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沙漠中的艺术品
第三十二章 沙漠中的艺术品 半个月后,芮姜终于将书翻到最后一页,很厚的一本书啊,足足五百多页,封皮也硬实,这么厚的一本书拿在手里好像一枚秦砖一样,就是那种砌墙的青砖,沉甸甸的,很有质感。 这本书的内容十分丰富,描写了刘彻时代发生的许多着名事件,比如虽然没有原本的卫子夫,但王夫人终究代替了卫子夫的作用,促使刘彻废掉了陈阿娇的皇后位。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卫芙正在河东郡主持防治瘟疫,当时手里端着的盆子便不由得停在了那里,几秒钟之后里面的生石灰水才泼了出去,浇在那一摊病人衣物垃圾上。 这一次瘟疫虽然不很严重,不过焚烧尸体也耗费了许多木材,中国传统的殡葬观念是土葬,讲的是入土为安,这样子把人烧化了只剩下骨头渣,在人的感情中实在是很凄惨不幸的事件,即使是两千年后清末的东北大鼠疫,马来西亚华侨医生伍连德也不敢贸然挑战这种久远的伦理思想,最后是依靠皇权的权威才推行的,因此这一次卫芙要烧尸体,也是非常艰难的,好不容易才得到刘彻的诏令,将病死者的尸体全部焚烧,因此周围的树也给砍得“童山濯濯”了,给遗物消毒就尽量使用石灰水,然后将东西深埋,否则大面积破坏绿化也是很不好的,绿地沙漠化后果很严重。 在刘彻的统治时代,虽然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瘟疫,然而他祖父与父亲两代的时间里,瘟疫造成的严重破坏在他心中也留有深刻印象,哪怕没有亲眼见到那种惨状,毕竟留有文件,而且还有老人保佑这方面的记忆,会和他讲述爷爷文帝的时代,因为大旱天气和地震山崩,瘟疫流行死人太多,连棺材的价格都大幅度上涨,非常生动地反映了市场供需关系;到了他爹景帝的时候,瘟疫也没有减轻多少,仍然是威胁着王朝政权,有的时候一个王朝的覆灭不需要太强劲的外敌,只要饥荒和疾病就足够了。 所以到了他这里,即使已经没有大瘟疫,刘彻也不敢掉以轻心,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医生卫芙的上奏,他左思右想,终于决定按照卫芙的建议来做,烧尸体,至于理论基础,假如有死脑筋的腐儒对着自己胡说八道的话,大不了把孝道的阐述更改一下,随着烈火的青烟升腾的骨灰也算是上天了吧。 卫芙当时只是把这个信息记在了脑子里,白天的工作非常忙碌,她没有时间去多想,到了晚上,用湿毛巾擦了一下身体之后,卫芙倒在床上才开始回味这件事,这一世她没有见过陈阿娇,或许是因为自己过去的主家平阳公主总是给皇帝兄弟刘彻送美女,很讨大长公主与陈皇后的嫌,因此自己也就没有给请去诊治过不孕不育,可是前世的记忆还留存着,只要一提起陈皇后,她脑子里就能浮现出一幅女人的画像,画面上的女子艳丽而高傲,贵族的逼人气质如同塞外陇头的劲风一样扑面而来,那种优越与自信令人难以淡然面对。 然而陈阿娇终究是仍然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失去了皇后的地位,从此退居长门宫,无声无息,因此这个时候卫芙再一想,陈阿娇虽然血统高贵,一出生就比其她女人有更高的起点,可是这种出身也有不利的一面,那就是她的前途已经几乎是注定了的,那就是投身宫廷斗争之中,自己出身只是讴者,地位低微,转行反而还容易一点,不过这也是因为自己有现代医疗技术,否则如果是原生的卫子夫,前途道路仍然受限,或许摆在卫子夫面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进入皇宫获得权力,否则难道要像二姐卫少儿一样,与一个小吏相好,就这么平淡无光地度过一生? 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在汉代大奥的那些出头的女人之中,陈皇后其实还是结局比较好的,前世死得惨烈的除了自己,还有钩弋夫人。 晚年的刘彻心里极其的不正常,皇后与太子都死了,他开始病态地怀疑一切,非常像是重度躁狂的症状,已经陷入谵妄状态,刘彻最后决定立刘弗陵为太子,然而却非常忌惮刘弗陵的母亲钩弋夫人,认为把她杀死可以免除女主摄政的后患,遗风到了北魏就发展成为更加变态的规定,那就是立子杀母,北魏惯例,后宫产子将立为继承人,其母皆赐死,非常警惕和排斥母亲的。想到这些,卫芙涌起的一个念头就是,干脆男人自己生孩子吧,这样也就不用如此嫉妒子宫了。 而陈皇后虽然在长门宫寂无声息,心情忧郁,却也算是得了善终,或许是抑郁而亡,但总算没有见刀光。 这一本把芮姜看得心潮起伏,居然破天荒地写了一千字的感想,在微信里发给了尤白薇,真的是连芮姜自己都感到诧异啊,自从中学毕业之后,自己就再没写过作文读后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写出这样一篇读书笔记来。 过了一阵,尤白薇回复道:“哈哈哈姜姜,你看得真的很仔细,想法好多啊,确实是的呢,当时我查那个年代的资料,发觉假如真的穿越到汉代,其她的也就罢了,食物品种真的是太匮乏啊,如果不是张骞去了一趟西域,中原连黄瓜和胡萝卜都没有呢,夏天的时候我最喜欢吃凉调黄瓜,红烧肉里面油汪汪烧软了的胡萝卜特别有味道,常见的食物就是粟米面饼蘸肉酱,再加一份开水烫白菜,如此单调的饮食简直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剧之一。” 芮姜笑道:“我也是很喜欢吃胡萝卜呢,烧羊肉里面的胡萝卜特别好吃,另外还有芝麻呢,武汉热干面很重要的调料就是芝麻酱啊。”受宁凝的影响,芮姜对于武汉的小吃也是十分的热衷,其实不要说热干面,夏季里自己拌凉面的时候,也是要放芝麻酱的。 西域的引进作物之中,唯一不会令她感到遗憾的就是大蒜,那东西可有可无,对于蒜苗她也不是很可惜,毕竟这不是有沙葱吗? 芮姜继续说:“这就是我对于这本书最喜欢的一点,写书的人是认真查了资料的,里面有许多有趣的知识点,从前都不太清楚呢,看过一本之后,了解了许多事情,是一篇很有料的文呢,其她许多都是大段大段的感情戏,当然我并不是反感爱情啦,只不过男主一出现,女主智商往往就不在线,真的很让人头疼啊。”所以自己才更喜欢看男男文里面的情感描写,相对还是平等的,而且显得更加正常一些,真挚感人,而且代入男性角色,整个人都显得洒脱起来。 尤白薇说道:“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写出这样一部不以感情为主线的文来呢,从前写耽美文,都是以爱情纠葛为主,所以这一次自己也是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虽然查资料查得很累,但却是一种全新的写作体验呢,我打算今后也多写一些这样的书。哦对了姜姜,昨天晚上我们小区里不知是那一家,孩子哭得特别歇斯底里,你当时有在家里吗?有听到吗?我真的怀疑有人虐待孩子。” 芮姜一皱眉:“还有这样的事情?当时我应该刚好不在吧,或者是戴着耳机,所以没有听到。”进入公寓就转进空间,因此可以称之为“不在”,地下基地是一个巨大的耳机,屏蔽了外面的声音,自己半点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这个事情要不要报警啊?” 尤白薇也十分苦恼:“我是很想报警的,真的很恐怖,不过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家,而且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理由来报警,说‘孩子哭得很惨’?然而对方会不会说‘孩子哭是正常的’?今天早上我问了两个邻居,她们也都听到了,还说这么大的声音,全小区的人都能听见,不过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的样子,我真的很困惑了,大家觉得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很正常吗?这样的家庭简直就像是杨永信的电击所,和外界隔绝不通,里面做了什么都没有别人知道,这样的妈爸也不怕将来遭报应。” 芮姜:“等孩子长大的话,大概会用‘孝道’来绑架孩子吧,‘不孝顺就会遭报应’。” “真的是不像话啊,自己身上的因果轮回懂不懂啊?” 芮姜忽然想到申皓民那一次和自己争论母系父系,洋洋自得地提起战争,还鼓吹战争呢,战争那就是直接死人,哗哗死人,也难怪这一种“尚武之风”都弥漫到家庭内部了。 三月二号周二休息的这一天,芮姜清晨来到了绿洲上,那里正面临着一场分别,已经步入暮年的哈扎密仍然十分威严,稳稳地站在那里看着即将离群的两只年轻的公骆驼,雄性骆驼一旦长到三岁,就要离开原本的种群,去寻找其她的族群,或者是干脆过流浪的生活。至于它们去向哪里,芮姜并不知道,她不晓得空间到底有多么广阔,其它骆驼族群到底在哪里,不过去年来了一只陌生的公骆驼融入到种群中,可见在这个空间之中还存在着另外的种群,绿洲上的骆驼群不是空间中唯一的群体,否则就实在太凄凉了,生殖灭绝指日可待。 经历了这样一场送别会,芮姜拍了拍仍然略显伤感的沙伊达:“沙伊达,让我们到沙漠里跑两圈吧,兜兜风放松放松,心情能够爽快一点。” 长长的白色丝巾包裹住头部,太阳镜挂在衬衣口袋上,芮姜高高地坐在沙伊达驼峰之间的鞍子上,风驰电掣地向前奔跑而去,沙漠中此时本来是没有风的,然而因为速度的原因,丝巾的下摆也不住地向后飘去,一阵凉爽的带着一定力度的气流从芮姜的脸上掠过。 太阳在远方渐渐升高,天地间的光线越来越明亮,芮姜恍然间有一种联想,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灯罩,如今光源逐渐增强,很快就要用纯白的炽热光线填充满整个空间,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要赶快回去了,芮姜不想作投火的飞蛾,将自己做成烧烤。 沙伊达在浩瀚的沙地上疾驰而过,芮姜转头向左看去,十几米之外生着一大丛百岁兰,宽阔的长条叶片软软地摊在地上,仿佛地面上长了一大片海带,又像是沙漠中的书页,虽然上面没有一个字符,却静默地记载着这里发生的事情,长长的叶片末端有些枯黄,更透露出饱经岁月的沧桑。 沙伊达的速度极快,那一丛百岁兰眼看着在自己的视线中逐渐缩小,不多时就看不见了,这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阴影,芮姜抬眼看去,果然是一株巨柱仙人掌,直径接近一米,空旷的沙漠之中,这一棵二十米高的仙人掌孤独地昂然耸立,仿佛一根立柱一般支撑在天地之间,站在下面的人必须要很努力地向后弯折脖子,视线才能到达它的顶端。 这是沙漠中一个令人惊叹的存在,这样一棵巨大的仙人掌,重量足有几吨,它的寿命也很长,可以生长二百年,就在这样广阔无边的沙漠之上静静地伫立二百年啊,这是怎样的沉静和耐心,而这样一棵巨大的仙人掌就能支撑起一个小型生物群落,包括地下的沙漠跳鼠,蜘蛛类,还有一些鸣禽,简直是保护伞一样的存在,对于这些小动物,这棵巨柱仙人掌可能就构成了整个世界吧? 芮姜转过头来向遥远的石山那一边看了一下,幸好这里离地下基地的距离很远,否则当这株仙人掌寿命到达极限的时候,一旦栽倒,那震动可是很大的,不要撞在山峰上损坏掉山石才好,假如山丘突然缺了一角,就好像一个人少掉一颗门牙一样,很难看的,而且也影响地下基地的安全性。 一阵风一般穿过一个砂砾岩风化形成的拱门,前方的沙土中间忽然间有一个光洁的东西在发着光,芮姜揪住沙伊达脖颈的毛,叫了一声:“停!” 沙伊达又往前蹿了几步,迅速收住脚步,蹲下身子让芮姜来到地面上,芮姜跑到前面,拨开半掩盖白色物体的沙子,下面赫然是一个完整的骆驼头骨,尖尖的嘴吻部,门齿仍然保留着,后面一排臼齿几乎没有脱落,两只眼眶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啊!” 芮姜惊叹一声,小心地捧起了头骨,多么美的一副头骨,象牙一般的质感,骨骼表面如此光滑,在阳光下简直能够散发出玉石一般的光泽,这就是沙漠之中天然生成的艺术品啊,难怪当年三毛视若珍宝,三毛这个人,喜欢的东西也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 芮姜捧着头骨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竟然看出了恐龙的形状,一瞬间仿佛遇见了远古遗迹。 如同找到了沉睡海底的古老瓷瓶,芮姜珍重地怀抱着骆驼头骨,重新跨上沙伊达的脊背,沙伊达慢慢地站了起来,阳光这时更加强烈了,芮姜从口袋上摘下太阳镜,戴在眼前举目四望,眼前的世界变成了淡淡的茶褐色,然而沙粒上仍然隐约闪着金光,那是太阳的光线,如此夺目,让人难以忽视。 拍了拍沙伊达修长的脖项,芮姜说了一声:“到时候了,我们回去吧,Go home!” 沙伊达的眼皮眨了两下,清亮的眸子里闪着灵动的光,调转了头便往向着基地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