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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别后暮凉

    暮色苍茫风渐凉,霓虹酒香青石旁。忙碌了一整天,人们纷纷收拾手边工作,要么回家歇下,要么寻觅欢场,就是月儿准备高掛,人声亦不绝。此处便是大舜国的都城——洛安。

    洛安城内最奢华的酒楼莫过于长香楼,它同时也是城里最高的酒楼,登至最高能将洛安繁华尽收眼底。

    位于长香楼最顶层的朱红色栏杆边,一玄衣男子背倚红柱坐于栏杆之上,一脚搭在上边,另一脚则慵懒垂至里侧,手执白瓷酒壶一口口喝着,模样好生愜意。只不过他眼底清冷,那双眺望远方的琥珀色眸瞳更显孤独寂寞。

    此人正是早些时候离开大澜的朗夜。

    「想好了吗?」立于男子身侧的人轻声问道。那人身着暗色华服,面上戴了遮住上半张脸的狐狸面具,正凭栏观望着渐暗的天幕。

    「嗯。」朗夜垂眸,静静盯着掛在腰间的翠绿色香囊。「吾不愿入宫。」

    「是吗?」陌珩嘴角勾起,睃了眼他的傻徒儿。「日后该何去何从、做什么,可想好了?」

    闻言,朗夜将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默了。直至良久,他才道:「家,吾要造一个家。」

    「家?」这个答案令陌珩很是意外,不由挑起好看的眉。

    朗夜低眉笑了,就说:「不是吾的家,而是一个能让人与妖共存的地方,吾想打造一个那样的家。」

    过了很久陌珩都没有回应,朗夜也不着急催促,兀自饮酒。

    清冽的酒香混着冷风,朗夜仰头猛灌一口瓶中佳酿,而后舒叹了声。这酒入口甘醇,下喉却是浓烈呛鼻,似有一团火苗在胃中灼烧,令他有些沉醉。

    「人与妖共存的地方啊……呵呵,为师只能说道阻且长,绝非易事。你若不后悔,便咬着牙走吧。」

    听了陌珩的话,朗夜露出一抹苦笑。「徒儿明白。」

    他又何尝不懂这条路的艰困?只是一想到世上有许多他和公主这般的人,心里便隐隐作疼。这辈子他只想和公主成家、守护着她,可事到如今这个愿望是没有实现的那一天了,那么他想打造一个人与妖共存的地方,给那些人一个他再也等不到的家。

    这时一隻通体雪白的雀鸟扑剌剌地振翅飞来,停落在陌珩伸于半空的玉指上,眨眼又歪头,甚是可爱。

    陌珩盯了那雀鸟好一歇,突然问道:「你想听听那位长公主的消息吗?」

    朗夜正欲喝酒的动作一顿,放下抓着白瓷酒瓶的手,闭眸道:「不了。」

    他怕听了,会就这么不顾一切地回到大澜。

    陌珩沉吟半晌,笑道:「那便不说。」

    许是不愿再想那张令他魂牵梦縈的容顏,朗夜转口问道:「师父,您打算何时入宫?」

    陌珩听罢思索了下,才说:「后日。」

    朗夜頷首,算是明白。

    他扫了眼入夜后又开始活络起来的街道,轻轻一声叹息。看来用不了多久,大舜就没有现在这样风平浪静的安稳日子可过了。

    「人类建造的城很美,对吧?」陌珩含笑望着远方。「他们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吶。」

    朗夜扭头看向被夜色笼罩住的洛安城,叹道:「是啊。」

    从前听师姐说起师父的过往,他只替师父感到悲伤;现在回想起师父的那些曾经,他才懂得其中的痛苦与酸涩。

    「为师走了,你多保重。」陌珩撇下一句,转身离开。

    「师父慢走。」朗夜目送陌珩离开后才将头向后一靠,抵着朱红色的柱子。

    这个时候公主在做什么呢?该是用完晚膳,准备沐浴了吧?

    朗夜晃了晃手中酒瓶,空了。

    这已经是第几瓶了?有时候他很感慨自己酒量太好,喝不醉。若是醉了,兴许还能梦见他想见的人儿。

    他自嘲一笑,离开栏杆处往楼下走去。

    才刚下了一层楼,旁边忽地传来剧烈的碰撞及争吵声,朗夜转头瞧去,就见某包厢的门正大开,里头不断飞出椅子和杯碗,两个模样狼狈的年轻男子一爬一摔出了包厢,蜷缩在走廊一角。

    这方的躁动引来了其他包厢的客人好奇,纷纷开门出来一探究竟。

    「哈哈哈!还说什么江湖大门派的弟子,就你们这怂样,路边的狗都该笑话。」豪爽的笑声从包厢内传了出来,紧接着站出来一名身穿驼红衣裳的男子。

    男子胸前衣襟大敞,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一头墨发肆意披在肩上,披头散发却不会让人觉得邋遢,很是张狂。驼红色的衣裳被他穿起来一点儿都不娘气,甚至有些霸道张扬,气势十足。

    他抓起地上一名男子就是一顿狂揍,下手毫不留情,更是招招往对方脸上送,揍得对方鲜血直流。血黏住了散在脸边的发丝,根本看不清本来面貌。

    「卧槽,那不是癲十六嘛!」某间包厢的客人在看清此人面容后叫骂一声,退一步站回包厢里头,「砰」一声把门关了。

    其他包厢的客人在听到「癲十六」这个名字后,亦是不约而同地关上了门。

    癲十六嘴边噙着笑,似乎很满意眾人的举动。可他很快就发现本该空荡荡的走廊却多出了一道人影,立马转头看去。只见对方是个身穿玄衣的俊雅青年,虽然面无表情,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充满气势,不怒自威,白发束在脑后,乾净俐落,瞧着就不是个简单的。

    「你看什么?」癲十六扔开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子,朝朗夜挑衅一笑。

    朗夜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没有回答。

    没想到传闻中的癲十六竟然会是……

    「打扰了,请继续。」朗夜随口说罢,转身下楼。

    癲十六见状一愣,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思索片刻,终是撇下地上那两名男子追了下楼。

    「站住!」他喊住走在前头的男人。

    朗夜闻声回头。「阁下还有事?」

    「你好似不怕我?」癲十六哼笑了声问。

    朗夜上上下下将癲十六打量个遍,随即反问:「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癲十六大笑出声:「你可以去问问别人我癲十六有什么可怕的。」

    朗夜蹙了蹙眉,接着点头。「告辞。」

    「哎,你等等。」癲十六见朗夜出了酒楼,赶忙追了上去。

    朗夜有些不耐,回过身子静静看他。

    癲十六就问:「你要去哪?」

    「不知。」朗夜回答。

    「不知?」癲十六愣住。可他很快又回过神来,笑道:「算上我唄。」

    「不要。」朗夜沉着脸,拒绝得非常乾脆。

    「带上我你不亏,我打架可厉害了能给你当打手,怎么样?」

    「不需要。」

    「那给你当打杂的?」

    「不用。」

    「那……」癲十六想了想,难为情地抓住衣襟问:「缺不缺青春的肉体呀?」

    朗夜青筋暴露,咬牙挤出了两个字:「不缺。」

    看着跃上屋顶快速跑远的朗夜,癲十六忙不迭地追上去,边跑边喊:「等等我呀,还没问你名字呢。喂!朋友?兄台?」

    听着后方传来的叫声,朗夜一张脸比锅底还黑,已经开始怀念守在公主身旁的清静日子。

    公主,朗夜想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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