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饲养员和猫与狗的日常
早晨姜漓醒过来的时候，郁安已经不在床上了。 他仰躺在地毯上盯着鹅黄色的天花板，忍不住有一瞬的恍惚。真的很难想象，昨天他还在担忧晚上能不能睡到地铁厕所，今天他就拥有了一个这样好的小窝。 而且郁先生还说今天会带他去买一个漂亮的猫窝，姜漓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郁先生人真好。”他将被子拉到鼻子下面，小声自言自语道：“不对，现在是主人了。” 他忍不住小小地笑了笑，从昨晚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天上掉馅饼一般，砸的他到现在才慢慢回过滋味来。 头一回，当他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满心欢喜的。因为等待着他的不是无穷无尽的来自家庭与校园的暴力，也不是一次又一次因为付不起房租而饱受白眼的难堪，而是郁先生那温柔的笑，和一个即将属于他的、漂亮的小猫窝。 又躺在那嘟囔了好几遍“主人”，在确保自己不会再叫错后，姜漓才慢吞吞地坐起身来。 床上的被子被乱糟糟地揉成一大团堆放在中间，显然郁安没有随手整理床铺的习惯。 姜漓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探身过去，将被子叠成很工整的一小块，又伸手将床单上的褶皱抹平。 家务对他来说永远比数学和英语简单，因为他自记事起就一直在做了。 陈妙很少着家，姜老五只会跳着脚骂人然后喝的酩酊大醉，奶奶则永远怨天尤人。 前十六年，姜漓就活在这样的家庭中，他不得不做很多家务以求换的陈妙的一个笑容，也不得不被动地忍受一切毫无缘由的抱怨与责骂……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姜漓的心情有些糟糕。他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试图将所有的坏心情甩出去。 “小漓醒了?”是郁安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听上去很迫不及待的挠门声。 姜漓有些慌张地转过头，看着郁安穿着一件很休闲的针织开衫立在门外，身边蹲坐着正在不断流哈喇子的圆圆。 “主人……”他略有些不自在地叫了一声，但很快就回过了神：“主人早安。”他很乖巧地膝行过去给郁安磕了个头：“猫猫给您请安。” 一旁的圆圆很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冲着仍跪趴在地上的姜漓“汪”了几声。 姜漓忍不住羞红了脸，但郁安还没说他可以起来，所以纵使他现在感到很羞耻，也不敢轻易地抬起头来。 “谁教你的这些?”郁安突然笑了一声，只是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姜漓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对这些事一向很敏感：“没、没有人……”他很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小声解释道：“是、是我在网上看到的。” 他对bdsm的全部认知几乎都来源于网络，也是在网络上遇到了之前的那个人渣，结果实践的第一晚就出了事。 郁安微微一愣，然后再度笑出了声：“我知道了。”他的语气很温柔：“起来吧，既然我决定收你，就会重新教你规矩，而你需要做的就是记住我的要求，明白吗？” “猫猫明白的。”姜漓忙不迭地点头，语气很诚恳，也有一点点不安：“以后不会再自、自做主张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郁安很善解人意地安慰道：“起来和胖圆玩一会吧，它早就想来找小漓玩了。” 一旁的圆圆立刻鬼机灵地汪了几声，一副“他说的对”的模样。 两人都被他逗笑了，姜漓还不等站起身就被撒了欢的圆圆扑倒在床边，只能被迫地承受着圆圆那热情的、无处发泄的精力。 “圆、圆圆等一下……”他艰难地跪坐起来，撸了撸大狗的脑袋：“不要把被子弄乱。” 郁安这才发现自己原本乱七八糟的床铺已经被姜漓整理的整整齐齐，他又是一愣，突然感到自己内心深处很柔软的那块地方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姜漓也注意到了郁安的视线，他抿了抿唇，然后有些忐忑地低下头。 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碰郁安的被子，毕竟那是很私人的物品…… “谢谢小漓。”郁安却没有介意，他的神态看上去很俏皮：“我一向不是很擅长做家务。” “我可以帮您做！”姜漓脑袋一热就叫了出来：“我、我很擅长的……”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郁安忍不住开怀一笑，他大步走上前将自己的猫抱在怀中，很自然地亲了亲他的脸蛋：“那就麻烦小漓了。”声音里有浓浓的笑意。 早饭是面包和牛奶，姜漓本想再煎几个鸡蛋夹在面包里给郁安吃，结果打开冰箱一看才发现冰箱里只有那种“叮”一下就可以吃的速食。 他实打实地被震惊到了，郁安则立在冰箱旁，盯着他呆滞的表情笑得很开心：“我也不怎么擅长做饭。” 实际上，用“不怎么擅长”来形容他的厨艺已然是托大了，毕竟他可是连煤气灶都不会拧开的人。 其实他在生活中是个很矛盾的人。打个比方，他会将家布置的很温暖，也会经常关注并购入各种提高生活体验的物品，甚至在养花养草养小动物方面也很有一手，但与此同时，他的其他生活技能则几乎接近于零。衣服向来都是囫囵个地丢到洗衣机里洗，唯一会使用的厨具只有一台微波炉…… 如果生活也分等级的话，那他大概会在小资情调与糊弄大师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横跳。 “以后小漓做给我吃吧。”他很厚脸皮地要求道：“我不挑食的。” “哦、哦！”姜漓愣愣地点点头。 …… “胖圆不是很喜欢吃胡萝卜。”说这话时，两人正站在商场的果蔬区里，郁安笑眯眯地将胡萝卜从购物车里拿出去：“就不买了吧。” 这已经是郁安第无数次以圆圆不喜欢吃为借口将食物从购物车里拿出去了，姜漓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圆圆不是吃狗粮吗?” 郁安面不改色地道：“如果在家吃它不喜欢的食物，它可是会生气的。” “哦、哦……”姜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完全没有觉出哪里不对劲。 “走吧。”郁安紧接着很自然地揽住姜漓的肩膀，道：“去结账，然后再去买小猫窝。” 姜漓的心跳顿时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整个人的脚步也渐渐地欢快了起来。 “然后再去给小漓买几件衣服……”姜漓来时浑身上下只有一条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起球的毛衣，郁安想了想，接着道：“还有各种日用品也要再买一份，再就是手机……” 姜漓的脚步一滞，揣在兜里的手无措地攥紧了自己那部早已落伍了的二手手机。 刚刚因为要去买小猫窝而产生的喜悦在瞬间烟消云散了，他用力地咬住嘴唇，突然很不安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他一分钱也没有，甚至还欠了郁先生好多钱，而他马上又要花郁先生的钱了。 “怎么了？”郁安立刻敏锐地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他放缓脚步，两人最终在砂糖桔摊位前停了下来：“小漓?” “看着我。”他说：“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我……”姜漓很难过地攥紧了自己的毛衣，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磕磕绊绊地道：“我、我不想要小猫窝了。” 郁安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他没有出声，听着姜漓接着道：“我的手机还能接着用……”他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重复我昨晚对你说过的话，关于坦诚的那一段。”他低头凝视着姜漓通红的脸蛋，突然将胳膊肘搭到购物车的把手上，表情很平静地道。 正是砂糖橘爆火的时候，摊位前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人来人往，姜漓有些震惊地瞪大眼睛，可郁安的表情不像是在逗他。 “我、您……”他结巴了一会，最后鼓起勇气来道：“奴隶应该全身心地信任他的主人，无条件地向他坦诚……” 他快速说完后就连忙自欺欺人地低下头脑袋，不敢去看周围人的表情。 “抬起头来。”郁安无情地道：“告诉我，你做到了吗？” 姜漓窘迫极了，他的眼睛里漫上了大片大片的水雾，说出口的话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我、我没有……” 他用力地攥住了自己的手心，有些长的指甲嵌到肉里：“我想要小猫窝……”他很难过地吸了吸鼻子，重复道：“我想要您给我的小猫窝。” 郁安禁不住悄悄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