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高居不下

    明州旗风郡，在余淮桥下的水渠，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滴水都不剩。

    不过今年的明州这儿，却并没有落几次雪，顶多就霜花跟着飘呀飘，可冷也是真的冷，加上州界不环山，压根就挡不住霞州北那边吹来的冷风，据说外边的小村落，在这第二三场霜北风之后，可冻死了好几个人。

    不过好在旗风郡的北边，有着那座名叫“樽龙”的大山挡着，北方过来的冷风也只剩十之六七，倒也没有说冷得让人受不了。

    不过换句话讲，这也是一个来年丰收的好兆头，再冷些，来年雨水也更足嘛。

    大清早的，就有不少的孩童上了樽龙山，带着耙子与轻竹桶，在那淋着霜花的土地上，挖着野菜野味。

    官府今年的赋税并不高，外边人怎么样不知道，旗风郡可是家家都留有几口过冬的余粮，可总希望吃得丰富些嘛，白天许多男人在外边奔波讨生活时，女人在家织布做饭，这些没去私塾上课的孩童，也都各有各的活计儿忙。

    除了些为数不多的野蕨菜之外，树果以及地上那有着鱼腥味的野菜，这些全都是求之不得的。

    特别是那味道让许多人都难以接受的野菜，绿叶晒干之后，去郡内的那座草药堂，找到那个守着药台的老师傅，往往能卖一个好价钱，虽说不多，但也够一家人吃顿饭了。

    而那个价钱低了许多菜根，虽然腥味极重，但剁上些辣子，加上糖和醋，以及其他一些辅料那么一拌，倒也极其鲜美。

    不过镇子上的许多人，都吃不太惯那个味道，所以大多都会焯一下水，缓一缓那个鱼腥味。

    樽龙山的山脚，一位岁数不大的男孩拿着一把小小的割刀，看了看四周后，走到了一颗大树下，敲掉了上边结成的冰块，而后拨开了底下松软的泥土，翻了好一会儿，才摘出了两只半巴掌大的菌种。

    男孩会心一笑，这种浑圆的黑菌炖汤喝，可是极其鲜美的，就是家里的那群小鸡崽还没长大，不然加上自己昨天采的小半箩筐野蕨菜，就可以给娘亲和肚子里的妹妹补点营养了。

    男孩的母亲怀身孕已经有六个多月了，药堂那个诊脉极准的古大夫就说过，以他四十年的诊脉生涯担保，绝对是个女孩。

    就这个消息，全家其实都高兴了好久，就连隔壁的阿婆，都拿出自己钱，专门去裁缝铺给还未出生的妹妹坐了一套花衣服，看起来可好看了，就连针线痕迹都很难看出来。

    男孩将两个菌菇小心翼翼地放进后背的轻竹筐中，而后将地上的那个小小的土坑重新盖好，这才心满意足地揉了揉肩头，往另一条小径走去。

    “小昱？早上你让我先走，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今天收获怎么样？”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从林间的绕道处走出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子。

    男孩叫做吴昱，而女孩则是邻居王氏的小女儿，虽说是男女有别，可在这个镇子，女孩也是出门跟着干活游玩，没太多的规矩，有的当着孩子王的，甚至性子比男孩还顽皮。

    对于这镇子的人来说，只要孩子养的活就好，不求太多拘束，孩子不自在的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添麻烦。

    吴昱立马小跑了过去，看着女孩子那个只有几团野菜的草篮子，笑着斜放下竹筐，从里边拿出几尾餐条子，放在了女孩的篮子里，女孩刚想躲开，又被他拉住了手，而后托着下巴思索了一番，从竹筐里拿出那个比较大的菌菇，放进了篮子里。

    女孩皱着眉头将篮子放在地上，将东西一一拿出，埋怨道：“小昱！你干啥子嘛？这些回家煮汤给你娘亲吃，她肚子里还有个小妹妹呢，得吃饱些。”

    吴昱笑眯眯地将女孩的手按回了篮子里，笑着道：“放心吧晓晓，我待会再去溪头那边抓一点，不过先前刚凿打的窝，应该已经没多少鱼了。”

    王晓晓嘿嘿一笑道：“这些你先收起来嘛，我们再去扎一尾更大的，给孙姨她补补身子。”

    吴昱挠了挠头，显然是有些害羞，但还是坚定地没拿王晓晓篮子里的担心，拉起她的手就往溪边跑，跑到一半又被王晓晓拉住，跑去一边的草丛，挖着折耳根，毕竟这个上边的绿叶，可是能够卖钱的。

    吴昱看着半竹筐的鱼腥草，开心地将王晓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贴着脸颊道：“多亏你啦晓晓，还是你眼尖呀，我都没看见。”

    王晓晓微微一笑，在男孩的怀里红了红脸颊，等待吴昱放开自己的时候，才拉着他的手骄傲地说道：“那可不，要不是我在，可就都要被别人采走了。”

    吴昱拉着王晓晓的手，嘿嘿笑道：“我们现在就回家吧，家里其实还有两尾我前两天抓到的泥鳅，我爹用木桶养起来了，今晚想做几盘菜，喊王伯伯一起过来喝小酒的，我到时候跟王伯伯说，你也一起过来怎么样？”

    王晓晓挽着篮子，凑到了吴昱的耳边，有点害羞地小声道：“那你到时候跟孙姨，我想听听肚子里妹妹，可以么？”

    吴昱拉着她的手，开心地说道：“当然没问题啦。”

    两个小孩子拉着手，从樽龙山的小径而过，慢慢走回余淮镇子，下山的路上还见到了镇上来这搭屋养蜂的许婆婆，拿着那一小个蜂箱出来放蜂采蜜。

    两个孩子自然嘴甜，那许婆婆也是爽快地从兜里拿出一小罐蜂糖，强塞到了两个小孩子的手中，笑呵呵地走了。

    下了山就来到了大道上，这儿离镇子还有一段不短的路，沿途有着许多商旅车夫，所以并不用担心四下无人，加上樽龙山从来就不会有什么猛兽，这也是镇子里大人放心小孩到处乱跑的原因之一。

    大道上现在的人不多，吴昱拉着王晓晓的手，慢悠悠地走着，后头便是一支五六人的货队，都是年轻人，有两匹马拉着，但同样走得不快，拉货的人欢声笑语的，可因为离得有些远的缘故，吴昱也没听清他们在说着什么，可能是在扯着这些日子的闲话吧。

    走了得将近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是来到了镇口，可此时有一位看起来比王晓晓还要矮半个头的男孩，剃着一个圆滑滑的大光头，披着一件俗家弟子的布衣，脖子上还戴着一条由拳头大佛珠窜成的佛手链。

    都让人担心那么一大串的佛珠，会不会把他的脖子给勒断。

    等到吴昱和王晓晓进入小镇，那小和尚立马迎了上来，转着手上的那条小佛珠，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两位小施主，请问这个地方，应该是到南唐明州了吧？”

    吴昱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看了看一旁的王晓晓，而后没有太大底气地回答道：“应该算是吧，这儿是旗风郡余淮镇，听镇子上上过私塾的哥哥们讲，好像是叫明州。”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嘿嘿一笑道：“旗风郡吗？南唐好像有这个郡名啊，那应该就是了，太久没出来走动走动，都快忘了这天下的大好河山了。”

    牵着吴昱手掌心的王晓晓，一脸疑惑的说道：“什么嘛小和尚，我娘亲说过，不能瞎吹牛的哦，吹牛会长不高的，你今年多少岁啊？怪不得你现在这么矮。”

    小和尚摸了摸光头，盯着王晓晓倔强的说道：“阿弥陀佛，小僧以前虽然很瘦，但个子还是不小的，至少比四个你还要高。”

    王晓晓哼了一声，对于小和尚这话，她自然是不信的，不过眼珠子一转道：“小和尚，你们不是都不吃肉的吗？那为啥同样是吃素的，你能长那么高？”

    小和尚无奈的叹了叹气，果然，世俗的人就是会舞唇弄齿，现在就连个小女孩也不逊色了。

    不过，小和尚还是转着手中佛珠说道：“谁说和尚就只能吃素的？我年纪这么小，当然是吃肉的，不然咋长这么高？你说对不对？”

    女孩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和尚，摇了摇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是真的会吹牛啊。

    就在她松了松手中的草篮子时，小和尚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声音虽然不算大，但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这个脸皮有点厚的小和尚，整个脸都羞红了起来，没办法嘛，毕竟确实有些丢人，按以前寺里方丈的话来说，就是丢人丢到佛祖都闭上了眼睛。

    见气氛陷入了沉默，吴昱赶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晓晓，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吧，对啦小和尚，你要不要来我家化点缘呢？”

    听到化缘两个字，小和尚的眼神里立马放出了光彩，举了举那只没有拿着佛珠的手，笑着说道：“我赞成，我赞成。”

    王晓晓无奈的叹了口气，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就这样，三个小孩两个拉着手，一个走在后头，一步一个脚印，多少有点天真烂漫的意思了。

    .陈清衍的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