在记不清, 反正大概就是, 你们要败。” 扶苏怔然,随后失色,继而痛苦:“悲哉!” “你方什么?这不是我来了么?” 陈芥末一时兴起,伸手拍拍对方肩膀,拍完才发现问题,老娘居然拍了公子扶苏的肩?他好帅…… “反正,据我所知,本来你们会战于云梦,大概是因为犹豫而败北。 然后么,史书上会记载,说赵高和李斯矫诏,你这个傻憨憨居然乖乖在长城自杀了,你那个废物十八弟做了二世皇帝,没两年就天下大乱, 然后,大秦就完了。” 陈芥末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 “我觉得老天爷给我安排的使命,大概就是来帮助你,逆天翻盘,看试手,补天裂!” 扶苏拜道:“诚若如此,幸哉!” “不用客气。” 陈芥末笑眯眯说道, “我也是运气好呀,史书上就说,你这个人吧,贼特么仁义,老实,太老实了,要是换个人吧,没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已经被砍头了,对吧?” 扶苏说道:“上将军有此意。” “蒙恬我他妈——” 陈芥末大怒。 “上将军公忠体国,捍卫先皇帝陛下之志,不逊于吾!”扶苏肃然说道。 “知道知道。” 陈芥末摆摆手,“那就这么着,不是说此次会战,有你爸爸任命的上使,负责统一调遣,执掌所有事情么? 我觉得是这样,这位上使啊,管他是谁呢,你才是长公子,你以后会是大秦真正的二世皇帝,对不对? 回头见了,先把你爸爸的剑、玺、符都拿来。 唔,剑先借我防身,如何?” 扶苏摇头说道:“先皇帝之遗诏,怎能违逆?不可,不可!” “扶苏我他妈——” “长公子!” 战车之下,上将军蒙恬请道,“当往拜会上使了。” “可。” 于是蒙恬登车,亲驾战车。 陈芥末喊道:“我的小伙伴们呢?” 扶苏于是道:“请来。” 不一会儿,小杨、狗仔胡和李卓被请来,送到战车之上。 蒙恬亲驾战车, 裨将军王离为车右, 战车一动,跃马飞天,冲上云霄,往云梦泽中去。 …… 云梦龙王府中,已全体清撤。 偌大龙王府邸,空空荡荡,全体云梦之军,尽皆列阵于龙府之外,准备一战。 不一时, 大秦上卿蒙毅之战车抵达。 又一时, 一驾战车从天而降,蒙恬将军驾车,王离将军为车右,战车之内,立一名白袍公子,高大英武,丰神帅气,著通天冠。 白袍公子身旁,却立着一个穿羽绒服,扎马尾辫的女孩子。 身后还有另外三个衣着奇奇怪怪的男子。 白袍公子下战车,行于当先。 他身后的女孩子突地惊叫道:“老,老板?!” “陈芥末?” 周虞也诧然,“这就是惊喜?” 白袍公子疑问道:“老板?女子,这便是你说的,于后世之中,知晓一切的那位大圣老板?” “不是不是,”陈芥末连忙摇手,“那是我前老板,这位是新老板……那个,老板,你怎么在? 卧槽,李霜?那不是贺老师,还有马导吗……” “过来。” 周虞沉声说道。 之前他不认, 现在他决定认可, 没错,夏建白的公司他要继承,他就是流白文化的老板, “还有,别叫我老板。俗气,我不喜欢。” 马导也惊喜叫道:“嘿,那不是李卓吗?小卓啊,菊花还松吗?哈哈哈哈哈……” 李卓哪里还松,脸上的表情像便秘,紧紧的。安知的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