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觉不知几日
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便要身不由己。可有一点要牢记,有多大脚,穿多大鞋,穿大穿小,脚上都要磨出血泡。疼的人是你自己。 夜里的镇西峰,风凉,语更凉。 张鸦九忽然转身,盯着李太平笑道:“山下的丫头见过了,是个好生养的。所以,到底更喜欢哪一个。” 剑圣之前那些话,说江湖,说命,说人要有自知之明。李太平便知道后面的话,怕是不好接,却没想圣人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很不好答,答不好,圣人笑着也会要人命。 既然不好答,就莫要想得太多,想的越多,越容易出错,不如心里是什么便说什么。 “独孤清清天仙般的女子,我若说不喜欢,怕是连我自己也不信。可我知道,我的心有多大,我的爱就那么多,齐人之福并不适合我。” 张鸦九笑容渐渐淡去:“现在如此说,那么将来呢。” 李太平笑了:“师傅可知明天一定怎样。” “爱到海枯石烂,爱到天荒地老。太平不敢说那些话,虽然那些话,很好听。太平只晓得,守护一个人,要用一生的时间。” 张鸦九沉默不语,半晌后丢了一句话。 “把话说清楚,别坑了人家姑娘。” 别坑了人家姑娘,这话李太平已然第二次听到。他晓得,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即便很难开口,却也要开口。 镇西峰,圣人说着天下事,独孤清清却飘然离开,因为有一个人不在,她知道那个人在等她。 她了解他,甚至无需一个眼神,也许这就是知己才有的灵犀相通。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读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青衫望云海而立,身旁白衣为伴,久久无言。 沉默终须打破,有些事,彼此总要有个交代。 独孤清清扭头笑看:“干嘛那弄得那么沉重,又不是生离死别。情啊爱啊的事,有那么难以启齿吗。” 李太平点头道:“确实没必要。你知道……” “我知道。所以,陪我看次日落,可好。” 二人望着云海翻卷,默默无言。也许这一刻惜字如金,才是最好的。 不用去解释什么,不用去掩饰什么,更无需去表白什么,一切的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懂你,尽在无言相伴…… 午后,众人离开茅庐。有人去看十七峰青山绿水,有人观山中之剑,有人跪在茅庐之外不肯起身。 众人很默契的忽略了两个人,就连铸剑山的小师妹,也不曾多问一句,而是拉着陈不问和澹台紫衣,去了灵应峰小楼。 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张鸦九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出茅庐,看着院子里跪着的那个人。 “比你有诚心,有毅力的人,有很多。有些人,跪在上山入口,一跪便是半月,直到昏死过去被人抬走。” “这次你是借了李家大郎的光,才能跪在我面前。可你凭什么认为,跪在我面前,我就会收你为徒。” 袁克文不傻,他知道能否接住圣人问话,是他留下来的唯一机会。 上山前,他早就想好了腹稿,可当圣人站在他面前,问出那句话时,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袁克文仰起头,看着茶碗在手的剑圣大人,也不知脑袋哪根筋没搭对,脱口说道:“我,我会煮茶。虽然煮的不算好……” 袁家的大少爷哪里会煮茶,怕是连水都没烧过。这话说的便没了底气,声音也就越发小了。 “我这缺个烧水做饭的……” “我愿意,我愿意。” 张鸦九笑道:“不是徒弟,不教本事,只是个打杂的。想好了。” 袁克文拼命磕头,脑门子这阵子都磕青了。 “起来吧,磕傻了,就得换人了。可不能走了个憨货,又来个傻子。” 袁克文刚站起身,便见圣人摇头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是振山出门,其他那些个家伙又不知道尊老,且用不到你的。” 袁克文不知道这话咋接,他只晓得自己很幸运。他却是很幸运,不过却并非圣人说的那样。 剑圣想要生火做饭的,传出去怕是天下厨子,打破头也要争上一争。 好事能轮到一个五体不勤的人,那是因为澹台紫衣答应圣人,一定会把祖父拖上山,住上十天半月,才给袁克文争取来这么一个烧火做饭的活计。 铸剑山一行,袁克文算是达成心中所愿,福王等人也大都没白来。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带着某些目的登山,唯独剑西来最简单,他是来看剑的。 剑悬于绝壁,挂于青竹,藏于溪水,于漫山遍野之中。 剑有长有短,有轻有重,有钢有柔,有千万无一相同。 喜欢剑的人有很多,理由各不同。有人佩剑,是为了装饰门面,比如世家公子。有人佩剑,因为剑是君子,比如书生。有人佩剑,是江湖险恶,比如江湖混饭吃的。 剑西来喜欢剑,只因他用剑杀人,且从漠北杀到大乾。 流云亭,亭子不大,三面挂有许多剑,风来便如风铃叮当响…… 剑西来微仰头,从每一把剑上看过,却未有碰任何一把的打算。 忽然亭外有人问道。 “不喜欢。” “很喜欢。” “那,挑一把。” “自己的顺手。” “有多顺手。” “试试便知。” 亭子里青衫静立,手中有剑。亭子外,粗布麻衣,手中无剑。 忽然风停,铃音骤断,因为亭子外有人摘剑。 剑入手,便见亭内剑光乍现。人出亭剑已至,杀气如一道线,凝儿不散。 亭外人信手挥剑,杀气倒卷,剑光漫天,不见星月。 剑西来迎剑光而上,遇强则强,依旧是刚刚那一剑,只不过,此时已然人剑合一,锋芒毕露。 冲天境要的便是一往无前捅破天的气势,剑西来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他手中的剑,可开天,断江,透山河…… 却见漫天剑光骤减,只剩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可就是这么一把普通长剑,却挡下了一剑西来。 剑尖对剑尖,仿佛剑西来的剑主动撞上来一样…… 流云亭外,剑西来收剑行礼。 张鸦九端详剑西来好一阵,这才说道:“很像年轻时的我,眼里只有剑,不过这并非什么好事。” “剑中只有冷酷无情,并非大道。你要晓得为何出剑,为谁出剑,而不是为了出剑而出剑。” “剑也是有生命的,就像人一样。得有喜怒哀乐,得知酸甜苦辣。这些你剑里都没有,那么你的人剑合一便是假,是你自己骗自己。” 剑西来再次躬身行礼道:“谢,圣人指点。” 抬起头时,剑圣已然转身离去,风中却有话传来。 “珍惜身边人,啥时知冷知热了,剑道也就在眼前了。” 剑西来望着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珍惜身边人,他想起了风沙中并肩作战的六道身影,想起了青衫染血的拼命大郎,想起了鹅黄碎花裙的温柔体贴…… 他一路走来,身边的人不多。他们把他当成兄弟,当成朋友,当成最亲的人。 剑西来闭上双眼,他在想,他是否也把他们当成…… 灵应峰,小楼。 剑西来望着小楼二层的微光,半晌后,他鼓足勇气,喊了一句话。 “不问,我喜欢你。” 这可能是剑西来这辈子说过最肉麻的一句话。怕是他以后,也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小楼内,陈不问淡淡的笑着,没有春闺中的欢欣雀跃,春心荡漾,更不会感动到泪流满面。她只是走下楼,推开门,拉住那个木头人的手,轻声说道。 “傻子。” 剑西来笑了,他的笑是有些不自然,有些僵硬的,不过陈不问知道,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小楼内,澹台紫衣摇了摇头说道:“走啦。” 慕品山忙道:“不过夜了。” “不过夜,眼不见心为静。” 铸剑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因为上山的人,借着月色下了山。 大家都忙,都有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即便在铸剑山住上一宿,世人便要想一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青衫登上小楼,便见美人白了一眼,醋劲十足的说道。 “陪着站了一天,一定很辛苦吧。啥时也陪我看一次日落。” 李太平看着慕品山故作娇嗔的样子,微笑着推开窗,让月光洒进屋内,随后搬来一把藤椅,一把将慕品山拉进怀里。 “陪你看日出可好。” “毛手毛脚的,快别闹。” 烛火摇曳,夜已深。慕品山如那乖巧小猫一样,依偎在李太平怀里睡得香甜。 她能睡得安心香甜,是因为她相信,他做事有他的底线。 李太平搂着怀中女子,轻轻摇晃着藤椅。他知道,将来的路还有好长,他还有很多事要做,那些事兴许有一天会要了他的命。 他不想看到她痛苦伤心的样子,那么只有变得更强,变成比剑圣还要强大的男人。直到有一天,天下太平,他会携她的手,去看大漠孤烟直,去看海上明月升,去过那早就期盼的,没羞没臊的日子。 每个人都有他梦想中的美好,而实现那份美好的过程,充满了荆棘。想要趟过去,需要坚持,需要舍弃,需要的很多很多。 有些人为了心中美好,舍弃父子亲情,舍弃手足情谊,甚至舍弃看上的女人。绝情绝性的人不多,而齐王便是那样的人。大叔好疯狂的剑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