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节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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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阔的驰道上,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的前进着。 打头的,是由十六辆战车组成的仪仗队。 数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兵,如影随形,拱卫在车队两侧。 在正中央,是一辆奢华的大车,它由四匹骏马拉拽,平稳的行走在驰道上。 锦缎铺满了车身内部,两个侍女,端着水果和茶点,跪立在车厢两侧,方便端坐在车的主人随时享用。 “大王,马上就要到雒阳了……”一个身穿甲胄的将军,策马来到车旁,报告着。 “哦……”一直端坐在车中,不停吃着各种瓜果的男人点点头,然后站了起来,恍如铁塔一样,强壮的身体,足可让后世的举重运动员也自惭形愧。 “要到雒阳了吗?”他提着自己腰间的剑,道:“寡人上次回长安还是三年前呢……” “真是怀念呢……”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伸出手来,对左右问道:“对了,寡人听说长安城里最近出了一个侍中官,号称勇不可挡?” 一个穿着褐衣的宦官闻言,禀报道:“回禀大王,确有相关传闻,据说这位侍中姓张,乃留候之后,陛下喜欢故简拔之,嘉恩之,擢升侍中……月前故水衡都尉直指绣衣使者江充指使刺客,欲行刺这位侍中,反被其徒手格杀、擒获……” 健壮的男人听着,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这么说来,寡人这次回长安可以好好玩一玩了!” 他仿佛看到了上林苑里豢养的虎豹和棕熊。 或许这次能遇到知己也说不定。 “大王……”那宦官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什么话,不敢直接说出来。 “怎么?”男人一脸威严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m.zwWX.ORg “启奏大王,奴婢听说,那位张侍中,号称‘张蚩尤’,素来自恃勇力与天子宠幸,跋扈非常,曾经私底下对人说过:即使广陵王在此,吾擒之若缚妇人也!” “果真?”男人闻言,脸色立刻潮红起来,怒火如炙。 “奴婢只是听闻,不敢保证……”那宦官闻言,诚惶诚恐的道:“不过,此事乃奴婢从几位宫中贵人那里听说的……” “竖子安敢轻我?”男人的手,紧紧的握着剑柄,居然在剑柄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 此刻,在他心里,怒火就像岩浆一样炙热。 他这辈子可以不在乎女人,也可以不在乎黄金。 但,没有人可以轻视和侮辱他的武力! “等寡人到了长安,倒要见识一下汝之勇,果能擒我乎?” 听着他的话,那个宦官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真是简单呐! 只是一句话就能激怒这位大王! 不过,在过去这些年来,大家不都是这样忽悠着他过来的吗? 想要这位大王讨厌谁,就在他耳边说这个人瞧不起他的武力就可以了。 这位大王就会像一头暴怒的公猪,不管不顾的发作起来。 …………………………………… 几乎是在同时,驰道的北方,一支同样规模宏伟的车队,行驶在赵国的大道上。 被军队簇拥和保护着的中央,一辆大车上,一个中年贵族,正埋首在案几上,拿着尺子很有耐心的在一个圆上工作着。 他工作的如此仔细,以至于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直到良久,他终于露出了笑颜,抚掌赞道:“果然如此!一九十二等分后,圆周率当是三点一四……” “张生真乃数术之道的天才啊!” “此番入京,寡人或可当面请教,请授珠算之法,甚至更高深的算术之道……” 于他来说,他现在的整个人生,只追求一件事情——算术。 至于什么权力啊什么伟业啊,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原因很简单——他和当今太子的感情,非常深厚。 两人虽非同产兄弟,但性格相近,都属于那种好静敦厚的人。 唯一的不同,大约是太子喜欢文学,而他则沉迷于数学。 自被封到那北地蓟城,称孤道寡以来,他就倾其所有,搜罗和网罗天下的算术家和算数书,在那个远离中原的边塞之地,建立了一个算术家的天堂。 在燕国,不会写文章不要紧。 只要数学好,一样可以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燕国虽然苦寒,但燕王不穷! 仅仅是靠着垄断与乌恒的皮毛贸易,燕国岁入就是数千金。 所以,天下的算术家们都知道——没有吃,没有穿,燕王给咱们送;没有妹子,没有小妾,燕王给咱们备。 在如今,燕王就是天下数学家的希望和指望。 燕国也由是成为了汉室数学气氛最浓郁和发达的地方。 这种气氛甚至影响到了燕国的士人——燕国士大夫们,近些年就以精于算术而闻名于天下。 燕国的名声和形象更是渐渐被扭转过来,从过去的苦寒之国、背伦之所,变成了今天的‘数术圣地’。 作为一个全心全意的研究并且痴迷数学的国君。 这位大王的算术水平,自然也不差。 甚至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顶尖算术家! 就连他的宠妃,华容夫人也是顶尖的女性数学家,夫妻两人夫唱妇随,在北地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尊重和重视数学的气氛。 甚至还开始将研究对象从纯粹的数学几何,向着星象等领域拓展。 “大王……有长安来客求见……”这时一个宦官来到车旁禀报。 “长安来客?”刘旦眯了眯眼睛,他素来不掺和长安的事情,每次入朝也基本不和外朝的大臣来往(这是因为根本没有必要,他不可能有一丝继承皇位的机会,他虽然是老三,但是母亲的地位不高,外族无力,哪怕太子倒了,那个位置也轮不到他)。 但,现在却莫名冒出了一个长安来客来接近自己。 他想做咩? 刘旦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想起了他家历史上的无数悲剧。 于是问道:“客人是谁?” “乃光禄勋之子……” “韩说的儿子啊……”刘旦眼珠子转了转,摆手道:“去告诉客人,就说寡人今日抱恙,不便相见,改日再说……” 他虽然一直钻研数学,但却也并非没有关注过朝政。 在事实上他比谁都关心朝政! 因为,他现在一心只想在数学的高峰上不断攀登。 但这需要一个稳定和祥和的环境,而朝政的变化,直接关系着天下的安稳。 所以,他知道现在长安城里似乎气氛有些怪异。 在这样的情况下,光禄勋韩说却派了他儿子跑到自己朝觐长安的道路上来阻截自己。 准没什么好事。 恐怕不是想玩阴谋诡计,就是在他下套。 他可没有这么傻! “可是……”那宦官道:“客人说,大王今日若不见他,那以后一定会后悔!” “后悔?”刘旦眨了眨眼睛,这是在威胁他吗? 威胁当今天子的三子,大汉帝国的燕王? 真以为数学家就好欺负了咩? 刘旦虽然性格喜静,但在燕国当了二十年燕王,难免也被燕国的民风侵染。 骨子里面有着那么一股子倔强的气味。 “去告诉客人……”他起身道:“寡人生平从不后悔!” “诺!”那宦官领命而去,一刻钟后就又回来了,对刘旦拜道:“大王,客人说他手里有北平文侯张苍珍藏的简牍十五卷……” “啊……”刘旦听了,立刻就道:“快快有请!” 他在燕国这些年,一直矢志于搜集和整理北平文候张苍遗留的任何文字与简牍。 盖因为,张苍乃是汉室有史以来最强的算术大家,天下公认的数术名家。 自然,他的珍藏和亲笔写的书籍,在刘旦眼中价值连城。 片刻后,一个年轻人就被带着,来到了处于重重保护的刘旦生前。 “臣韩增拜见大王,愿大王福泽永懋!”这年轻人长的很是俊朗,看上去颇有乃父乃祖的气势。 一见面,他就命人向刘旦送上了十五卷被保存在一个木匣子里的简牍。 “家父听说大王素喜算术,故特地重金搜罗了文候遗作,以贤大王!” 刘旦接过这些简牍,立刻就爱不释手的**起来,仿佛遇到绝世佳人一样。 对于一个数学家来说,或许数学本身就是一个永远充满了新奇和刺激的世界。 他所想要的一切,都可以从这个世界之中得到。 既然如此,那么其他事物,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光禄勋实在是太客气……”恋恋不舍的**着这些宝贵的文牍,刘旦知道,假如自己与它们错过了,那么这辈子都很难再相遇了。 可是…… 光禄勋韩说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 那可是出了名的‘有心机’啊。 这样的人,忽然特地派了个儿子,送自己如此珍贵的东西,难道只是来卖个好?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光禄勋可有什么嘱托,让卿来传达?”刘旦小心而充满警惕的问道。 由不得他不小心。 仅仅是因为他是燕王这个理由,就足够他对所有一切特意接近他的人,抱以深深的怀疑和揣测! 因为,在他之前,汉家的燕王谱系多达五个。 而这五个谱系,统统不得好死!(臧荼谋反,卢绾背叛,刘建为吕后所杀,吕通为诸侯大臣所诛,刘泽系好不容易传了三代,也gg了) 他一点也不想自己变成第六个。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沉迷数学,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虑。 总不能说,连一个沉迷数学的燕王,也能犯忌讳吧? “家父命臣来见大王,乃是想求得大王援手……”韩增俯首拜道。 “什么事情?”刘旦更加谨慎了,光禄勋都搞不定的事情,让他来?这里面没有问题,鬼信! “家父向与太子舍人、洗马李禹有间隙,如今李禹欲求为侍中,家父想请大王在合适的时候,于天子面前进言,阻李禹之升……”韩增顿首拜道。 “就是这样?”刘旦有些不相信,韩说派他儿子这么远跑来,只是想要自己在老爹面前说几句李禹的坏话? 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臣岂敢欺瞒大王?”韩增磕头拜道:“确实仅此而已!” “若大王能允诺,哪怕最终事不能成,家父也必有重谢……”韩增说道:“不瞒大王,家父素与侍中张子重亲近,若大王能应允,家父愿意为大王引荐张侍中……” 听到此处,刘旦终于动心。 那位张子重张侍中乃是破解了圆周率的大能啊! 其提出的割圆术和密率的理论打开了刘旦内心的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而他开创和发明的珠算和算盘,更是让他欣喜若狂,得之如获珍宝。 他早就想要与这样的大贤私下好好交流了。 只是对方乃是侍中,他不敢也不能主动私下会面。 如今,韩增的提议,就像魔鬼的低语,让他终于点头,道:“既是如此,寡人便应允了……” 只是在老爹找个机会说几句李禹的坏话,没有什么大问题。 即使有,他也可以见风使舵! 韩增听着,却是高兴不已,心里面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自己这边一切顺利,想必广陵王那边也是差不多了。 如此燕王和广陵王尽数落入自己父亲的算计之中。 有两位大王甘为棋子,还怕搞不定一个张子重? 更别提,还有一个昌邑王! 和广陵王、燕王不同,昌邑王不需要他爹使劲,就一定会敌视那个张子重。 原因是很简单的。 昌邑王刘髆的老师,太傅夏侯始昌是自己人! 有这位老大人在,刘髆一定会仇视那个张子重。 如此三王皆敌。 只要再好好操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张子重活不过今年冬天! 他一定会死。 也一定得死! 他再不死,问题就麻烦了。 执金吾已经追查到了一些敏感的问题,找到了一些证据。 再查下去,就可能要抖落许多人的老底了。 而唯一可以阻止执金吾继续追查的,就是弄死导致这一切变故的那个侍中官。 只要他一死,天子大约也就没有什么兴致和兴趣追查了。 到时候,再给他找点新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这事情也就能拖过去了。要离刺荆轲的我要做门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