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月亮在手心（哥哥的爱）
大家最喜欢上美术课了。对于李云来说就更是如此，只要不上数学，那他天天都是活在天堂里。 美术老师是个年轻可爱的女老师，叫谁都叫“亲爱的宝贝”，虽然腻腻的但大家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老师很亲切。 今天美术课的主题是：我的家。 大家都说，这主题好俗气啊，从小画到大。 美术老师温温柔柔地说：“亲爱的宝贝们，看看是不是你们太短浅了？俗气的主题为什么不能用新颖的方式表达出来呢？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描绘才是艺术呀！” 于是大家像是得了真传，纷纷开始拿笔作画。 老师转着转着，就一眼看见李云画的。 “哇塞，亲爱的宝贝，你画得这也太漂亮了吧！来，大家看看李云画的，这才是艺术呀我的宝贝孩子们。” 大家围上去一看，一个蛋壳一样的小房子，把妈妈画成成天打电话的老虎，把柳叔画成在厨房做饭的山羊，把自己画成可酷可帅的小男孩，怀里抱一只眼睛水汪汪的可爱大狗狗。 “这是你弟？”大家看向柳风，指着那小狗狗笑。柳风忙着画自己的，根本没听见。 “妈呀，李云你也太会画了，这狗狗好可爱啊，好想养。”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聊开了。 李云难得被老师表扬，说他画得有想象力，色彩也丰富，很有天赋。一被表扬他小辫子就翘上天了，美得不行。 老师又转到柳风身边，看了看他画的，哭笑不得地说： “亲爱的宝贝，画画不能用尺子量，也不能用圆规，不需要这么精确，这是美学不是数学，不完美的圆才是完美的。” 柳风听得晕晕乎乎的，什么不完美的才是完美的？ 李云好不容易看到三好学生柳风同学吃瘪，激动得不行，于是小少爷又开始嘚瑟起来。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互相交流的时候，他跑到柳风旁边说： “哎，哥帮你画，你给哥五十块钱就行。” “走开。”柳风皱眉推开他，擦擦改改。他好胜心和自尊心都强，不服输。 隔了一会儿，老师又转悠到柳风旁边看他画的。 也是一家四口人，爸妈都是长翅膀的善良天使，在用尺子量好才画上的建筑里飞着，自己是普普通通的凡人，而他哥是个缠着他的长角小恶魔，嘴里还往外喷火，画风跟其他三人很不一样。 “亲爱的宝贝，你画得挺有想法，也很生动。”老师笑说。 大家听了又都像马蜂一样围过去看班长画的。 李云一看恶魔画的是他，就不高兴了，上去要跟他弟弟理论，被人拦下。 “别呀，人家画得不是很形象吗？”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道。 “谁不知道他哥就是个恶魔啊，一天到晚老欺负他弟。” 下课了之后，美术老师跟班主任打了个照面，一直夸李云画画好，有天赋。李云竖起耳朵听得仔仔细细，一个字都没放过。这一天过得真是不亏，划算！ 自己的学生被大张旗鼓地表扬，班主任脸上也有光，当即就跟李云安排道： “那个马上就运动会了，咱班的展板绘制就交给你了，李云！好好干！” 李云哭笑不得，这可跟他想的不太一样。 运动会开始报名的时候，柳风在班里张罗着统计每个项目的参加者。前面的项目报名都还算顺利，大家都比较积极地想要表现自己，也乐意参加一些团体活动，直到问谁愿意报男子3000米的时候，班里刚刚还闹腾得不行，这下全都沉默了。 “谁想去跑3000米？”柳风又问了一遍。 “班长，三千米就是绕操场跑七圈半，那是要死人的。” 所有人都纷纷点头，表示确实是要跑死人的。 气氛僵着，柳风也不知道怎么办，在全班看了一圈，似乎没有能帮得上忙的人，直到他跟李云的眼神交汇。 李云用眼神跟他弟弟交流：看我干什么，你要害死你哥吗？你哥废物一个，跑三千米那是要我命的！看我也没用，别看！ “我要画咱班的展板呢！”李云怕他弟没懂他的眼神，于是站起来道。 柳风其实早就会意，叹口气说： “那……那我去吧，总不能没人去吧。” 其实他心里也悬着，以前没跑过这么长，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不过咬咬牙总还是能坚持下来的吧。他自我安慰道。 “操，这疯子。”李云虽然自己不想报，但他也不想柳风去报——谁爱报谁报，都不去就别比了呗，他想的就这么简单。 但柳风不这么想，他觉得毕竟是班长，要是班长都缩头的话老班脸上无光，他们班不出人也会被别的班看不起，他有种不得不做的责任感。 大家听到班长身先士卒，都纷纷起立给班长哗哗哗地鼓掌。 男子三千米那个项目果然有不少班弃权了，到最后上去比赛的就不到十个人。 比赛前一晚，李云在他弟弟的包里塞了几只葡萄糖。第二天他看柳风上场前还没喝，就逼着他喝了。柳风满嘴葡萄糖，甜腻得想要呕吐。 李云怕他弟出啥事，回去之后他妈又冤枉他说他欺负弟弟（虽然大部分时间是没有冤枉他的），于是再三叮嘱他弟： “你跑不下去了别硬撑啊，荣誉那都是虚的，身体最要紧，跑不动了就适时放弃，别逞强，真会死人的。” 柳风点点头说知道了，李云看他那蓄势待发的样子就知道他弟肯定不知道他在说啥。 李云没去比赛场，他还被留在教室里跟几个同学一起完善他们班的展板。他正愁着不知边框是画星星好呢还是画月亮好呢，就有好几个男生冲进来喊他： “李云，你弟跑虚脱了，你赶紧看看去。” “啥？操。” 李云撂笔就跑。 柳风跑是跑下来了，兴许还是个第一名，但是整个人都跑废了。三千米不是个小数字，跑了几圈就有人身体扛不住提前退出比赛了，最后场上坚持的寥寥无几，观看比赛的观众们都捏把汗，在那儿疯狂摇旗呐喊，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班的了。 柳风跑完就感觉眼前发黄，看什么都像隔着相机胶卷的那种土黄色滤镜，整个人难受得一直流眼泪，想吐又吐不出来，就像是窝在心口火辣辣地烧起一簇火。终点等着的他们班的同学赶紧上去扶人拉人，递水递茶的。柳风腿软，一直想要躺下去再也不起来，被一堆人拉着拽着他更觉得难受得要命，但又没力气推开，他在极度痛苦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渴望很奇怪，不是想要被别人扶着搀着，而是想死死拽着一个人不放手，哪怕对方是根稻草。 恍惚中他看见他哥李云跑进他土黄色的视野里，于是冷不防地推开其他人上去要拉他哥的手。 “哥……”柳风真的不想哭的，他也不难过，但就是控制不住，他太难受太难受了，难受得只能拼命淌眼泪，一面死死抓着他哥的手。 “哥在呢，啊，别躺别躺，抓着我的肩，一会儿就好了，乖。”李云最怕他躺，老师也说了绝对不能躺，那对心脏来说是重创，使不得使不得。 “哥……我难受……”柳风把头整个儿杵进他哥怀里，浑身都在颤抖。 “不难受啊，不难受，扶着哥扶着哥，你现在不睡，哥晚上带你吃好吃的，啊。听见没！不许躺！白痴！”李云对他弟弟又哄又骂的，众人都看呆了，觉得李云不像班长他哥，像他妈。 最后拉拉扯扯，连拖带拽，李云总算是能让他弟弟靠着他的肩带他绕操场走一会儿，觉得恢复差不多了才回教室，大家都还忙着画展板，看见他俩这样子回来都吓了一大跳。 李云拿出刚买的小布丁雪糕敷在他弟弟额头上降温，一边数落弟弟。 “你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拿第一就是个名次，也没钱啊，你把人跑坏了怎么办？那我妈不得杀了我？那你爸不得杀了我？” “有、有钱……”柳风小声说， “多少钱？我给你我给你我给你！”李云气不打一处来，把他弟弟摁在桌子上边拍脑袋边骂。大家都觉得心疼班长，但觉得还是更好笑，于是都在一旁憋笑。 “大少爷，别家暴你弟了，赶紧来画画。”大家都催他说。 柳风就看着李云他们画画。 刚李云画月亮的时候没洗手就急着跑到操场找他弟，结果一来二去，柳风的手里也都被他哥糊上明黄色的颜料了，他眼前那种土黄色的不适感瞬间消解了许多。 他把手一握，就感觉把月亮握在手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