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 我只觉那层层叠叠的软肉匡得爽利,进入和拔出的感觉令我着迷。 我其实也从来不是特别喜欢以前过的生活,包括去过的俱乐部,那些浓郁的烟味,人造香水的味道,以及暧昧的氛围、刺眼的灯光和迅速产生的魔造烟气,也并不是什么必需品。 在不停交替的黑夜与白昼里,所有如过眼云烟的景象里,他此刻只望向我了。 2 “喂?有屁放。”我按了免提,在厨房给我哥煮粥,听到唐中中那逼在电话里还啊了一声,我更烦了,不知道现在流行早上照顾晚上睡一张床的人吗,唐中中当了一辈子单身狗果然不是没道理,就这玩意儿还想当大导演。 “啊,不是,呈哥,说好的开黑呢?咱排位还上不上了啊?” 呵,笑话,我哥还在床上呢,你他妈这个时候叫我开黑? 还没等我骂他,唐中中又补了一句,“赛季今天就开了啊我的亲哥!” “……等我十分钟。” 3 “这次放假怎么过啊。”唐中中摘了耳机问我。 “啊,跟人在床上过呗。” “放假在床上干嘛?” “那你说在一张床上能干嘛,看宝宝巴士吗?” 不仅是个直男,还是个处男,唐中中没救了。 “问你个事,唐中中。”我吐了口烟,抖了抖烟灰在桌上。又吞咽了下干涸的喉咙,抿了抿唇。 “说啊。你跟我客气啥。” 我移开目光,“我有个朋友,跟自己……妹妹上床,你怎么看?” “操,恶心啊!”说着他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谁会跟自己直系亲属搞这玩意儿?” 4 屏幕上的电影泛着雾蒙蒙的山色。 他们四季都在这座山上,从冰雪凛冽到树林深深,这座山有最苍茫的天空和最美丽的溪流,树干横过溪流列成桥,因为这里有彼此,在这帐篷里,他们骑在马上,或背着猎枪,不爱任何男人和女人,牛仔帽沿遮住了一半杰克·吉伦哈尔英俊的脸,和他漂亮的会说话的蓝眼睛,烟蒂在泯灭,无法泯灭的是那句,I wish I know how to quit you。 寂静无声,于是就连死亡都无法带走。 我哥叼着烟,抬眼往屏幕上一瞥,吐了一小口烟圈。 我抑郁地凝视着屏幕。看向他抽烟那个时候眼神的迷离。我很想跟他说话。但是看到他的眼睛,我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他扯着我的衣领迫使我低头,同时粗暴地塞了一支烟在我嘴里,与我抵着额头点燃它,明灭的瞬间呼吸相黏。 5 有人约我去一家餐厅,餐厅有着法国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 当对面老头子递给我一张机票的时候我有种时空错乱的幻觉。 这个老人是顾铭未来的管家,现在好像是顾雪晴的人。 “顾呈小少爷,这是夫人说的给您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是不是想说这也是我哥的意思?” 在老头点头的刹那,我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我捂着脸大笑,当着这个衣着光鲜亮丽的老爷子面前撕了那张机票。 6 “顾呈,我们前几天还上过床温存,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自称孟原的人手上拿着我跟他上过床的照片,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也已经全然不记得他是谁。他拿着照片来找我跟要让我负责似的。我头疼欲裂。哦,想起来了,上次跟我上过床的那个我头一次操的个子高大的男人。 他妈的,什么叫前几天?那他妈该是一年多前了吧大哥? “数学不好你跟我说啊,我他妈揍你一拳教你一加一等于几。把你揍进医院教你九九乘法表。”我盯住他,慢慢地看着他脸色不自然起来。 余光里我看到我哥坐在车里望着我这边,眼神深沉若海,他下车,沉着地问旁边的保镖要了一件东西,我没看清。然后他朝我走来。 然后我们呈三角站位。 “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有主了,那你跟我又是怎么回事?顾呈,你自己说的要跟我好来着!”他瞄了一眼顾铭,继续对我状似我辜负了他一样。 天可怜见,我操你大爷的今天才知道你他妈姓孟。 顾铭缓缓地皱起眉头,虽然脸上的神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给我一种崩坏的愤怒错觉,我一时有些恍惚。 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6 这个挨千刀的狗崽子,打死也不觉得痛快的家伙。操他妈的....! 所以,这都是因为这个胡说八道的混小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图,但如果是想喂我吃屎, 那恭喜你成功了。就算不是为了这种意图,我也已经摔了个狗吃屎。是不是只要是个人就都特别喜欢在我身边作梗? 面对风雨欲来的顾铭,我不知所措,最简单的感情就是愤怒。杂乱无章地聚在一起的情感开始向一个方向流动。从确认方向的那一刻起,情绪就开始剧烈地震动。 “是哪个狗娘养的教你的?”我冷着脸对他说。 "哈。" 哈?就像是嫌发出荒唐的声音还不够,我哥的嘴角上扬。 “顾呈,想说的话只有这个吗?”他黑沉沉的眼珠对着我。 就连我表现出来的愤怒似乎都助长了顾铭的怒火。也许是连忍受感情都放弃了,充满愤怒的目光如炬。 操...!!!所以现在是要怪我咯? 这种我本无意发生的情况令我惊慌失措,就连这种感情都激发了我的愤怒。 "那你想听什么?” 我转向顾铭的声音也开始锋芒毕露,气急败坏,破罐破摔。 “事实你不都听说了吗?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我讥讽和凶狠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做出的反应不能让我和我哥的关系有所好转,所以不应该说的。我就应该把嘴巴闭上。 那一瞬间,我哥动了。他的步伐平稳而有节奏,地面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但是却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规律上,那种沉重的压迫感却令人不禁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一双漆黑的眼珠定定地注视着,薄薄的唇紧紧地抿成细细的直线,阴郁的眸底犹如有黑压压阴云在疯狂地涌动,情绪仿佛被理智硬生生地克制在一个临界点,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在下一秒冲破闸门倾泻而出,伴随着惊人的破坏欲将一切摧毁。 直到喘不过气来才知道我这是被拽住了衣领。对视的瞬间,眼神与那像火山爆发一样燃烧着愤怒的眼睛相遇了。我可以看见用右手拽住我衣领的顾铭攥起了左手的拳头。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杀气。要挨揍了。那一瞬间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 但是没有疼痛。 我哥依然抓着我的衣领,像是要揍我一拳一样高举着拳头。但那就如那剧烈晃动的眼珠一般,颤抖的拳头却停在了半空中,没有碰到我。 谁能抓住随随便便顾呈的衣领揍他呢?除了他哥。 放手。应该这么说的。话在舌尖上打转。 但是没能发出声音。不但说不出话来,反而偷偷咬紧了嘴唇。 这都是因为在我眼前,抓住我衣领面对着我哥的脸。 我讥讽地嘲笑他:“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这种人吗?”我虽然没有做过那个人说的那些事,但我哥确实误判了我的底线。在他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还是说他对这场荒诞的关系存有期待,我哥眼里隐藏着失望...... 又或是鄙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哑口无言。背叛,绝望,愤怒,悲伤,失望,还有轻蔑。这一切都刺向了我,我感觉自己血流如注,但目光却无法从他的脸上离开。我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像是又回到前世与他最后对峙的房间里,脑子里涨出潮汐般的海浪,虚幻真实相汇合。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唯有沉默在空气里流转。 我又跟前世的情绪前世的场景融合贯通了,周围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以为让道歉我就会道歉吗?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一直都是那样生活,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不道歉的话,我哥除了转身离开,还能对我做些什么呢? ……操!!! “我以为你至少会辩解,可你没有,顾呈。”敏锐地觉察到他声音中深藏的某种不稳定的因子,仿佛被深深压抑在平静表面下的汹涌洪流,紧绷到近乎能听到沉在克制表面下细微的颤音。 我张了张口,后知后觉心口疼地难以置信。 所以他其实只是想要我的辩解。上辈子没有辩解过。这辈子他依然没有得到。 信与不信,是真的还是假的已经不重要了,他恨的是我无法对他辩解。如果我辩解,如果我辩解,我们算什么?不能算正常兄弟,上过床的情人?我们连爱都做了——做爱?我和他做了爱吗,有这回事吗,我现在多少岁啊,啊天呐,二十五?还是十九?还是三十?辩解又能怎么样,说一句我没有又能怎么样。我咬着牙齿,更加说不出来,不是因为不能,只是因为不想,有点随波逐流的意思,这可能是我最后对他的仁慈。因为不想有人未来叫他变态。顾雪晴大概猜到了我和我哥的事,我无所谓我成为那个有罪的人,而我哥又会因为这些面临什么呢,社会是个看重规则的牢笼,没有人能逃过束缚和规则,这会是顾铭唯一的污点,唯一的。他反正也早晚会放弃我。哪怕那张机票可能真不是他给的,命运是很可笑的。因为五年来他也并没有来找过我。 我的脚动了动,开始有了离开的欲望。不如现在就结束吧。怎么才能回归正常呢?我想。我思索着。平静的。 正常的幸福家庭生活,像个正常人一样每天清晨早起跑步,健康地生活,偶尔钻研新式菜谱,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喝酒睡觉,以愉快的心情面对工作,与人结善,与人交往,坦然接受赞颂。 我催眠着自己,是普通的兄弟,会有寒暄与问候,建立彼此的家庭与事业。我哥会功成名就。这是我哥想要的。也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 顾铭会成为那个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成年男人,拥有强健的体魄和惊人的财富权势。他不需要污点。 也不可以有这种玩意儿。 也不应该再继续被男人的生殖器践踏。 可是我心底涌现的前所未有的窒息又从何而来。 7 “你敢走我就毙了你!” 他像是猛地察觉了我的意图,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口径11.43毫米的柯尔特M1911, 我从来不知道我哥居然这个时候就有枪了,他究竟是跟些什么人搭了线?顾雪晴跟他究竟是在做什么生意?我第一次脑海里出现了这个念头。 那个孟原显然被吓到了,开玩笑,法治社会除了警察谁见过真枪?他尖叫一声,我哥猛地上膛一枪射向他脚边,“你给老子滚!”硝烟升起,他直接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失去了所有刚才的神态自若。 一听我哥让他滚,立刻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地跑了,手和脚都在抖。 我哥依然拿枪指着我。汹涌的情感稍纵即逝在眼里。 7 我抬手,轻轻按住我哥握枪的手。他任凭我的动作,冰冷的手背被我的体温烫地一颤,但是手指仍旧紧紧扣在枪柄上。他眼中的狠戾,既像在杀我与不杀我之间挣扎,又想在要我与放弃我之间抉择。而他早晚放弃我。 “杀了我?”我说。 眼底沉郁,复杂的情感咬碎在他唇齿间。 指尖滑入他的掌心和冰冷的枪支之间。 “你狠不下心的。”你只会放弃我。 只要稍稍用力,那块沉重的金属就能落入我的掌中。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近乎于零,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细微的吐息。 手指一松。 沉重的枪支落入我的手中,但还没有等我放下心来,就感到对方冰冷的手掌一翻,猛地箍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将我向着他的方向用力地拽了过去,在猝不及防间被拉的一个踉跄,然后就感到对方的气息凶猛地撞了过来,用力地咬住了我的唇。 唇瓣之间被摩挲地抵死残忍。 8 说点什么吧。 9 顾呈。 10 “哥,我收回让你当我的秘密主治医生的提议。哥只是为了摘花因为偶然的失误,闯进了住着怪物的城堡里,我会送给你一大捧花。离开我的城堡吧。出去之后 就不要再进来了。这期间在城堡里面。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作为让你不说出去的代价,哥会幸福的。” 11 “你滚吧。顾呈。” 12 我一个人离开了N市。 13 从乌云间挤出的迷蒙细雨,在街头的建筑之间飘洒,星星点点地落在人们的身上。汽车发动机的声响和商业街大减价叫卖的声音环绕在我的耳畔,脚底水洼飞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 所以这种关系真的停止了。顾铭不需要与我一起死在这种混乱的深渊里。这是我对他最后的仁慈。长痛不如短痛,我想对他仁慈。 我这么告诉自己,也希望自己的一些心思能消亡,可是那些嘈杂的思绪从来都没放过我。 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捉摸不透的想法,想要抓住的风都在呼唤我。 就像那部电影,无论是那个晚上亮绿色的连衣裙,落在门毯上银色星星的头针;还是最后分别时海边小屋的明信片,消失在街角那红色的十九路公车,沙滩上的长镜头雕出了那幅雄浑苍白的浮世绘,在绝望而末世的史诗气质里,犹如在海风里带着血腥味即将凋零的玫瑰。一人死于败血病,一人死于空袭,终生并无再见。这始终在我脑子里回荡。迟一步就永远没有机会说的一句台词。 find you, love you, marry you, and live without shame。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狠狠地踩灭扔地上的烟蒂,然后默不作声地又点了根,那些烟雾于灯光下寥寥升起,光透过纹理,熏着我的眼睛,将我严丝合缝地包裹。 都说要往前看,但是也都明白,那些荒诞的憧憬,毫无顾忌的热烈,不会再有第二遍。 对抗是自救。 我左手夹着烟,漠然地望着窗外的虚空。 自言自语了一句。“哥。Z市在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