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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贺玄一进来,所有人的眼睛就转向了他,他倒是自在地走到许沁这儿,摸了摸在怀里撒娇的女儿,“顾哥,二哥,好久不见了。”

    卫书尧微微点头,旁边那的顾鸿勋好笑地看着他,“你跟书尧是好久不见了,但咱两前几天不才见过吗?”

    贺玄把女儿从许沁怀里接过来,“只是顺嘴罢了。”

    贺绛听着奇怪,他哥跟顾鸿勋也算是半个竞争对手,怎么私底下还约着见面。

    “事情全抛脑后,忙着当奶爸了。”

    顾鸿勋看着贺玄抱着女儿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姨夫呢,厨房差人来说,晚饭已经好了。”

    贺玄逗着女儿,看着顾鸿勋提起父亲,笑而不语。

    “除夕夜,当然应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一块吃饭不是?”

    一家人,这三个字好像在顾鸿勋的嘴里滚了几圈似的才吐出来,卫振坤的面色变得不太好看,“爸爸刚跟我说,你们吵了一架,唉,过年的时候,这怎么行呢?”

    贺绛暗自不爽,一天到晚拱火的老家伙,只好打圆场,“我上去喊爸下来吃饭。”

    贺绛刚跑上楼,外面忽然有点声响,和贺玄皱着眉头喊来柳妈,“去看看。”

    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许沁站在一旁看着屋子里辈分最大的男人扯着卫书尧的下襟,似乎想让他说什么,卫书尧照旧低着头,一言不发,顾鸿勋的手搭在他的后脖的腺体处不住地摩擦,带着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季时清和郁兰洲也不自在,尤其是季时清,他历来看顾鸿勋不爽,更不用提今天他摆明是来搅局的。

    柳妈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正巧贺绛跟着贺乾英从楼上下来,贺乾英看着她这副失措的样子,皱着眉头准备训斥,猛地瞥见她背后转出一个身影。

    “妈!”

    贺绛惊叫,随即扭过头来看他爸,贺乾英面上不显,嘴唇紧闭,有一丝不禁察觉的惊慌。

    卫子荣的出现着实令所有人意外,十几年没有回来的人突然现身,绝不是为了顾鸿勋嘴里的一家人和和美美。

    许沁站在贺玄身后打量这个突如其来的人,贺绛的母亲并不像相片上那样温柔可亲,反而有股Omega少见的锐气,她把手提包递给女仆。

    “好久不见,诸位。”

    对于众人的惊疑,卫子荣毫不在意,她朝着贺玄直走过来,望了一眼怀里的小姑娘,又对着alpha身后的许沁露出笑脸,“你就是许沁吧。”

    许沁点点头,“你好,阿姨。”

    贺绛看着身边的父亲,忽然间弄不清自己该不该下楼。

    团聚的节日,回归的母亲,却无法上演皆大欢喜的剧情,贺玄冷下脸,看着将下巴搭在卫书尧肩膀上的顾鸿勋,“你干的?”

    “不要含血喷人哦。”

    “愣着做什么!”贺乾英站在楼梯上将屋内众人纳入眼底,“柳妈,加副碗筷。”

    “唉。”

    柳妈应了一声,忙不迭地离开。

    除夕夜的晚饭应当是和乐融融的,充斥着欢声笑语,至少不应该是紧绷着一根弦,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提心吊胆的。反而是许沁轻松了不少,原本他还担心与贺乾英相处,现在倒好,贺玄的母亲一回来,所有人的注意都转移到她身上去了。

    刚吃完饭,季时清就抓着机会溜了,郁兰洲看着情况不对劲,也把贺绛拉出去放烟花。卫振坤整个晚饭都憋红了脸,顾鸿勋倒是跟一众不相干的远亲聊着一些有的没的,澜澜已经开始打哈欠,许沁也因为起早的原因有些困倦。

    “带孩子先去睡吧。”

    贺乾英有意将无关的人遣走,贺玄也准备起身。

    “你留下。”

    出乎意料的挽留竟然是卫子荣,“鸿勋,你跟书尧也留下。”

    “小姨?”

    游离在外的卫书尧终于回过神一样,疑惑地看着多年未见的阿姨。

    “让他们该散的散了吧。”

    卫子荣长吁一口气,拨开耳边的碎发,即使刻意地回避,现在也是该面对的时候了。

    “澜澜,乖宝宝,快快睡觉觉。”

    许沁抱着女儿轻轻拍着,昏暗的房间内,许沁的眼皮也开始粘连,他勉强把哄睡着的女儿放进摇篮,躺上床没多久就听见楼下一声怒吼!

    “卫子荣!”

    “你不要太过分!”

    借着就是各种锅碗瓢盆摔砸的声音。

    “呜啊—”

    澜澜被楼下惊天动地的阵仗吓醒,惊魂未定地哭出声,许沁顾不上猛然惊醒的心悸,赶紧抱起孩子哄。

    “吃里扒外的东西!”

    卫振坤高声怒骂,不知道又踹了什么,听起来闷闷的,好像碰倒了餐椅,哗啦啦地响,应该是连带着撞翻一大堆。

    “卫振坤!”

    贺乾英的声音听起来出奇地激动,“这可不是你卫家!”

    “装什么,”卫振坤正在气头上,哪顾忌得了那么多,“贺乾英,你小子跟我摆什么谱呢?”

    “当年要不是我爸扶你一把,松江哪还有你贺家的位置?”

    “白眼狼,现在轮到你充大爷了,二十年前你跪在我们家门口求我爸把女儿嫁给你的时候,你忘了!”

    “够了!”

    卫子荣最烦她哥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出来。

    “够什么!”

    “鹤鸣是卫家的东西,你现在跳过我是什么意思?”

    “鹤鸣是我的嫁妆!”

    “那也是姓卫!”

    许沁听得糟心,他看着迷迷蒙蒙又犯困的澜澜,睡眼惺忪的婴儿懵懵懂懂,他抱着女儿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外面的争吵闹得他心绪不宁,忧心忡忡地愁着。

    脚步声在客房前停住了,约莫是听见自己在房里走动,犹豫着要不要打扰自己,许沁抱着澜澜去开门。

    贺玄手上缠着纱布,正准备敲门。

    “手怎么了?”

    门一开,楼下的争吵声愈发刺耳,贺玄看见女儿苦起脸,立即闪身进来,把门合上。

    “怎么不开灯?”

    贺玄和声问他,顺手打开壁橱后的柔光开关。

    “想着哄澜澜睡觉,也不知道开关在哪儿。”

    幽暗的房间里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摒除那些杂声,此时倒显得房内的两人真似恩爱夫妻一般的举案齐眉。

    “你的手怎么了?”

    许沁早就看着纱布渗出点血迹。

    “不小心擦着了。”

    大概是他舅舅摔东西时擦到了。

    “不严重吧?”

    “没什么大事,已经处理过了。”

    “嗯。”

    幽静的环境总会让一丁点的声音都变得分外突出。

    “你躲出去这么多年,有管过一丁点的事情?”

    “那也是我跟他们的事。”

    “你宁可让一个外姓人管,也不肯让我管是吧?”

    “那是我丈夫,我儿子!”

    “果然Omega就是吃里扒外的贱种!”

    “你不要发疯了!”

    “抱歉,让你过了这么糟糕的一个除夕。”

    许沁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贺玄捏紧的拳头,一点点红丝渐渐扩散开,“你多心了。”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知道。”

    “让你看见这样的场面,”贺玄苦笑着解释,“真的不是我本意。”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有人陪伴的除夕。”

    贺玄也会有这样垂头丧气的模样啊,许沁看着他面前失落的男人,原来这个男人也会流血,也会伤心,也会有凡人一样的不能倾吐的难言之隐。

    “我不介意。”

    贺玄闻声抬头,“可是我……”

    许沁把睡着的澜澜放下,握起贺玄的手,将上面缠绕的纱布掀开,“医药箱在哪儿?”

    “柜子里。”

    许沁从柜子里翻出纱布和碘酒,他托着alpha的手,捏着棉球轻轻擦拭贺玄手背上的伤口,虽然划得不深,因为握拳才把伤口被扯开,许沁轻轻地吹气。

    澜澜一直不肯断奶,所以许沁还在哺乳期,乳汁的甜香混着粉红胡椒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抚过贺玄的手背,又从那道伤口钻进去,晃晃悠悠,慢慢吞吞地沿着血管一路送向心脏。

    贺玄反手握住Omega,“不疼的,别吹了。”

    许沁一愣,将手轻轻抽出来,想着近日的点点滴滴,“贺玄,我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原谅你,我也在反思自己够不够资格原谅你,毕竟那件事,我也有过错,这不会因为我是Omega,我付出的代价更大而抹消。”

    “澜澜的诞生的确给你和贺家造成困扰,澜澜是你的孩子,你应当有知情权,所以我应该说声,对不起。”

    “威胁我的也不是你,而是你父亲,我有意迁怒了你,排斥你的接近,而且对你的爱意一直抱有怀疑,实际上你的确帮我照顾澜澜,分担了我许多压力。”

    贺玄愣住,他有些吃惊地听着Omega的自白,不自在地回应,“照顾她是应该的,我毕竟是……”

    “高中的时候,我一直嫉妒你,也知道你对我……”

    许沁的脸泛起红,剖开自己内心那些阴暗的角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嫉妒我?”

    贺玄不太明白,许沁一向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金钱权势都难以得到他的青眼。

    “嗯,你有我想要的一切,家世,性别,聪慧,无论什么东西,你好像总能轻而易举得到,我一直嫉妒。所以知道你喜欢我,拒绝你成了我唯一可以战胜你的方式。”

    可能是许沁专心讲着自己的心思,没有注意Alpha的脸隐在阴影里,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有点压抑,“可我们之前并无交集。”

    “是你不认识我,整座学校都在谈论你。”

    “我还以为我们因为元旦晚会才认识的。”

    “嗯,那天有个女生向你表白,唱了首歌,你还记得吗?”

    贺玄摇摇头,现在回忆起来,他只能记得聚光扫到他的脸上时,一个面容秀致的Omega好奇望过来的一眼。

    “名字叫君若骄阳。”

    “抱歉,我不记得了。”

    贺玄向沉浸在回忆里的Omega致歉,许沁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我一直好奇他们嘴里说的贺玄是谁,所以就一直看,直到聚光灯打过去时,我才知道你长什么样?”

    “结果呢?”

    贺玄错觉是不是真有一缕信息素钻进了自己的血管,像蛛丝一样软,又像鱼线一样韧,缠住他的心了。

    “你当时很不耐烦,灯打下来却很英俊,像头顶桂冠的福玻斯。”

    “我却想到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跟你一比,我好像长着羊蹄的潘。”

    “所以我宁可选择肉体交易,也不想接受你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