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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7 章 天启大营

    盛澈不答反问:“这时辰你不待在勤政殿跑来我这作甚?”

    “春满与我禀报说今日你在勤政殿外遇见了贤妃,所以……”

    话至此处,赵倾城又上下打量了盛澈一番,心中不尽有了猜测。

    盛澈略有心虚,轻咳了两声,背过身褪去那身古怪装束,又将平日穿的宫服一件件的往身上套。

    赵倾城走过来自然而然的伸手帮她规整腰间凌乱的束带。

    “所以你究竟去了何处?”询问间,他用指腹碾去盛澈眉梢上散落的灰尘。

    盛澈抿抿唇角,别开了眼神:“我去玉芙宫……偷听了个墙角。”

    本以为赵倾城会取笑她一番,哪知面前人口气像是在哄三岁孩童:“那可有听到想听的?”

    盛澈别扭的嘬嘬腮:“听到了,你想听吗?”

    “你想告诉我吗?”

    “现在不想。”

    “那就不说。”

    也不知赵倾城这招以退为进从哪里学来的,总之他今晚又一次心安理得的宿在了交泰殿。

    ……

    自打正尘断了手臂就变得少言寡语起来,即使风兮寒一再承诺他的胳膊一定会完好如初,却也不见那小子露出片刻笑颜。

    他肋骨也有伤,需卧床静养,盛澈便时常去西偏殿陪他。

    见倚在榻上的人垂头丧气,午膳只用了几口,盛澈让小厨房炖了盅山参鸡汤,打算亲自喂他,顺便听听这小子究竟有何烦心事。

    鸡汤是用红泥小炉煨着送来的,有些烫,盛澈用手帕包着盅壁,小幅度的搅动着里面的瓷勺,清浅透亮泛着油光的汤水打着旋往外冒热气,闻着也香的不得了。

    “说说吧,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的模样,小小年纪就有烦心事了?”

    正尘倚坐在那,双手交叉在身前,低着头看自己拧巴的手指:“九爷,我当时断了那几根肋骨的时候真的很疼。”

    “我问过风师兄了,不会留下什么病根的,只要你好好养着不要乱动。”

    正尘依旧垂着头瞧不清神情,喃喃道:“我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就这么痛了,觞爷走的时候……遭了多大罪啊?”

    听至此处,盛澈手上的动作骤然顿住,瓷勺落进盅内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抬头看向正尘,见他正偷偷拿袖子擦着止都止不住的眼泪。

    “九爷,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正尘忽然泪眼婆娑的看向她。

    “我可以吃苦受罪忍着疼,但我不想九爷也遭这罪,我害怕。九爷,咱们收手吧,觞爷已经走了,我不想你也出事。”

    盛澈有了片刻的沉默,手里的汤也跟着变得温热。

    她抓起正尘的腕子,将汤盅塞进他手里。

    “别怕,有九爷在,以后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

    正尘年纪还小,根本就不会明白,她和建承王之间,只有你死或是我亡,哪还有罢手之说。

    事到如今,建承王不会放过她,她也不会宽恕自己。

    “九爷,我并非胆小怕事。”

    说着,正尘拉住盛澈的手,语气坚韧:“若是九爷不在了,我也不会苟且偷生的。”

    盛澈苦涩的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

    ……

    正尘受伤这几日,盛澈并未前往京郊大营,直到有一日赵景湛托人送来一封密信,只有区区四个字。

    万事遂意。

    即日,她便去了威英大营。

    深夜,更深露重之时,许久未见盛澈露面的孙魏好整以暇的站在她身边,时不时的看上一眼,直到将盛澈看的不耐烦了。

    “有话就说!”

    孙魏清清喉咙:“你这黑灯瞎火的让人往军需库里运兵器,是打算行善事不留名,还是说这批兵器见不得人。”

    “见不得人。”盛澈向来不拖泥带水。

    “我就欣赏你的坦荡!”孙魏说完这话,抬起手吩咐身旁的亲信:“一会儿叮嘱好运送的人,嘴巴给我守紧了,但凡透露出去一个字,军法伺候!”wap.

    盛澈撇了他一眼:“不问问哪儿来的?”

    “问什么问,来路不正的东西在战场上哪个营没收过,这么好的一批兵器进了我的军营就是我这些兵的,想让我吐出来,门都没有!”

    盛澈嘴角扯出一个笑:“我听陈老爷子说刚开始他并不愿收你为徒,但你死皮赖脸的在他门前跪了七天七夜,最后饿晕过去了,他才许你进的门。”

    “我这人无父无母天煞孤星,少时在乡里整日与人打架斗殴,有一年朝廷来乡里征兵,说起了咱们东元朝的战神,我听得热血澎湃就一股脑从军了,后来听说战神是陈老将军的大弟子,我最是钦佩大英雄,所以才用那泼皮无赖的法子当了他的师弟。”

    说着说着,孙魏不尽感慨:“师父说过大师兄也是我这般出身,但悟性极高,非常人可比。”

    盛澈睨了他一眼:“顾大人哪会是你这德行?”

    “顾大人?”孙魏先是一阵讶异,随即目光被她身后吸引了去:“大都统怎得来了?”

    盛澈跟着回过身去,只见凌与枫已经大步走近:“娘娘,请随臣回宫。”

    “我来时已经同陛下说过了,明日一早回去,再说人带了很多。”她口中所指是那近百名暗卫。

    凌与枫却依旧那套言论:“还请娘娘莫要为难臣,请随臣回宫。”

    在这军营之内凌与枫大可不必如此恭敬,盛澈听出了话里的蹊跷,点了点头,又朝孙魏吩咐了接下来的事宜,而后随凌与枫回了城。

    一路上她坐马车,凌与枫与一众人手驾马随护,她没得机会询问,进了宫门之后才知晓缘由。

    东吁储君被残害一事先前东元给了交代,便是将朗月明的尸首交还东吁任其处置,还应允其带来上京的毒术毒药一并归还。可不知为何,东吁王忽然变卦,说一定要东元朝交出悍匪盛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使臣的书信今日暮时送入皇宫,赵倾城一阵心慌意乱,即刻传召凌与枫去将身在军营的盛澈接回来。

    人只有在眼前,他才能心安。

    在勤政殿内见到赵倾城的时候,盛澈已经梳理好心中困惑,便也就不兜圈子了。

    “东吁的事是建承王在背后鼓动的?”

    赵倾城点点头,于御案后起身往她的方向走来。

    “所图为何?”

    “安王之事折损了他不小的军备,虽说私兵并未明目造册收编入朝,却也已经在南苍的监视下无法调动,所以如今东吁的助力他不可再失去。”言语间,赵倾城已经走近她身旁。

    凌与枫一路护送盛澈回宫,一同入殿复命,刚一踏进殿门,便听盛澈语气平缓的问道:“除此之外哪,他利用东吁向东元施压,定然不会只是为了讨好维系东吁,他想从你手中来什么?”

    凌与枫心中一惊,竟不知方才向盛澈透露的只字片语间,竟让她猜出了建承王接下来的谋算,他果然没有看错,那日与敬王所言还算是低估了她,后宫斗得赢,前朝她也未必会输。

    “陛下,臣已将娘娘送回,先行告退。”凌与枫拱手告辞,即刻远离这是非之地。

    赵倾城轻轻握住盛澈的手,温声道:“北镇的兵权已释,这些日子朝堂一直在争论威英大营得了这么多兵力,京郊那十万护城大军不该再挂于威英名下,所以过几日早朝我便会遍布诏书,赐字京郊十万大军为天启护城军,独立为营。”

    盛澈问道:“所以前朝那些言论是建承王在背后操纵,他已经得知了我掌管军营的事?”

    “言辞激烈的那几名谏官确是建承王安排的人,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话至此处,赵倾城顿了顿:“太后知道的事,建承王早晚会知道。”

    盛澈垂着眸子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赐名天启,独立成营?所以那十万大军不会编入京畿大营。”

    赵倾城发现盛澈越来越聪明,什么事都瞒不住她了。

    他顺着盛澈的后背,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

    盛澈嗤笑一声,猛的推开赵倾城的胳膊:“那个老匹夫想要我刚训练好的兵?做他的春秋大梦!”

    京畿大营的三十万大军里多有京城子弟,平日里也只管辖上京的巡逻安定,战力怎能与披甲上阵历经过生死的精兵强将相提并论,若是真的开战,她那十万将士未必会输。

    如今赵胤封没了蜀地的那些兵,竟然将注意打到她京郊十万大军的身上。

    “他还未开口,我也不会允下此事。”赵倾城揽过盛澈的肩头,好言安抚:“你这大半年来一直勤勉练兵,我不会轻易将你的人交给他,我会再想法子周旋此事。”

    盛澈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人,这个角度只瞧得见他锋利清晰的下颌。

    这大半年来他也愈发的消瘦了,桩桩件件的事接踵而来,他貌似每次都可以妥当解决,可谁有晓得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艰险阻碍。

    可如今东吁要她的人,建承王要她的兵,明摆着是用她来威胁赵倾城。

    这一切的重压都落在了赵倾城身上,若是她再咄咄逼人……

    盛澈微微向前,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扑在他怀里,语气却是退了一步:“嗯,如今他还未开口就有转圜的余地,一切听你的。”

    话落,她依稀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几不可闻的呼吸,像是松了口气。

    不日,京郊驻军赐名天启,为直属陛下调令的护城军,与京畿大营并存不悖,迁至离上京城百里的余县驻军。

    圣旨下达,朝堂倒是安生了几日,东吁那边虽三不五时的派使臣送信催促朝廷捉拿悍匪盛九,却也因国力远不及东元而不敢太过放肆。

    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赵倾城并未让盛澈现身军营,建承王那边也是按兵不动并未挑明索要天启大营兵权一事。

    盛澈本以为是赵倾城从中处置得当,哪知天启大营驻扎余县才不过一月的光景,却徒生事端。

    天启大营派人来报,孙将军上山操练士兵之时不慎坠崖,盛澈得知此事即刻带着风兮寒赶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孙魏重伤不治,在盛澈赶到的半个时辰前断了气。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