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不需道歉(长谈)
亲吻一触即走,友人眼中含笑。 封止愣了一下,先是不知所措,随即后知后觉出羞恼和愤慨来。 “你这是做什么!?”他连忙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上面有一处细小的伤口,不深,还在流血。 友人支起身体,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他。 离得太近了。 封止连忙后退一步,退完又觉得丢人。自己这一天究竟都在干些什么?做了奇奇怪怪的噩梦,被要寻死的少女求欢也就罢了,萧信然又为什么如此轻薄他?! 是哀其不争?是气急了失去了理智?或者根本就是在捉弄他,等着看他的笑话?! 封止怒视友人那张好看到让群芳都失色的脸,羞愤至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步流星,转身就走。 “凝之!凝之!你干嘛去!” 刚才那么狠狠的咬都没事儿,一个轻吻倒把他惹毛了。萧信然全然忘了自己不久前还在生气,忙不迭拽他的袖子。 “凝之!对天发誓,我绝无侵犯耻笑之意!我刚是气急了。” 萧信然追下了床,胸口一阵疼痛。剑客向来吃软不吃硬,脾气好得不得了,惹急了也不知怎样才能哄好,能不能哄好。萧信然心中急慌,灵机一动踩上自己的袍角,整个人朝前趔趄出去。 “小心!” 果不其然,在气头上的封止第一时间转身,下意识拉住他。 萧信然的右手在暗处施力,在方才封止拳风掠过的地方又添了一掌,生生逼出一口血来。 “信然!信然!你没事吧!?”剑客怒极的表情立马变为关切,抓着他的腕子去探他的内息。 萧信然此刻没有内息,周身气血翻涌。 骗是骗了的,却只骗了一半。剑客的内力如此强劲,挣动之下难免控制不好力道。那拳封止使了两成力,也就是萧信然身体结实受得住,换另外一个人,少不了也要吐出这些血来。 剑客俨然也想到了这些,原本羞愤气恼的目光里又添了一丝慌乱愧疚。 “凝之,我的胸口好疼。”萧信然演技爆发,捂着心脏的位置剧烈咳嗽起来。 封止大惊失色,连忙俯身去拉他的衣领,想要查看伤处,岂料萧信然忽得点出一根手指,一下封住了他的穴道。 封止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在震惊,在控诉。 萧信然把他拦腰抱起放在床上,脱下他的靴子,用锦被盖好。 “凝之啊凝之,你几时才能不这么心软啊。” 江湖诡谲,人心难料,这样好骗的一颗心,以后该怎么办啊。 萧信然用非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封止,他该庆幸他的心软,庆幸他没有气急败坏,一走了之,可萧信然心里没有半分计谋得逞的欢乐,反而满心凄怆忧虑。 “别怕,凝之,我绝无恶意,去去就回。” 萧信然说着,连门都来不及走,打开窗子,一下跃出了房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套衣裳,两瓶伤药。 “凝之,你别瞪我。你武功高强,我此时没有内力。你走了我追不上,拉住你你也能挣脱开。上次追你太累,我不想再试一次。万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萧信然说着,用小指挖了一块药膏上去,涂在剑客嘴唇的破口处。 他的睫毛很长,眼神柔和而专注。 封止被封了穴道,直挺挺躺在那里,由着萧信然一派温柔地替他上药,避无可避。 “你知道么?周姑娘刚和你求欢,我就站在门口了。凝之,你口中推拒,手上却没有推开,刚开始我以为你愿意。” 于是即便心中不忿,也仍是立着,哑巴吃黄连似的作壁上观。是作壁上观,也是心中忐忑,等待宣判。 “可是你后来受不住推开她,我听出你语气里究竟多不情愿。” “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跟周姑娘说万事不能强求,今日我也要将这句话原原本本送给你。” 友人的目光再无怒火和情欲,一片沉凝柔顺。 “凝之,人生在世,总要自私,做选择时别光考虑其他人,也要问问你的心。” 嘴唇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萧信然将锦被掀开一角,露出剑客赤裸了一半的上身。 衣服被自己用手撕得稀碎,胸膛上的指痕现在也没有消,右乳的乳头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已经变了颜色。 冷静下来再瞧自己的杰作,活像只畜牲一样不长脑子。 萧信然在心里唾骂自己,唯恐又伤了封止,涂药时手上轻得不得了,存了一万个小心。 “还有刚才,凝之,你何故如此纵我?” “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恋人,我即便看见了全过程,再怎么也没有立场生气。更没有立场,这么过分的对待你。” “你该直接把我推开,殴打我,痛骂我,用你的剑术和武力扞卫你的尊严。而不是害怕误伤我,于是不使武功,被折磨得狠了,逼得急了才知道反抗,反抗也反抗得不彻底,还要反过来对因为控制不住情绪而施暴的人道歉。” 萧信然看着那张清冷卓绝的脸,觉得一阵温暖,又一阵心疼。 “凝之,你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 萧信然的手指落在封止红肿充血的乳头上,轻柔的力道弄得他又酥又痒。 痒得整个人都酸起来,鼻子也酸起来。 封止从始至终气得只是萧信然戏弄自己,可他没有。 非但没有,还一字一句,没有试图绕开任何事,非常狠心的剖白着自己的错误,桩桩件件,说的清清楚楚。 世上从未有人如此站在他的角度说话。 师父对他严苛异于常人,所以他刻苦。刻苦久了日积月累,在别人眼中就成了天赋。他十四岁时下山就没人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只要他穿着白衣,佩着长剑,端端站在那儿,所有人都觉得他无坚不摧,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可以被依靠、被仰望尊敬的强者。 大家习惯了,他也习惯了。 是莫真让他爱上了不必想前程后路,只用攀附依赖的生活。他觉得那是频繁的欢爱造成了奇妙的错觉,觉得那是魔教教主有能力、有胆识、有武功、有气魄。莫真足够强大到可供他攀附,任他依赖,这世间豪杰如此少,他鬼使神差碰上一个,便只能有一个。 可是今日,他惯会甜言蜜语的友人没有借着好听的词句顾左右而言他,他告诉他,错了就是错了。 芍药的可怜不能成为他不听从本心,予她欢爱的借口。 萧信然在内力上的缺陷,亦不能成为他纵容他施暴的理由。 但不一样的,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的友人如此美好,陪了他一路,让他笑了一路,照顾了他一路。 怎么能跟别人一样呢。 “凝之,想说的我都说完了,要打要骂,都随你。” 为封止的伤口上好了药,萧信然松了口气,为他解开穴道。 床上躺着的人没有动弹,不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什么,眼角留下泪来。 封止看着萧信然,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 “饿了,你请客,吃全渝州城最贵的。” 萧信然闻言愣了,旋即又笑。 说了这么多话,好像都白说了。 还是那么善良,那么心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