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他比我重要】
他跟着男人走了好远的路。他从来也没有走过那么远，他的生命一直仅限于那间小小的屋子。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阳光照在他眼睛上，听见各种各样的声音，闻见各种各样的味道。渐渐的那片喧闹似乎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泥土和风的味道。他很喜欢那股味道。 他的脚很快就走疼了。他并不习惯走这么长的路，哪怕他心里是开心的身体也承受不了。他感觉自己又累又饿。但他没有说，习惯性的忍着，不愿意耽误男人的路程。男人却停了下来，问他“是不是累了？” 他摇头。肚子却清晰的响了一声。他一瞬间红了脸。 于是男人不由分说的把他按在旁边的石头上，男人似乎贴着他坐了下来，他闻见食物的香气，紧接着就触碰到了他唇。他认识到男人在喂他，他的脸更红了，伸手去抢男人手里的食物，表示可以自己吃。“啊抱歉……”男人似乎也刚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尴尬的松了手，转而去看他的脚有没有受伤。 两个人走走停停，最后他是实在走不动了，男人便把他放到了背上。他把自己埋在男人背上羞的不行。 他被领回了男人的家，他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周围依旧是他喜欢的味道。男人的屋子很普通，甚至可以说只是能住人的地方。但对于他来说，那就是他的家。他努力的熟悉这间屋子和周围的环境。他心里不断的猜测，男人为了赎他拿出来的钱怕不是全部家当。每每想到这处，他心情会变得很复杂，有升腾起的暖意，也有愧疚和自责。 男人每天都陪着他，带着他去不同的地方。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新衣服，尝到了饭馆就特色菜肴，和男人拉着手，逛过夜晚的闹市。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从未有过的新鲜，只是短短的几天，他黑暗的世界便充满了同的色彩，是男人将这些不同的颜色一笔一笔画在他的世界了，是男人的色彩。 他以为，可以像这样跟着男人一直一直生活下去。但他的幻想只存在了短短的几天。 那天的男人，原本是去打酒喝的。他等了很久，男人一直没有回来。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他能做的只是待在家里，一遍遍盼着男人回来。当门被推开的时候他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却因男人狼狈的脚步声不知所措。 “快走，这里不能呆了。”男人的声音都变了调。他听见瓶瓶罐罐倒地碎裂的声音，男人粗重的喘气声，还有布帛撕裂的声音。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想问男人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又受伤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拽着他离开了那间屋子。他听见了水洒在地上的声音，很快他通过味道辨认出来那不是水，是油。一股热浪铺面而来的。那间他认为是家的屋子，被男人毫不留情的亲手烧掉了。 男人带着他走了好远，比上一次还要远，他绊绊磕磕的跟着，男人的速度很快，他根本跟不上。男人干脆把他背到背上，他必须紧紧抱着男人才不会掉下去。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他的心跳的很快，他认识到男人在逃命，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难道是没钱买酒了？可是男人是个剑客呀，不至于到逃命的程度吧？而且男人也不会去做偷酒的事情吧。 一直快到晚上，男人才在一片林子里停了下来。 “抱歉，吓到你了吧。” 他摇头，一开始的惊吓早就在就长时间的移动中被饥饿取代，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他们要吃什么和发生了。 “饿了吧，我带了些干粮，你先凑合一下。”男人把干粮和水递给他，让他不要走动，便离开了。他想阻止，还没有找到男人的位置，他便听见男人远去的脚步声。他咬了咬嘴唇捏了捏手里的干粮和水壶，强迫自己不要去瞎想别的。 当他吃完一个干粮的时候，男人回来了。坐在了他身边，“我们今天可能要在这里先过一夜了。遇到了一些事情……”男人斟酌这措辞“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人来帮忙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所以我们暂时不能被他们找到，今天晚上也不能生火。” 这是多大的麻烦，以至于男人连房子都烧了，还如此小心。他什么也帮不到男人，还……拖男人的后腿。但是男人把他揽进怀里，温热的气息令他莫名的安心，甚至还多了一些兴奋。毕竟这些都是他从没经历过的新鲜的事情。于是他就在这样奇异的心情里睡下了。 然而夜半他却猛然惊醒，也许是因为做了噩梦，也许是因为夜晚的寒凉。这一天的事情突然且慌乱，在毫无防备的梦里视乎不断的重现。他本能的想去找男人，可身边只有一片冰凉，那一瞬间有一种被世界遗弃的感觉。他慌了拼命的弄出声音希望男人可以听到。 “怎么了？”熟悉的手掌包住了他冰凉的双手，顺势被拉进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别怕我在。”男人轻声安慰着他。 他窝在男人怀里，毫无征兆的哭了。一整天的担惊受怕终于在这时候宣泄了出来。他知道自己会拖慢男人的速度，所以害怕，怕男人会丢掉他。但，他也知道男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男人不能停在这里，如果，如果男人真的丢掉了他，他也不会怨恨的。毕竟男人的生命要比他重要许多。 “别怕。”男人的大手摸着他的后背。他感觉到男人的唇划过他的眼角，在他耳边轻轻的重复着，“我不会丢下你。” 于是他偏过头吻住男人的唇。他不想听见太多的承诺，因为他见过太多的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