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雪夜初霁在线阅读 - 042 拜帖请柬

042 拜帖请柬

    042

    卿怜雪微睁开眼,外已是天光大亮,殿内亦被照得通透彻清。

    他口中干渴不止,使尽身上力气坐起,掀开被褥着鞋履,要去桌几上提盏凉茶以解。

    腰节以下确是全然无力,一丝动不得。

    这身子仿若是他借来的,脚下踩不到实感,缥缈若虚,身如浮空。

    他手撑在床榻雕花栏杆之上,小心翼翼微屈站起,往前走去一步,踩得是云,便不可遏制地跌了下去。

    燕征还在睡梦,恍然听见这么一声跌响,忙坐了起来,就见卿怜雪着单薄里衣,顺发披散地伶仃坐于毯上。自个是摸不清卿怜雪意向,也不知所作为何,但卿怜雪这么一跌,便反射弧极短地窜了过去。

    他睁着还带睡意的眼,瞧着身娇体弱的美人微含怒意,嘴中也含糊:“怎么一早起了?再歇歇。”

    卿怜雪手握成拳,紧闭了双目。

    这罪魁祸首倒是还好意思问,昨夜是何人伪着一张委屈的面目,惹他垂怜,一次又一次地求着与之共欢?竟从夜间子时至清晨!

    他早不该答应、不该情愿的。

    燕征年轻气盛又身强力壮,若是吃上一次,怕是要时时刻刻都惦记着。

    若是不说这些,他倒还气着一件……

    燕征这莽夫——竟还背着他月内往返几次春百苑。

    美名其曰是学术,他卿怜雪是没长出那可尾随的眼,瞧不见人在做什么!

    是在里面找了多少个白面小生云雨共赴才学得这般床术?

    卿怜雪心间窝火,一把甩开他的手,强撑着又站起了身。

    见燕征紧紧跟随关切的目光,卿怜雪又冷着面怨了一眼,一句不言。他脚下无觉,有些生麻,走得趔趄颠簸。

    像此前那番崴了脚的模样。

    这才往前踏了几步,却近乎又要跌下去。

    燕征鞋履也未着,健步如飞,两手将人抱起。自昨夜那番,他又学着了一招委屈:

    “我做错了你便指着说,憋在心中不作声……若是气坏了身子怎么好?”

    卿怜雪胸中气闷地要呕出血来,怒火如雨后春笋,生长得不可止阻。

    燕征这莽夫不知自身过错,竟还敢装作这副模样来讨他的怜?

    卿怜雪张开嘴又嘶哑着出不了声,半晌才磕绊出个音调拉长的“你”来,音色也如同断弦。

    燕征挑着疑惑的眉,对着音色颇为不解,亦未曾听清他所道述,问道:“未有耳明,再与我道。”

    卿怜雪指着他怒道:“……燕……”燕小,不耻之徒!

    这声音嘶哑得像是徒步八千里未曾饮过一滴水,又沙哑又无力。

    “说不出,便歇着。”燕征却是笑了出来,算是明白这用嗓也得适宜,“我抱你去榻上?”

    燕征这话毕,就要抱着他去榻上再眠。卿怜雪哪肯?他口干舌燥的很,好不容易快走到那桌几,却又要原途折返,急道:“不……”

    “……渴!”

    燕征正抱着人回走两步,这下倒是听得明白:“渴了?”

    卿怜雪气得面色愈红,在他如铁臂膀上狠揪,撇过头去生闷气。可口中干燥难捱,又觑他一眼,愤懑地点了个,用着喉音发声:“嗯!”

    “你坐榻上,”燕征浅笑,柔着动作将人放下,“我去给你端来。”

    卿怜雪现今说不得话,也更是懒得与人争夺。

    他索性按人的话坐下,端正一坐,下颔一扬,便眉目淡漠地使唤人,指着桌几:“嗯,嗯嗯,嗯嗯嗯!”

    燕征提起桌几上的翡翠松柏常青茶具倒入一盏,归来相递,见人喝得急促,又提醒道:“慢些喝,没人与你争。”

    卿怜雪受不得寒,尚这么短短些时候,本就身着单薄,只着了件里衣,手便冻得越发白,接过茶盏便仰头饮。

    一杯清凉湿润的茶水入喉,滋润旱田,方觉连嗓间也好了大半,音色清越些:“混账……”

    燕征听着这骂名,舔了舔唇一把猛扑,将人又压在了厚实软绵的床榻被褥之上。

    身下之人却竭尽全力地推开他胸膛,他便将人抱得更紧,蹭着脖颈间的栀香心神安定:

    “穿这么些,多少又得冻着了,注意身子。”

    卿怜雪手间力气愈小,“用不着你管……”

    燕征身热,与人胸间紧贴,还能浅浅感受到对方心跳:“我可得管着,你身边没了人是越发不在乎自个了。”

    “普天之下若非帝王,谁能管我?”卿怜雪言谈声轻,又挑衅道,“口气倒猖狂,你说你要管我,你又是我府上何人?”

    “我是你丞相府的……”燕征撇过眼神觑向一旁,“夫人。”

    “这话倒是妙极,我爱听。”

    卿怜雪推着他道,“……你先起开。”

    燕征算是不情不愿地移开了些空处,卿怜雪便得到了喘息的余地,使着微麻的腿去那实木架旁取衣轻披。

    这已是清晨,算是新岁初一,是个好日子,照例来说是要写拜帖送贺年的。

    卿怜雪心思着拜帖,又慢条斯理地着衣,再不愿管这面上一套心中一套的燕征。

    美人着衣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景。

    燕征欣赏宝贝似的在一旁静静瞧着,那白嫩如粉抹的脖颈上还残余着他的咬痕。

    他还能记起昨夜美人双腿颤如动兔跑,眼中蓄满晶莹珠光泪,不断与他恳求“轻些,再轻些”,那嫩白肉臀被狠撞浮粉,阳精自其中流泻,手中还能忆起温热触觉。

    见着这么一档美妙景色,却犹似如梦泡影。

    这不可置信地一切来得太出乎意料,来得太快,来得过于轻而易举。

    他也不再愿意以梦来将此概述,以往又何能妄念今日之局?

    一切因果缘由皆如指引,能让他得以瞧清楚事实,看得清局况。能与卿怜雪共行身侧,是他跪不来、求不到的东西。

    卿怜雪见他发呆,手叩着就在人脑门上来了一响:“如此入神,在想什么?”

    燕征回过神一笑:“没旁的,瞧着你觉着不真切。”

    “你还知晓不真切?我心思着这月内你不见踪影,原是去了春百苑不少趟。”卿怜雪踹他腿肉道,“你倒是能耐,耗子似的躲着,教我分毫消息也不知。说说,适才在想哪个春百苑里的小生?”

    “你该拿铜镜照照自个的模样,想着竟连眼也发直。”

    “燕将军潇洒俊逸,这模样也算不上差。”燕征边拾掇着衣裳,边走到铜镜面前自揽。

    这便是答非所问,卿怜雪哪里要听他自夸?

    “燕、征。”卿怜雪咬着字。

    “哎。”

    燕征不敢再揶揄,面上卖笑将人推坐在了镜台前的座椅上,又讨好地给人捏着肩颈:“什么也没做!只是听人说说,是遇着鬼神般的,碰也不敢!”

    “力道再重实些,没那么脆。”卿怜雪使唤道,“继续说。”

    燕征还要说些什么?他好似已经说得全面,再无遗漏。

    可卿怜雪要他说,那是硬着头皮也得胡编乱造下去。

    “是这样,营中几位兵将交谈甚欢,我便听了一二,他们所谈床中之术问我,我自然一窍不通。可你想,我哪能实诚道分毫不知?便是好这面子,我也得去知晓知晓。”燕征给人捏着肩,“真没旁的假话……”

    “是了,你说这话是真是假,我又不知,我是有那千里的眼线、万里的偷耳也瞧不见、听不着的。”卿怜雪若有所指道,“你说是真,那就是真罢?”

    “我……”

    “相爷,该晨醒洗漱了。”

    门外几声轻叩将燕征的话语打断,所说之人正是相府内的侍女。

    燕征一瞬去了殿内屏风之后,动作如流星赶月,快速非凡。

    卿怜雪瞧人这模样想笑,招了殿外侍女呈上洗漱器皿,又将人屏退。

    燕征这才做贼似的出来:“我这相府夫人做得太憋屈,连这下边儿的也不敢见。”

    “真是委屈你了,夫人。”卿怜雪取着热巾靧面,又与他道,“过来,帮你拭干净脸。”

    燕征掇乖弄俏,由人服侍着,又一同漱口,而后便迫不及待地与人深吻一通。

    他抓着卿怜雪双臂凑近,适才漱过口的还残留着盐水咸味,两条游蛇之舌相互交夺空间,两人之间亦是越抱越紧。

    眼看再吻下去便要引火焚身,燕征停了动作,瞧着人绯红面颊,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唇:“坐下,我帮你束发。”

    “你?你会束发?”

    “你不信便坐下,我给你编个辫儿试试。”

    卿怜雪想不着燕征编辫的景来,既然燕征说要做,那就让人试试看:“莫要糊弄我,若是要我丢人现眼,你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我还不知道夫君想些什么?信你家夫人,编辫这活还是手到擒来。”

    燕征取木梳动手,梳过缕缕柔顺长发,又予一撮在手中,分为三股交相更替,不须时便编成了一辫。

    而后如旧照仿,左右鬓角之上皆编上一辫,绕在后首取发带缠绕,算是大功告成。

    燕征又提着铜镜在卿怜雪跟前晃悠:“如何?你燕将军还是有些本事在身上。”

    卿怜雪捻着一缕发尾,满意笑道:“不过尔尔。”

    侍女守着时辰,取膳食恭候在殿外,送入而退,一并递上年岁新辰各仕官员所敬拜帖。

    这几日膳房敬恭上的膳食也是平日的二三倍不止,众人不敢多论,足足由五六位侍女呈端送入殿内。

    红木雕松桌上摆着白粥肉馅馒头、各色软糯点心,燕征吃着热乎的早食,筷夹蒸饼,那是一个不亦乐乎。

    要么说卿怜雪嘴刁,连膳房中的厨子也是难寻的好手,做的这些普通吃食却非是寻常味,素做肉味,肉做鲜味,是一个地道。

    他这吃得爽快,卿怜雪却手持着数折拜帖端详不止。

    燕征夹着肉馅馒头递人嘴口:“吃些再看,不忙一时。”

    卿怜雪眼不离帖,张口咬下,边嚼着边看,再想咬下之时燕征已抽了筷,对着他咬过的口子下嘴,他还饿着呢!

    “燕征,喂我!”

    燕征点头,又给人夹着喂食:“张嘴,来,啊。”

    卿怜雪不禁腹诽,这倒真是把他当亲生小儿了。

    腹诽是腹诽,腹中空是腹中空,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卿怜雪张口接下,翻看着拜帖,今年的拜帖较与往年来是翻了一番,只手取不下。

    帝师李姝钰、鲁国公鲁茂申、前朝丞相卓林君、刑罚司余水期、副将严复明、学士院侍讲任清流等诸多官场之辈,共二十来封。

    余下这一封非为拜帖,而是万国公万华彰的请柬。

    且不说帝师李姝钰与他从不交好,鲁茂申前日明暗有意,卓林君安插芳华;这万华彰……他卿怜雪是亲手将其嫡子送上了槊北蛮荒之路。

    卿怜雪见着万字未有知觉地眉间微蹙,口中嚼着也越发慢。

    竟会请他作宴?怕是不妥罢?

    这么一封请柬当真是明晃晃地,好似写着“你来便是个死”。

    可他卿怜雪从不惧这些鬼使阴招,更不畏人两面三刀。

    既然万华彰要与他周旋,放马过来。

    热气腾腾的糕点都凉了些,燕征夹着递到卿怜雪唇口,却见人若有所思,望其手中,是红纸年宴请柬,上印万氏红章,觉察不对。

    燕征手中顿停,自卿怜雪手中取过一览,纵观道:“万华彰要请人作年宴,嫌不得你作豺狼虎豹,还会请你?真是怪事。”

    卿怜雪抽筷夹着吃食,不以为意:“所以我琢磨着,万华彰是有着招数等着我,看着请柬便是已磨刀霍霍,忍耐不及了。”

    燕征忧心卿怜雪羊入狼穴:“他请得人貌似不止你卿丞相,看这模样,大年新岁宴请众官。这万华彰,就真不怕有结党营私之疑吗。”

    “万华彰要办年宴这事,皇帝早在前几日与我谈过。万华彰身负国公之名,又与朝堂上诸多权臣交好,皇帝要动他却是动不得。他说要办年宴,算是结党营私,皇帝也是绝不了他。”

    卿怜雪手搁木桌,扶额沉思道:“所以请了帝师李公李姝钰参宴,李公清正廉明,断然不会有包庇之疑。而我又因万世昌之事与万华彰有隙,更不会包庇祸心。万华彰是断然不敢在李我二人面前私相授受,若真有此等,便是将万府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帝师李姝钰,身为皇帝之师,向来对他不待见,今日岁新却前所未有地递来拜帖,是为此次年宴而交好、分割友军界限,还是为了旁的阴谋?

    卿怜雪不能再深思,越深入,只怕自身草木皆兵,无一人可信:“他既竭诚相邀,我便去目睹虚实。”

    “夫君雄韬伟略……为妻甚是钦佩,只觉欣慰。”

    燕征见他忧愁烦恼,作出安抚的举动,在人唇口间品尝舔舐,又与人四目相接,眼中发着光亮:“你我二人一道办的万世昌一案。若他请了你,那便会一并请了我。届时我在你身侧,你何事都不需慌。”

    唇口酥麻直溢上全身,卿怜雪柔声道:“嗯……别舔了。”

    昨个夜里什么都做过了,燕征再不怕羞,也不觉害臊什么,将人一把抱到自己腿上,腻道:“这桌上算是摆个十里宴席,山珍海味、珠宝珍馐,也比不上这一口的甘甜。”

    卿怜雪歪颈,宠溺看向他,嗔道:“你羞不羞?”

    燕征呼着热气,在人敏感的颈项间流连,又啃又咬,蓄意要将人情欲勾出,下身火热硬棍直抵人软臀:“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