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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东巡

    带着淡淡咸湿的海风吹拂过人的面庞,远处天青色的海与天相接,海面深邃而危险,带着不安和焦躁,

    它将海浪推向礁石,那样的汹涌澎湃,带着些许喧嚣,它胸怀博大,也同样深不可测。

    见山见海,才知人的渺小,可偏偏是这样渺小的人,有移山之志,填海之心。

    寄蜉蝣于天地,这样短暂的时光里,苏温心生几丝茫然,他坐在了礁石之上抱着澜,有几分经历生死的后怕,周遭的场面算得上是惨烈,许多人的尸首就这样倒在血泊之中,不分敌我。

    这次本来是一次出行和游玩,却莫名地到了如今的境地。

    苏温活下来了,我方却伤亡惨重,只剩下几个人还活着,有的昏了过去,有的也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遭遇过几次的生死,也遭受过算计,凭他如今的能力,却查不出什么,即便如此,也只能兵来将挡,并不能因为被人惦记他的性命,他就躲在宫中不出来。

    起初他怀疑是自己的兄弟们,如今是不是却要划上一个问号,若是兄弟们,便不会这样几次三番想要了自己的性命,而是想尽办法让自己失去圣心。

    这才是上上之策,自己死了对他们并无好处,若有一日事发,结果是什么,他们能想的到。

    而后东宫无人,诸皇子便不会将矛头对准某一个人,而是互相争斗彼此猜忌,为了皇储的位置。

    可这些,只能造成朝堂的乱象和争斗,党羽众多。

    如果不是皇子做的,苏温脑中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缩,若不是皇子做的,这样的手笔,一步步往下猜测下去。

    他并不是想站哪一位皇子,而是想推翻整个苏家的天下,他想这天下狼烟四起,群雄割据,而他要坐上那个位置。

    苏温不敢再想,若是如此,那那个人是谁?或许不只是一个人,权臣?世家?藩王?还是异族人?

    这样的手笔和计算。

    苏温紧紧地抱着澜,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只觉困倦想要在人怀里深深睡去。

    母妃打入冷宫之后,他偷偷地去见过人,不过几日未见,却像是苍老了许多,母妃并非是倾城的容颜,却自有雍容华贵的世家姿态。

    母妃是藩王的女儿,说到底她也是权势的牺牲品,为了母家,为了自己,为了权势,一步步地走到了今时今日。

    如今进了冷宫,竟然没有一个人为之求情。

    “温儿,你是太子,陛下一向宠你,你去向父皇求求情,将母妃从冷宫里放出来,他一定会听的。”母妃奔向自己有几分跌跌撞撞,眼神就好像是久居黑暗的人忽然见了光。

    妇人之见,苏温嗤之以鼻,面上只好言好语地同她说:“母妃,儿子早就劝过您。我会救您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给人准备了一些财物,打点用得上,至少在冷宫里可以好过一些。

    毕竟是亲娘,苏温终究是没那样狠,或许她爱荣华富贵,也对母家唯命是从,对自己更像是个助她往上爬的工具。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不然我会这样吗……”母妃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苏温有几分听不下去,终究还是离开了这清冷而少有人至的地方,贵妃娘娘的言语总让自己觉得心冷,其中只有一句话,苏温记在了心上,有几分疑惑:“早知道你这样,不如十几年前……”

    贵妃娘娘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是口不择言很快便闭了嘴看向自己而后又转了个话题。

    十几年前发生了什么?苏温虽然疑惑,但这样久远的事情终究是和自己以后要走的路没什么关系,只藏在了心里。

    因为母妃的事情,此次东巡晋王监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父皇是在敲打和警醒自己。

    他十几年都囚在了长安,甚至于囚在了皇城,或许还是年幼不知世事的时候是最自在的,如今见这些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色,看寻常人家的父子情,明明生活艰苦脸上也有着那样温暖的笑。

    苏温心生几分阴鸷,看这些场景只觉得刺眼,他们为什么能这样活着。

    这次东巡是体察民情,最后住在了青州的行宫里,过几日皇帝和官员便要去观沧海祭天地。

    此行陆青烟没来,月家倒是来了,毕竟是天子出巡,武将带的要比文臣多,左右无事,除却同父皇一起接见地方官员之外,便是在外游玩。

    “澜哥哥,我送你的衣裳你都不穿,今日就这件月白色的可好。”苏温总见人穿一身衣裳,便又送了他许多件。

    澜只穿着里衣,三千青丝还未束起,如瀑般散落下来,苏温在五更天左右睡不着,走了许久的路才找到人的住处,刚踏进门便看见人在穿鞋袜,不禁感叹竟这样警觉。

    见人的模样,心下微动,很想给人梳洗打扮一番,将人装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便开始给人挑选起了衣衫。

    “属下微贱,不应穿这样华贵的衣裳。”澜的语调让苏温有些不悦。

    干脆伺候人穿衣裳,左一个属下又一个属下,实际上他不忠心,自己也不信任他,只看人这样拘谨的模样万分有趣,替人穿好衣裳后莫名的觉得赏心悦目,只那么一瞬间,苏温在人身上看见了自己,或觉得是自己的错觉,苏温很快就否认了这样的感觉。

    “我替你束发吧。”苏温从床头拿过澜的发簪,很普通的一根木簪,没有多余的缀饰,苏温干脆与自己发间的换了换,将这根白玉簪子簪在了人的发间。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触碰过澜的温度直抵胸口,苏温莫名觉得有些心痒,自己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奴才这样好,可偏偏这人油盐不进。

    苏温带着人走在街市上,腹中有些饥饿,可时辰太早,街市上的店还未开门,除了夜里出来营生的店。

    二人便找了个石阶坐下看星子与月,等时光流逝,看光线渐明,远处的天渐渐地染上了橙红,这样的景色没有酒菜真是无趣。

    苏温的余光看向身侧的人,见人沉浸在这样的景色下莫名的愉悦了几分,若有机会,约几个文人仕子一起坐下赏景饮酒作诗又该多好?

    澜穿自己的衣裳倒有几分合身,苏温恍然觉得眼前人天生高贵,比自己的那些兄弟更像是皇子。

    看街市上逐渐热闹,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身后的店铺开了门,发出沉闷的声响,叫卖声吆喝声,每个人都有他要去做的事情,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澜哥哥,走,我们去用饭。然后去观沧海。”苏温拉着人起身。

    这是苏温本来的打算,他身在长安,说到底还是少年人,一直想去见识一下所谓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在前往的路上,澜握着自己的手渐渐地紧了,眼神逐渐冰冷而嗜血。

    苏温的眉头也渐渐地蹙起,此在宫外,并非长安,何况他们是便服出行的怎么会被人盯上,可街市上有人一直跟着自己,看似同路,实际上却尾随。

    武功应该不高,自己都能发觉他们,也或许是他们根本不想掩藏自身的存在,若是如此,那便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来。

    “殿下,走。”澜的步履很快,牵着自己在街市里穿梭,却怎么也甩不开他们,反而陷入了包围里。

    苏温又看见澜的那副眼神,就像是一头嗜血的凶兽,撕咬着敌人的脖颈。

    “他们是突厥人。”澜的声音有些哑,出声告诉自己。

    苏温心中一惊,一路的厮杀只觉得口中有几分血腥气有些作呕,他第一次看这样的场面,再看澜这样平静轻松地杀人还能理性地分析这些是什么人。

    明明他是在保护自己,可苏温却对人生了无数的忌惮和猜疑。

    “他们方才沟通,用的是突厥话。”澜的胳膊上中了一剑却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又继续同自己说了句。

    苏温有些气喘只红了眼,他很好奇,那训练影卫的到底是什么吃人的炼狱,眼前人中了一剑也这样平淡且不知疼痛,

    而后的刀光剑影间,苏温的腹部中了一剑,这样巧的地方,他本能地去捂住伤口,鲜红从指尖渗出,此刻他只想活下来,来不及思索这样多看向澜的掠影眼眶泛了红,用无比绝望的语调同人说:“澜哥哥,我不想死。”

    声音嘶哑像是哀嚎。

    突厥人如何来的青州,又隐匿在人群中隐匿的这样好,等击溃这些人,苏温身边的人也伤的伤残的残,所剩无几。

    苏温不是好人,他是生了让这些人替自己挡着而自己先走的心思的。

    只是这里地势平坦,无所遁形,他也自知凭借自己如今的武功身法,是跑不掉的,只能依赖苏澜,依赖这些人。

    只是幸好,他们胜了,苏温只觉得后怕紧紧地抱着澜心跳的很快,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怀抱里的澜却很僵硬,苏温莫名地从人身上感觉到一丝杀意,这样近的距离,苏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动弹语调里带上了一丝笑意:“澜哥哥,你的伤严重吗?”

    而后漫长的沉默,苏温却觉得怀中的人平静了下来,不再那样危险。

    “无碍,劳殿下担心,倒是殿下受伤了。”澜的语调沙哑,苏温却知道他已经放过了自己,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而后昏了过去。

    这件事让皇帝震怒,下令追查,青州刺史的乌纱帽不保,或许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是为了皇帝的面子。

    苏温却清楚,这也查不出什么,突厥在北方安分了几十年,如今忽然做了这样一件大事,恐怕这不是皇子夺嫡的事情那样简单。

    作个假设,若是自己死了,那接下来便是两国交战,生灵涂炭。若那人是存着这样的心思,这便是卖国,而他便是疯了。

    初见陆青烟那次和这次是一样的性质吗?或许不一样,更可能是两拨人,上一次的刺客更像是为了让自己受伤而不是让自己去死,而这次却是实实在在动了杀心的。

    这次他们这样方便的确定自己的位置其中又有没有澜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