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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嫖客和卖身的

    11 嫖客和卖身的

    祈言坐在那里简直要笑出声。

    这是什么意思?

    祈言在那一刻竟然觉得自己就像那祸国妖妃,稍微吹点枕头风,昏聩无能的君王就会为了他大赦天下。

    可惜,他不是那妖妃,离越也不是那无知的君王。

    祈言面无表情的勾唇笑了笑,“夫人,你想你找错人了。”

    他摊了摊手,脸上神情带上了嘲讽,“如果想要寻求合作直接找离越或者其他人都可以,找我做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合约内容的践行者。”

    祈夫人脸上神色未变,她抬手拢了拢耳后的头发,轻声细语道,“祈言,你不要这么讲,有祈家在的一天,你也有所依仗,家族荣誉就是这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果盘里拿来一个橘子,保养精致的手指轻巧翻飞,将果皮剥下,再一点点去除丝络。

    她将剥好的橘子瓣放在祈言手边,祈言不接,她也不觉得尴尬,放进旁边的托盘里。

    这个女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慌不忙,她沉得下心也足够隐忍,所以现在的她是祈家正房的太太,还拥有一对聪明乖巧的双胞胎兄妹。

    不像那个死去的可怜女人,因为母族没落没有足够的仰仗,在生下祈言这个畸形的双性人后,自觉人生没有指望,在抑郁中了结此生。

    祈言沉默的看着这个女人,神情也逐渐平静下来,很多事情不需要说破,也不需要一见面就咬到头破血流,祈言的敌人不是祈家,严格说起来甚至连离越都不是。

    他的敌人是这个社会,是他自己。

    弱肉强食,如果他足够强大,还会任人揉捏,让别人掌控他的命脉?

    所以,每当这群人跳出来,他就会更加厌恶此时此刻还不够强大的自己。但是变得强大不是说说而已,单凭现在的他,连离家的大门都迈不出去,自由都没有,何谈强大?

    祈言垂眸静静看着自己的手背,输液留下的针眼周围显出一小片青痕,在雪白的手背上格外突兀,他轻轻摸了摸,只感到一阵微微的刺痛。

    “你说的仰仗就是在危机关头把自己儿子推出去,用来换取家族的存活?”

    祈言冷漠麻木的声音在空寂的病房内响起,他抬眼打量眼前这端庄优雅的贵妇人,笑出一丝恶意。

    “夫人,合约似乎要到期了。”

    祈夫人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保养精致的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烦躁,但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祈言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合约到期后,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不过祈家不止我一个孩子,或许祈烁祈贞也可以为家族牺牲自我?”

    祈烁祈贞就是祈夫人的双胞胎子女,还在上高中。

    女人的眉头皱起来,一直沉静的神情也有了龟裂。忽而,她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轻笑出声。

    “祈言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想到你这么糊涂。”她看着祈言,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无奈,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人啊,要学会为自己争取利益,或许你对你父亲的行为感到伤心失望,但那也是你身后的家族,只有家族兴旺你才能走的更远。”

    她顿了顿,又轻轻笑了笑,只是这一次,那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如果你的母亲知道你这么不懂事,她一定会很伤心。”

    祈言脸色倏地冷下来,手掌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蜷起来。

    女人笑了笑,只提了一句就不再说了,安静的剥着手边的橘子。

    凝滞的氛围在病房里回荡,没人说话,但祈言却从心底砰然爆发出浓烈的怒火。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祈言木着脸坐在那里,记忆又回到当初在祈家争执的片段。

    祈父将他关在房间里,他宁愿绝食也要抗争到底,后来祈父就阴沉着脸道:“你如果不听话,我就把你母亲的骨灰扬了。”

    他顶着祈言震惊的视线,冷漠道:“当初她因你而死,死后还要再因为你尸骨无存么?祈言,我劝你最好想清楚。”

    祈言难以回想当时自己的情绪,恐怕恶心多过震惊。

    那个男人的眼中,除了家族利益和钱,也许什么都不剩了。对那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祈父的话如一把锥子狠狠的刺在祈言心上,纵使从没和母亲相处过,记忆中也很难拼凑出那个女人的面貌,但是因为自己而自杀的悲剧让祈言从小都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同情的心理。

    他没有体会过半分母爱,但不影响他去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

    一句“因你而尸骨无存”让祈言彻底冷静下来,他不敢再闹,生怕祈父真去扬了那个可怜的女人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存在。

    此时此刻再次被人搬出自己的母亲,祈言的内心仍旧恶心欲呕。

    这群人到底是生活在怎样阴暗又肮脏的角落,抓取了如此多的人性之恶,还堂而皇之的说“这是在为你好。”

    祈言简直要窒息。

    剥完一整只橘子,祈夫人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她温和的笑着和祈言聊着家常。

    “没事多和你父亲打打电话,他很关心你在离先生身边的日子。”

    她一边整理着衣角,一边意有所指,“听你父亲说,最近有几个世家在安排子女接近离先生,知道你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但是有时候还是稍微注意些吧。”

    她扬起嘴角,笑的温和,然后提起精巧的手包,站在门前和祈言告别。

    祈言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向他。

    “为什么你们都会认为,只要我开口,离越就一定会插手呢?”

    祈夫人脚步一顿,神情有些诧异。

    祈言皱起眉头,眼神中的不解是那么清晰明了,“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只要我开口,他就一定会答应呢?”

    这也是祈言最诧异的地方。

    合约内容中除了答应给祈家一笔资金缓解他的债务危机,其他方面的援助几乎没有,祈家也没这个胆子去要求。

    所以是什么原因让祈家的人认为现在的他有这个能力去劝说离越,让他帮助祈家呢?

    祈夫人怔了一下,看着祈言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她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祈言打断了。

    “难道就因为我和他躺在一张床上?”

    祈言似乎并不在意将自己和离越这段耻辱的关系摆在明面上,他看着眼前那个沉默不语的女人,发自真心的询问。

    “什么时候,嫖客会对……卖身的这么富有责任心?”

    祈夫人愣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先是看了看四周,神情似是有些慌乱,然后紧张的出声制止祈言。

    “祈言!”她压低了声音道,“你今天生病了脑子不太清楚,很多话不是这么说的……”

    祈言冷冷的看着他,“难道不是么?”

    那张合约就是祈家卖儿子的铁证,宛如耻辱般印刻在祈言的内心,提醒着,他是谁,他究竟是怎么来到离家,又是为什么要承受离越的一切,雌伏于他的身下,像一只断了翅膀的幼鸟,失去自由,被人肆意亵玩。

    祈言的质问让这个一直都很端庄优雅的女人慌了,她咬着唇沉声道,“祈言,你最好祈祷这些话不会被……那个人听到,不然你……”

    她没有说完,拎着包仓皇的走了,似乎再多待一秒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病房里重新归于安静,祈言呆呆的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照在手边,他却不觉得有半分暖意。

    而在一室之隔的另一间房。

    昏暗的室内,监控屏幕上的微光散落在离越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衬的他像是暗夜里的修罗,森然而不近人情。

    几个身形魁梧的下属垂头立在离越身后,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嫖客和卖身的?”

    死寂中响起男人冷到极点的声音,身后的属下屏息,不发一言,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老板宛如刚从刑堂里出来,浑身都带着一股血气。

    无人应答,空气中只有从监控屏幕里不时传来的微弱风声。

    那个画面正对着病床上的那个人,背着光,能清楚的看到那个人脸上的神情。

    迷茫、无措。

    偌大的病房,孤单的身影呆坐在床上,久久不动,像是永远停滞在了时间的缝隙里。

    隔着一张屏幕,离越在虚空中和他对视。

    他心想,我这么包容你迁就你,难道不是因为我对你的那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和喜欢?

    不然,就凭一个祈家胆敢往我身边塞人?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慌张的男孩子带着哭腔找他求助,拼命说服他想要摆脱合约中的命运。

    也许是那一天日光投射下的角度分外唯美,也许是那天男孩眼角的泪像星光照亮了 的眼,又或许是他抱着那具娇小柔软的身躯走在猩红长毯上时,那隐秘而奇异的念头。

    总之,当他在那个明媚的午后,彻底占有这个漂亮的男孩子时,内心大抵是欣喜而满足的。

    他终于拥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物品,不是别人强行送上来的,是误打误撞跌进恶魔狩猎圈的小天使。

    哪怕这是他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但离越坚信,他有这个能力可以驯服这个天使,折断羽翼,把他关起来,让谁都看不见他,永远都只能属于自己,身与心都只有自己。

    冰冷的视线通过监控屏幕直直的锁定那道单薄的身影。

    扭曲的念头在内心疯狂滋生,带着不甘和一股莫名的难堪席卷而来。

    祈言,既然你这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那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嫖客和卖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