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楔子中青竹

    ＊＊＊＊＊＊　离奇的山洞·乖巧的童年

    当日，陈青竹从后门溜出去后，怕有人来寻他，便故意躲得远些。

    他独自一人来到溪边，沿着石竹溪一直往上游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尽头，还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里有一张石床，那石床表面光滑，形状工整，像是武侠里才会出现的道具。

    陈青竹第一次发现这处，心下暗暗称奇，暗想自己这般幸运，会不会有一些神奇的遭遇。他本就百无聊赖，摸了摸石床边缘，竟然没有没什么灰层，颇为干净，便在石床上坐了一会儿，后来不知怎地，竟睡过去了。

    这一觉，酣然无梦。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月亮从洞口投进一点微薄的光。

    陈青竹环顾四周，过了一会儿才猛然惊醒，忙不迭翻身下了石床，飞奔回家。

    陈青竹出生后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他自幼懂事，从未让两位老人操心。在别家小孩调皮捣蛋，上树捉鸟的年纪，他已经跟在爷爷身边去庙里服侍；在别家小孩因为青春期叛逆、早恋弃学等问题让家长不省心时，他不是闷头呆在自己房间看书，就是在后院帮奶奶做家务。

    以前，人们或许因为他的身世或身体而嘲笑过他，但现在人们再提起他时，无不夸奖他：这孩子，乖得很。

    确实，他都乖得有些过分了，不像一个17岁的小伙子。乖得令人心疼，乖得让早些年对他颇有微词的二舅妈都闭了嘴。

    但他的乖，绝不是书呆子似的木讷。或许在他羞涩的笑容底下，藏着一些与生俱来的敏感和聪慧。因为聪慧，所以敏感；因为敏感，所以羞涩。

    这使得他很早就能明白爷爷说的那些道理，学会了忍耐。因而这么多年来，他才能淡然面对那些无端端砸下来的嘲笑和奚落，默默地活到现在。

    陈青竹沿着石竹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晚间的山风带着一丝凉意，从他耳畔刮过，溪水潺潺，像是爷爷的话还犹在耳边：

    “青竹，有些事情是天生的，你得认；但有些事情，是靠自己挣来的，就要努力争取。不为证明什么，就为成全自个儿。”

    ＊＊＊＊＊＊　爷爷·身世

    陈爷爷正摇着蒲扇在天井散步，陈青竹脚步一顿，猫着腰，在门口探头探脑。

    “舍得回来了？”爷爷冲着门口低沉道，声音洪亮，但听不出喜怒。

    被发现了，陈青竹只得低着头乖乖地往前挪动，两手交握背在身后，走到爷爷跟前。

    “好小子，你倒是溜得快，让我对付那些人？”陈爷爷敲了敲他的额头。

    “爷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最怕生的。”陈青竹陪着笑讨饶。他本不是个会撒娇的孩子，可是在爷爷奶奶面前，也难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别嬉皮笑脸的。”爷爷瞪他一眼，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长大了，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复杂的人和事，胆子还这么小怎么行。”

    “爷爷不必担心，我这十七年不是也过的挺好吗。”陈青竹握了握爷爷的手。他微微笑着，脸色如雾雨潭的水面一样平静，既没有长期压抑的愤恨，也没有扬眉吐气的快意。

    爷爷没再说什么，只是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挥了挥手道：“留了饭在锅里，自己吃去吧。”

    “那我去了，饿死我了。”陈青竹摸摸自己的肚子，蹦蹦跳跳地向厨房走去。

    陈爷爷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陈青竹这孩子从小命苦，没有人比他这个爷爷更清楚了。

    当年他从那男人手里接过还在襁褓里的小青竹时，看到他异于常人的身体，就已经预感他的人生定会比寻常人更艰难些。

    陈爷爷一生信奉佛理，相信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当她如花似玉的女儿未婚先孕，又匆匆嫁给一个鳏夫时，他平静接受了；后来他女儿没出月子就死了，那名义上的女婿将小婴儿抱到他们家，还扬言这不是他的种时，除了最初片刻的震惊，他也平静地接受了。

    陈青竹被送回来那天，刚好村里算命先生在场。算命先生看了看陈青竹的八字，又看看襁褓里的小青竹，摇了摇头，讳莫如深。陈爷爷也就不再问了。

    算命老头和陈爷爷也算交情深厚，二人平时都在村头的文昌庙走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终于有一天，算命先生忍不住了，清了清喉咙间的老痰，趴在陈爷爷耳边道：“你啊，还是别留下这娃了，命中带克，对你们陈家啊，不利！”

    陈爷爷啐了一声，“我一个死老头，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还怕什么？”

    “你不怕，你就不管下面的娃娃了？你家老大是有男娃的，比这小孩大不了几岁；陈二，这胎是个女孩，过个两三年，指不定也能添个男孩呢。”村里拢共就那么些人，算命先生对家家情况也是门儿清。

    陈爷爷沉默半晌，陷入犹豫。

    “你可要想清楚了，担心将来小辈怪你！”算命先生眼梢一转，隐晦道：“再说了，这娃这个身子，即使你不担心别人笑话，能不能养大还不知道呢。”

    陈爷爷叹了口气，终究是决定留下陈青竹。

    陈爷爷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儿，就是陈青竹已经过世的娘，另外两个都是儿子，各自娶了媳妇儿。他性格刚直，说一不二，虽然年纪大了脾气有所收敛，但两个儿子还是怕他，对他的决定不敢有异议。

    大媳妇儿安静得像一只蜗牛，凡事都听丈夫的，这一点和陈青竹的奶奶颇为相似。

    唯有二媳妇是个不省心的，曾明里暗里地劝陈爷爷把孩子送人，他只是冷冷地啐一口：“这孩子自有我养着，吃你们家半袋米了吗？”

    二媳妇被呛得赶忙闭了嘴，从此再无二话。偶尔背地里对陈青竹说几句冷言冷语，那也是挑了陈爷爷不在的时候。

    十七年来，陈青竹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像普通男孩一样长大。因了他的身世，在四个孙辈孩子中，陈爷爷格外宠他一些。但当他在外面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或受到嘲笑非议时，陈爷爷也不像普通的家长那样选择隐瞒，而是坦然地和他说实话。

    陈青竹从小便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别人不同，也因此受到村人的非议和欺侮。但或许是受到爷爷的影响，陈青竹从小便也养成了淡泊的性子，对什么事都比常人看得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