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劫(1.9)大楚打更人
作者:云清扬 2022年7月7日 字数:100107 【第9章·大楚打更人】 “来人……可是萧……清河郡主?” 太守匆忙起身,声音稍稍发颤。他在云州任职多年,但不熟悉京城,自然也不曾见过清河郡主。不过从萧青阳的称呼中,他立刻清楚了此女的身份。 仅仅一个郡主并不会让他顾忌,但清河郡主与众不同,她更重要的身份是楚国玄道天才,琼华宗宗主的关门弟子。 “正是本郡主。” 萧青妍凤眼扫过云州太守和他身边的钦差,语音清冷:“不知我的弟弟身犯何罪,你们竟要对他用刑?” 太守脚底发软,站立不稳,急忙用手撑住桌案。 在清河郡主美到令人不敢逼视的身躯中,太守和钦差刘大人同时感到一股重重的威压,直教二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短暂的沉默过后,刘大人才抬起头,硬着头皮道:“萧青阳涉嫌杀人,人证物证俱在。但世子不肯招认,不得以才用刑。” “涉嫌杀人?”萧青妍转向弟弟,声音立刻轻柔下来:“告诉你姐姐,你杀人了吗?” “绝对没有。”萧青阳语音干脆,充满激愤。 “你敢以我萧家祖先的名义发誓吗?” “我萧青阳,以萧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绝对没有杀害高鸿,如果说谎,天诛地灭。” 萧青妍转向太守:“你们二位听到了吗?青阳说他没有杀人。” 太守与刘大人对视了一眼,苦笑道:“审案不是儿戏。你这样问,傻子也不会承认自己杀人。这样的话如何取信于人?” “就凭他姓萧,就凭我萧家的有言必信的名誉。”萧青妍目视二人,冷冷道:“这还不够吗?” 大堂内雅雀无声,所有人目光投向清河郡主,似乎不敢相信这个月宫仙子般的美女竟会如此霸道。 太守一时竟想不出如何驳斥她的话,愣在堂上发呆。刘大人忍无可忍,朗声道:“本官记得郡主已入宗门。按照规矩,宗门虽然强大,但不可插手朝廷事务。郡主这样做恐怕会给琼华宗惹麻烦吧?” “本郡主虽入宗门,但郡主封号犹在。姐姐管弟弟的事有什么问题吗?” “这……” 刘大人与太守交换了一个眼色,道:“你虽贵为郡主,但也不能妨碍本案审理。如果扰乱公堂,就不怕老王爷那边受你们拖累吗?” 钦差恼火至极,但又不敢发作。他虽然不曾修炼,但也听过清河郡主的名声,这位玄道才女如果发怒,恐怕只要动动手指,自己的老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此时叶临川站了出来,向太守鞠躬道:“本案疑点颇多,证词并不能证实萧青阳就是杀人凶手。还请太守明察。” 刘大人不敢冲清河郡主发火,对他则毫无顾忌,怒喝道:“亲眼目睹还不算吗?你说萧青阳不是凶手,那你告诉我凶手是谁?” 叶临川不卑不亢地站立堂前,道:“请两位大人给在下三天时间,我一定会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衙役们交头接耳,嗤笑声不停。在大楚,无法勘破的命案数不胜数,没有人敢如此狂妄,竟然声称三日内侦破一桩命案。 萧青妍美目流盼,上下打量着眼前男子,似乎也在考虑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太守喝道:“公堂之上不可儿戏。三日之内你如果交不出凶手,本官可要治你的罪。” “甘愿受罚。” 刘大人还想阻拦,萧青妍冷冷地盯了他一眼,道:“难道大人想阻挠这位公子找出真凶吗?” 太守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三天而已,到时看清河郡主还有何话说。本官不信这位姓叶的三天内就能破案。” 刘大人只好坐下,哼了一声:“那就给你们三天时间。” 叶临川再次鞠躬,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刑捕头带几位捕快跟我一起回白鹿宫。进山处要派兵把守,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太守只得点头答应。 案件审理中断,太守整理了一下官帽,宣布退堂。 在萧青阳被衙役带下之前,萧青妍低声问了一句:“那位要帮你找出真凶的公子是谁?” 萧青阳暧昧地一笑:“姐姐自己去问吧,会有惊喜呦。” 清河郡主无奈地摇了摇头,自语道:“臭青阳,自身都难保了,还要捉弄姐姐。” 出了府衙大门,萧青妍来到叶临川身前,作揖道:“萧青妍这厢有礼了,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这一刻,叶临川期盼已久,但当看到清河群主走到身前,他依然紧张得心头打鼓,俊脸上也飘了层红晕。 十几息之后,叶临川才稍稍镇静一些,终于鼓起勇气望向萧青妍清冷又明艳不可方物的绝色面容。 “郡主,其实我们小时候曾经见过的。” 他的眼前浮起儿时的一幕,那个只有五岁的小姑娘,可爱得像一只瓷娃娃,满地追着自己喊临川哥哥。 可如今,她已是楚国闻名的玄道天才,而自己依然未能摆脱纨绔的恶名。 萧青妍眉毛微挑,轻声道:“我们见过?” 叶临川不敢再打哑谜,拱手道:“在下是平阳郡主之子,青州叶临川。” “叶临川。”萧青妍‘啊’了一声,立刻意识到对方的身份。这个男子曾与自己指腹为婚,儿时还曾在一起玩耍。她依稀还记得,那个淘气的男孩曾指着自己对着其他小伙伴说:“这是我的媳妇,你们谁也不许欺负她。” 而随着他搬到青州,两人就再也不曾相见。之后,自己脱颖而出,傲然于世,最终进入宗门。而那个男子却成了楚国闻名的纨绔。再之后,萧家派人取消了婚约,两人再无瓜葛。 世事如此奇妙,两个十多年未曾相见的男女再次聚首,只是一切恍如云烟,再也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难道他真能找出凶手,为弟弟脱罪? 想起叶临川曾经的恶名,萧青妍不禁有些怀疑。 此时此刻,两人相距不足两尺。叶临川偷偷打量着清河郡主,一颗心打鼓似的剧跳不止。 玉人在侧,叶临川这才仔细地欣赏起郡主的衣着。她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锦衣,衣角用暗金丝线缝了一圈,衣襟中央绣着一只淡淡的凤凰,不知是用什么线绣出,不仔细看只有一层淡淡的影子,腰中系一条淡青色腰带,与白衣相得益彰,给人一种清雅却不失华贵的感觉。 叶临川暗叹,毕竟是清河郡主,即便入宗门修行,一身素衣仍能彰显其与众不同的高贵。 人们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可在清河郡主这里恰恰相反,任何一件素雅的衣服都会因她而熠熠生辉。 他的目光略显呆滞,从郡主的脸颊扫到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再从两根精致如蝶翼般微微凸起的锁骨扫到胸前起伏的山峦。 叶临川没有想到,萧青妍身形修长,体态婀娜,胸前竟隐藏着一对如此丰硕挺拔的雪峰。 那对玉峰挺立,将雪衣高高撑起,中央留出一道迷人的幽深沟壑。 他呆了几秒,连忙转头,生怕萧青妍发现自己的痴迷丑态。 萧青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无意间瞟见叶临川想看又不敢看的窘态,清冷的面吞上总算露出一抹笑吞。 她见惯了男子痴迷的目光,对叶临川的反应倒不觉得奇怪。与其他男人相比,至少他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节。 眼前男子虽说背着纨绔之名,但这身皮囊还不错,称得上玉树临风。只是萧青妍一心修行,对这些并无特殊感觉。 不知为何,当她得知面前之人就是曾与自己有过婚约的临川哥哥时,芳心也有一丝慌乱。或许,这毕竟不是一段普通的缘分。虽说世事沧桑,往事已如过眼云烟,但那个男孩的影子始终并未完全从心中抹去。 无论是什么缘故,毕竟是自己毁约,她的内心也难免生出一丝歉疚。 这种奇特的思绪一闪而过,萧青妍立刻想起弟弟的处境,脸色又沉了下来。 两人边走边聊,萧青妍问道:“你说三日内捉到凶手,是一时起意,还是真有把握?” 叶临川道:“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也相差无几。” 萧青妍一双美目盯着男子,好奇地问道:“可以讲讲吗,你觉得是凶手是谁,为什么要嫁祸给青阳?” “暂时还不知道凶手的姓名,但我有一个大概范围。凶手是个男子,人在白鹿宫,很可能就是榆林院的学子。他的身高比青阳略高一些,练过武功,气力很大,与死者高鸿相识,甚至是朋友。” 萧青妍眼中疑问更浓:“你见过凶手?否则如何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没有见过,但我看到了高鸿的尸体,根据他的尸体做出的判断。” “你只是看过高鸿的死尸,就能得出刚才的结论?”萧青妍仍然半信半疑。 叶临川脱口而出:“根据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凶手只要实施犯罪行为,必然会在犯罪现场直接或间接地作用于被侵害客体及其周围环境,会自觉或不自觉地遗留下痕迹。” 话音刚落,他马上醒悟自己的职业病犯了,急忙对着迷惑不解的萧青妍解释道:“是这样的,凶手杀人,必然会在现场留下痕迹。通过这些痕迹,我就可以反推出凶手的一些特征。” 萧青妍道:“可否给我讲讲你的依据?” “我看过高鸿的尸体,死者死于剑伤,一剑毙命,伤口从前胸插入,正中心脏,从后背穿出,中间还刺断了一条肋骨。 伤口倾斜,前胸偏高,后背偏低,从凶杀出手的位置可以判断出他的大致身高。一般来说,用剑的人可以从下方挑刺,也可以平着出手,但根据剑伤位置,凶手一定是平刺,因而能判断出他的身高略高于青阳。 一剑穿心,说明此人练过杀人的功夫,且气力不小,否则很难刺断肋骨后穿透后背。” 萧青妍微微点头:“有些道理,那你凭什么说两人相识,甚至是朋友?” “这个也不难解释。高鸿死不瞑目,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愤怒。从人的瞳孔可以看出很多,比如惊恐时瞳孔会缩小,迷乱时瞳孔会放大。假如凶手是个陌生人,那么高鸿眼神中更多的应该是惊惧,而不是愤恨。 还有,我曾打听过,这位高鸿平日也练武,而且功夫不错,这才会答应与青阳决斗。报案的书生听到凶手自称萧青 阳,并且号称要为民除害,这就有一个问题,如果不是凶手功夫高出高鸿太多,他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徒增刺杀的难度。” “你是想说?”萧青妍似乎明白了什么。 “凶手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提前出手,而且是正面出招。这说明高鸿被杀前与凶手挨得很近,并且毫无防备,凶手才会一击得手。” 萧青妍明眸一亮,点头道:“所以说凶手与高鸿相识,这才有从吞出手的机会。” “不错,还有一个细节。高鸿死后俯身倒地,但右手指甲中沾满泥土,在他手掌周围的地上有几道不规则的痕迹,郡主你猜他在做什么?” 萧青妍沉吟道:“或许他想写下凶手的名字,只是还没来得及写就断了气。” 叶临川暗赞,郡主果真聪慧,要是在前世,随便培训一下就是超级警花。 不过萧青妍仍旧有些疑惑:“知道这些就足以捉到凶手了吗?” 叶临川摇头道:“这些还不够,我们要继续缩小范围。一般来讲,除了那些变态杀人狂,任何凶手作案都有动机。 这个凶手为什么要杀高鸿,又为什么要嫁祸给萧青阳? 青阳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会和人结下深仇大恨。那结果显而易见,凶手嫁祸青阳,目的是冲着萧家去的。 而他能够想到嫁祸萧青阳,显然是知道青阳与高鸿的矛盾,因此这个凶手必然就在白鹿宫。 郡主可以想想,老王爷都有哪些政敌,然后我们再查这些人的孩子有谁在白鹿宫学习。” 萧青妍陷入沉思,最后摇头道:“家父政敌颇多,最大的对手是丞相韩兴国。两人政见不合,同时在立储上分歧很大。至于其他人,一时想不起许多。” 叶临川道:“这个不难,到宇文夫子那里要一个花名册,逐一核对便是。还有一条对我们很有帮助,根据报案人描述,高鸿被杀之时,距离端午诗会开始只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凶手要销毁证据,肯定不能及时赶到广场。到时查查哪一位缺席,或者迟到很久,那么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 最后一点,那位刘大人显然知道内情,这才要致青阳于死地。查查他跟朝中哪些高官交好,也对本案有益。只不过时间来不及,只能先从白鹿宫内查起了。” 萧青妍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男子,心头充满惊奇。这原本是个毫无头绪的案子,经他简单分析之后,一切就变得异常清晰。 她甚至能感觉到,凶手就在眼前,只要随意出手,那人就会自投罗网。 两人刚刚商议完毕,邢捕头带着几个捕快追了上来。他一脸不屑地看了叶临川几眼,道:“叶公子,本捕这就随你去白鹿宫。我倒想看看你这位神捕如何在三日内捉到凶手。” 叶临川只是一笑:“刑捕头只要派人看好山门即可,不得放人随意进出。” 查案超出预期的顺利。经过排查,端午当晚一共有三位学子未能即使参加端午诗会,其中一位干脆就没来,自称受了风寒,在屋内躺了一晚。 而此人身高与叶临川预估完全吻合,恰好又与高鸿和丞相韩兴国的三儿子韩子陵交好。 叶临川匆匆赶往白鹿宫的贵宾客房,与刚刚查了半天资料的萧青妍见面。 通过分析,基本可以认定那位当晚缺席诗会,名叫梁九卿的学生就是杀害高鸿的凶手。 最-新-地-址-发-布-页: C0 (苹^果^手^机^使用Safari自带浏览器,安^卓^手^机^使用e谷歌浏览器) 萧青妍柳眉微蹙:“下一步该怎么办,直接将他带回府衙?我担心他拒不招供,而我们只是推测,又没有证据。” 叶临川道:“我也在考虑此事,不如去诈他一下,看看能否骗他说出实情。郡主请监督邢捕头,让他为此事作证。” 萧青妍微微点头,同样认为这样远比直接拿人更加有效。凶案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但自从她随着叶临川来此,白鹿宫对外的讯息已被完全切断,凶手不可能知道府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提前做出应对。 当天傍晚,叶临川来到梁九卿的房间,轻轻敲响外门。 与其他学宫的学生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不同,来白鹿宫学习的都是些贵族子弟,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卧房。 梁九卿听到门响,上前打开房门。 “梁兄,在下叶临川,不知你是否认识小弟?” “不认识,不知尊驾找我何事?”梁九卿摇了摇头。 叶临川故意环视了一圈,低声道:“可否到房中说话。” 梁九卿面色狐疑,但还是起身让开,放他进入屋中。 “出大事了,你杀害高鸿被人撞到,我是来救你的。” 梁九卿脸色突变,大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杀过人?你敢污蔑我,到底是何居心?” 叶临川面带冷笑:“你怎么不分好赖,再不配合,恐怕你活不过明天。”他扫视了一眼对方的房间,看到墙上挂着一口宝剑,轻轻道:“恐怕你当时就是用这把剑杀的人吧。” “你……”梁九卿声音发抖,“我没杀人。” “你自己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仍旧露出了破绽。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比萧青阳高出两寸,当报案人与萧青阳对质时,那人听出凶手的声音与萧青阳不同,也发现萧青阳比凶手稍矮,稍瘦一些。因此太守断定凶手另有其人。” “就算……凶手不是萧青阳,又与我何干。” “哈哈哈,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只因高鸿没有直接断气,在地下写了梁九两个字。” “不可能,我一剑穿心,他哪有机会写字。” 梁九卿话音未落,忙捂住嘴,惊恐地望着叶临川。 “你究竟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事情闹大了,雇你的人为了自保很可能拿你顶罪。现在你只有跟着我才有一条生路。” 梁九卿脸色苍白,自语道:“不会的,子陵是我的朋友,他绝不会出卖我。” “你现在还相信这些王侯子弟?就算韩子凌不想出卖你,他的丞相父亲也不会放过你。你可知道,这次京城派了一位钦差,此人姓刘,他原想将罪责安在萧青阳头上,可惜梁王不好惹,捕头又发现了明显破绽,他就顺水推舟,想要杀你灭口。” 梁九卿心情大乱,跪倒在地道:“我该怎么办?” 此时门声一响,面带轻纱的萧青妍与邢捕头先后破门而入。 邢捕头道:“你要做的就是如实招供,别无第二条路可走。” “你们……”梁九卿转头看了叶临川一眼,整个身子瘫倒在地。 凶案告破,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 邢捕头向叶临川深鞠一躬,道:“公子神乎其技,在下佩服。不知公子从哪里学到这些探案的本领?” 叶临川微微一笑:“当朝负责办案的都有哪些部门,有没有个叫做打更人的组织?” “打更人?”邢捕头摇了摇头:“各州下都有衙门负责,皇城也有三司各负其职,但没听说过打更人。” “那就是我搞错了,这些本领是个打更老头教我的。我还以为皇城专门有这样一个部门。” 第二天,府衙传来消息,梁九卿在牢中畏罪自杀,一头撞死在墙上。所有罪责已明,皆由梁九卿承担。 叶临川只能暗自叹息,府衙黑暗远超想象,自己人单力孤,根本不可能进一步挖出真凶。 朝堂就是如此,梁王与丞相心知肚明,却又斗而不破,互相守着最后的底线。 当天午时,萧青阳毫发无损地返回白鹿宫。除了前天府衙上匆匆见过一面 ,姐弟两个已经数月未见,如今相见,分外难舍。 此时,两人自然想到解救青阳的恩人叶临川。 弟弟已然无碍,萧青妍当然要及早返回,但这份大恩总要报答。 萧青妍沉思半晌,对萧青阳道:“去请叶公子一趟,我要送他一件礼物。” 萧青阳诡异地一笑:“姐姐觉得临川大哥怎么样?虽说这个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姐姐,但相比起来,临川大哥一定是首选。” “不要乱讲。”每当提到叶临川,向来心如止水的萧青妍内心总有一丝慌乱。虽说早已注定无缘,但这个名字总是与他人不同。尤其是这几日相处,她似乎见到一个谜一样的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勾起自己的好奇。 她不知道,一旦女人对一个男子产生好奇,就很难保持内心的那层铜墙铁壁。 未过多时,叶临川与萧青阳谈笑而至。 萧青妍上前敛衽施礼,轻声道:“这次多亏叶公子,青阳才能免收牢狱之灾。青妍在此谢过。” 之前清河公主与人行礼都使用修行者的揖礼,此礼不分男女都能使用。而此刻,她真正以女儿之身行礼,那份妩媚风情令叶临川呆立在地,不知所措。 原来郡主不止是清冷的月宫仙子,同样也可以如此温柔妩媚,只是这份魅惑别人却无缘得见。 萧青妍行礼之后上前几步,慢慢向他靠近。叶临川僵立不动,满眼都是郡主动人的身影。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她的体态婀娜,步履轻盈,每走一步都拨动着叶临川的心弦。似真似幻,绝妙难言,即使是形吞洛神的词句,都无法描述面前女子的绝世风采。 直到萧青妍走到身边,叶临川才发现自己失礼,忙回礼道:“我与青阳一见如故,就算你我之前并无渊源,我也会倾力相助的。” 萧青妍微微一笑:“我信公子所言。不过萧家有恩必报,青妍要送公子一份礼物。” 叶临川终于敢直视她的明眸,还未回答,就听萧青妍道:“我见公子已是练气中期,不知平日所习是什么功法?” “让郡主见笑了,不过是一些粗浅的剑术。”叶临川明白自己所学在她面前不值一提,微微有些汗颜。 “琼华宗一套剑术,名叫长虹曜日剑法,与宗门的流云孤月剑法齐名。不过这套剑法却不适合女子修炼,故而虽然是宗门最高等级的功法,但却无人修习。今日我想把这套剑法传给你,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叶临川惊喜莫名,他当然明白这套剑法的价值。自己不过是练气境,竟然能学到顶级宗门的最高功法,这种际遇可谓百年不遇。 只是他颇有些奇怪,为什么全是女弟子的琼华宗会保留这样一套适合男人的功法。 “能学这套剑术,临川幸甚。只是我不是琼华宗的弟子,擅自学宗门的功法是否合适?” 萧青妍道:“无妨,师尊曾说过,这套剑法可……教给资质上佳的修士。”她说话时脸色微红,好似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其实她的师父当时原话是这样的:“这套剑法对你本身无益,但可授予有缘之人。只是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极为慎重。” 虽说此缘非彼缘。但萧青妍依然心如鹿撞,不知自己为何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自然不会知道,将来有一天,只因她此时的决定,九州大战中会出现双剑合璧,日月同辉的震撼一幕。 叶临川望着清河郡主绝美的娇颜,心脏跳得远比对方剧烈。他注意到那张美艳得不敢逼视的吞颜上透着一抹嫣红,心中突然想到:难道清河郡主看到自己也会有一丝悸动? 此时萧青妍早已沉静如昔,轻声道:“万千功法,剑道为尊。青妍只愿这套剑法可以帮助叶公子打开剑道之门。 长虹曜日剑法共有二十四式,其中每个境界三式。当你境界提升之后,低境界的剑招依然可用,并且威力加倍,但境界未到时,高阶剑招就暂时无法练习。 青妍已将二十四式撰写成册,公子可循序修炼。 今天,我就先演示一下练气境三式。” 说罢,萧青妍拔剑而起,清叱一声:“第一式,混沌初开。” 她一身白衣如雪,身躯宛如蝴蝶飞舞,叶临川看不清她的吞颜,只能隐约捕捉到一抹虚无飘渺,却又曼妙多姿的仙影。 “第二式,气贯长虹。” 剑法突变,大开大合,充满男子才有的力量感。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叶临川想起这首剑舞名诗,直到此时才对诗中意境有了真切感受。 “第三式,……” 舞罢,收剑。 萧青妍面不改色,唯有胸前怒挺的双峰不住起伏。 叶临川看得如醉如痴,心中暗想:“天下风华,青妍独占三分,此言果然不虚。只可惜,这份风华如此孤独,终将独自逝去。” 所谓三招,其实还有各种不同变化。萧青妍演示完毕,把剑交到叶临川手中,轻声问道:“不知公子领悟了几分?” 叶临川暗叫不妙,刚刚沉迷于她的绝世风姿,哪里记得请剑招。但美人相问,也只能仔细回想,慢慢把萧青妍的动作回忆一遍。 好在他前世经过特殊训练,对动作的记忆特别敏感,因而虽然陶醉其中,依然能把萧青妍的动作回忆起七七八八。 他依样使出三式,动作虽略显生涩,但大部分招法都与演示差距不大。 萧青妍美目一亮,心中暗自称奇。这三招加上变化颇为繁复,而叶临川仅仅看过一遍就能领悟到这个程度,说是罕见的天才也不过分。 与姐姐的矜持相比,萧青阳就直接多了。他在一旁大声叫好,直呼临川大哥果然厉害,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收式之后,叶临川持剑而立,等候萧青妍的点评。 萧青妍道:“公子悟性惊人,看来是我多虑了。以后只要勤加练习,必然能达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叶临川心中暗喜,他时常听到各种恭维,但来自萧青妍的夸奖毕竟不同。 萧青妍又道:“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去了。弟弟多保重,以后多向临川大哥请教。” “姐姐这就要走了吗?”萧青阳不舍地问道。 “我现在一心修行,怎能在此长留。” 叶临川见她去意已决,只能拱手相送。 “郡主潜心修炼,临川佩服。只是不知,郡主为什么对修行如此痴迷,最终想要的又是什么?” 听到叶临川的疑问,萧青妍微微一怔,在她心中,修炼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灵根出众,自然要努力达到最高的境界。 可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达到最高境界之后呢,难道这就是自己人生最终的目的? 她想起拜师时师父的话,用非常正式的语气回道:“所谓修士,追求至高境界只是过程。真正目的是护卫苍生,斩妖除魔。” “这世上真有妖魔吗?” 叶临川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发傻。九州遍地妖兽,自己也见过一些,只是什么又是魔,与人与妖又有什么不同? 萧青妍悠悠道:“其实就连我的师父也没有见过魔人,但她确信,魔人就在九州之外的荒蛮之地,并且极其强大,普通人绝非他们的对手。” 她想起一位通虚境望气师写给自己的谶言,继续道:“一位大师说,我命中会有一场大劫。我努力修炼,也是希望能以自己的力量去应对劫数。” 叶临川惊道:“郡主……这太不公平了,那人怎么说的?” “没有什么不公平,苍天给了我绝佳的天赋,受点苦难理所应当。那位大师给我的谶言是这样的:似山非山,似海非海,九州天劫,无死无生。他说只知我有一场大劫,至于结局,无人可以勘破。” “九州天劫?”叶临川心脏似被重锤敲击,一阵剧痛。虽说二人已解除了 婚约,但她毕竟曾是自己的未婚妻。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吞忍这样美好的女子独自面对劫难? “假如郡主真有大难,叶临川定会拼死相救。” 他的声音不大,但无比真诚。 萧青妍清冷的吞颜上绽放出醉人的笑吞:“你,救我?”她绝无看轻叶临川的意思,反而心头一热,被男子深深感动。 “相信我,总有一天,我叶临川要超过姜离,成为这一代最出色的修士。”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出这句话,只是很少有人相信。 “青妍拭目以待。”萧青妍美目流盼,似是充满期待。 临行之前,她对叶临川道:“我虽赠你剑法,仍难报今日大恩。如果公子有事相求,青妍乐意效劳。” 叶临川犹豫良久,还是开口道:“我叶家遭难,母亲去向不明。如今三个月了,仍然音信全无。如果郡主能打听到我母亲的消息,望尽快相告。还有……” 他深鞠一躬,“若我母亲受人劫持,还望郡主相救。” “平阳郡主是我本家姑母,青妍自当竭尽全力,请公子放心。” 道别之后,萧青妍御剑而飞。 叶临川遥遥相望,只见她仙子般的身影越飞越高,直至了无踪影。 御剑飞行,萧青妍果然已经突破元婴境。可她比自己还要小上几个月。 萧青妍离开之后,叶临川与萧青阳道别。在返回麒麟院前,他还是准备先与洛灵见上一面。 接连几日,他的心思全扑在高鸿被杀一案上,并要求宇文夫子保守秘密,因而连洛灵都不知道他这几天的行踪。 想起洛灵,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只有在她面前,叶临川才能放下所有包袱,做回真真正正的自己。 她纯净得像一张白纸,在这污浊的尘世中历经了十七年,依然未被浸染。 远远望见临川哥哥的身影,洛灵的睫毛颤动,笑靥如花,向他的方向迎了过来。 叶临川看着女孩纤尘不染的纯净笑吞,那颗心突然变得异常柔软。 两人躲开众人,并肩而行,在山中的小径上漫步。 洛灵凝望着临川哥哥,兴奋地问道:“小妹听说了,是大哥找出杀害高鸿的凶手,替萧青阳洗脱了冤屈。不知大哥是如何发现凶手的?” 叶临川没有刻意炫耀,而是简单讲了下经过,最后总结道:“我不过是运气好,不值一提。” 洛灵脸色忽然变得神秘起来:“听说清河郡主也来了,只是大家都没见到。临川哥哥可曾见到她?” 叶临川点了点头。 “郡主怎么样,大哥动心了吗?”女孩一脸调皮,并无一丝醋意。 “清河郡主冰雪无瑕,超脱凡尘,我能见她一面就已知足了,哪里敢动心思。” 洛灵的小手不知何时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掌,叶临川凝视着女孩吹弹可破的娇艳面吞,心头充满柔情。 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不像清河郡主那样遥不可及。 两人就这样在山间穿行,时而聊几句,时而默默走着,谁也不愿意停下脚步。 与洛灵分手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运功疾走,很快就来到山路中央。这几天因为萧青阳的案子,他已好多天没有修炼,不知师姐见到,会不会责备自己。 也不知御剑飞行速度多快,萧青妍是否已返回宗门。还有,琼华宗实力强悍,能否帮自己找到母亲。 每当想起母亲,他的心就无法平静。三个月过去了,娘亲,你在哪里? ********************************** 昆仑山,七星殿。 天色早已大亮,殿内依然阴森晦暗。 萧韵妃身穿华服,坐在大殿侧房大床的一角。她的手脚上都锁着铁链,只能在方圆三尺内活动。 她已记不清被囚在这里有多少个日夜,更记不清遭受了多少次凌辱。 每当独处时,她就会想起儿子,不知他是否已到了白鹿宫,也不知他能否开始修炼。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对他放任不管。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毫无用处。 还有夫君叶问天,虽然谈不上对他多么爱恋,但二十年相处,那份亲情已然融入血脉。 她正在沉思,只听大门声响,一个令她厌恶至极的声音响在耳畔:“母亲大人,孩儿夜江冥前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