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小资本家的真实想法

    事情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样顺利。

    风雨大作，电闪雷鸣，狂风不止。一股强烈的阻力扑面而来，阻止这两个越界的生物再飞向前。

    “怎么会……”

    叶琮眼前一黑，整个被掀翻。他牢牢地抓着玄龙，生怕两个人被狂风分开。于是兄弟二人一起连滚带爬，滚下云端，掉在一汪深不见底的泉水中。

    扑通……

    怀中的龙，忽又变回人形。叶琮与玄铭冒出水面，吃惊地望着彼此。

    然后听到了一阵淫荡又快乐的嬉笑声，呻吟声。

    难以名状的催情香气拂过鼻尖，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

    叶琮瞪大眼睛。

    眼前的情景，做梦恐怕都难以想象。

    肉体。

    男男女女，酒池肉林，各种姿态的群落，嬉笑恣意地交合。也有正在分娩的人，娩出的却非人形，而是蛇、蛋……许多奇怪的生物。

    叶琮脸上发烧，盯着那些色情的场面，看得下面都湿了。一个声音在遥远的地方，焦急地呼唤他：

    “琮儿，琮儿，醒醒！”

    叶琮猛地一晃脑袋，自己又回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身旁是恢复人形的玄铭。

    “怎、怎么回事？”

    “我们被赶到了两界夹缝中的某个地方，你好像中了迷阵……”

    这里和玄峰当初在的那个地方很是相似，但此地显然没有玄峰和叶雨旸的身影。

    “你瞧那儿。”玄铭指向云端。

    肃穆庄严的宫殿林立，若有若无，如梦似幻，却难以触碰，也难以接近。

    “……这就是我和哥哥当初生活的地方……”

    叶琮惊叹。

    一个陌生的声音，回应了他的话。

    “——然也。”

    二人向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一名高大清俊的玄衣天神，远远向他们走来。

    那天神俊美惊人，叶琮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好看、又这么威风的男人呢，他瞠目结舌，又觉得男人的五官和哥哥有那么一些相像。

    “阁下是……三公子？”玄铭先开口，难以置信地问。

    “是，不过这不重要，而且你的弟弟尚未恢复记忆。”

    那名为“三公子”的天神开门见山，直接解释道：

    “你们二人所历之事，实为冤案，乃太子强取豪夺在前。前代天帝是我的第七代子嗣，与我关系淡薄，我不便直接插手，只好暗中保你二人性命。不过，如今人间也并非坏的去处，不妨迂回处之……”

    玄铭闻言，跪下，对三公子磕了三个头。

    “谢三公子救命之恩。”

    三公子并不十分看重他的谢意。

    “天庭不能擅闯，然而，你二人如今有缘来此，说明百年劫数已尽，可以回来了。”

    “百年……已到？”

    三公子轻轻点头。

    “并非一人百年，而是总共百年。这是我当初同天帝谈惩罚时，耍的一点滑头。”

    “总共百年？”叶琮又惊又喜，马上算了起来，“我二十六年，哥哥三十三年，这才五十九年，还有四十一年……”

    “……啊。”玄铭忽然大悟，“还有臻儿的八年……和玄峰伯父的三十三年？”

    “不错。”

    “我知晓臻儿为公主血脉，可玄峰伯父呢？”

    “他原是我儿魔龙师的后代，乃一条无人身的魔龙，与公主臻相同，为协助你二人逃亡，触犯天条，因此下界受罚，反而得了人身……”三公子转头望向叶琮，“你和你的爹爹的情况比较复杂。”

    “无论如何，我们都已经刑满释放了，对不对？”

    他这人间的说法，让天神微微一笑。

    “不错，你们依旧有龙身和永恒的寿命。但问题的关键是……你们当下是否想要回来。”

    叶琮的心中一阵茫然。

    “不要着急回答。”那天神又说，“我带你们到过去的住处，姑且就当作游山玩水，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吧。我会施下结界，放慢宅院里时间的流速，不用急着回去。”

    话音落下，叶琮一阵眩晕。

    迷雾散去，富丽堂皇的宅院在他的面前展开。

    他站着发呆，不知所措，一切全仰赖哥哥在前面挡着。

    这时从宅院里飞奔出来一名美丽的少年，见到他俩，狂喜不已：

    “大少爷，小少爷，你们总算回来了！三公子保佑，我就知道你们会毫发无损地回来的！不过衣裳有一些奇怪，更像前几年魔族人穿的……这是人间最新流行的款式吗？”

    “是啊，”玄铭故作轻松地笑道，指指身后的弟弟，“……他这件外套挺贵的呢，差不多相当于你当初在人间干活时一年的俸禄。”

    “小少爷当然在哪儿都要穿最好的！”少年挺起胸膛，“可惜大家都走了，哼，一群势利眼！陈伯不知为何有一天也消失了，他答应要陪我们守在这里，东西都没带走，应该不是用正常的方式离开的……哎，反正，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小花。”

    “你说的是陈叔的话……他……他在人间和我在一起……”叶琮低声说。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

    少年叫阿白，是一只鹳鸟，从小做玄铭的伴读。据说他祖先是天庭里的大医，接生过许多高贵的人，得益于这份血脉，当初二位公子出生时，也是由他在旁边接生的呢。可惜这些事，叶琮一件也不记得了。

    突然碰到这么多意外，玄铭怕弟弟吓到，就让阿白稍微打扫一下房间，自己和弟弟先到庭院里小坐。

    “哎！”

    阿白高高兴兴地答应，又赶紧跑去把好消息告诉小花。

    一个时辰后，玄铭和叶琮回到房中，换上在天界穿的衣服。玄铭拿起梳子，帮弟弟梳那一头乌黑的秀发。

    “还愣着呢？”玄铭笑着问，“说要来的是你，傻乎乎不知道怎么反应的也是你。”

    “我……我就是觉得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叶琮呢喃，“我以为……哎，好像跟人间也没什么不同，还没手机电脑玩……”

    “以为天上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叶琮摇摇头。

    “天神大哥是很帅的，哥哥变成龙的样子也很猛。但是，主要……——这里的东西就算偷回去了，在拍卖行里也只能卖个普通古董的价嘛！”

    这位叶姓小资本家憋了半天，终于说出了最切实际、最发自内心的想法。引得玄铭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叶琮对天界的失望，确实来源于此。

    另一边，在人间。

    顾钧出差时路过一间寺庙。这些神啊佛啊，他本来一个也不信。不过家里有个小龙神，而生意人嘛，诸事靠点运气，不可能同迷信过不去。总之他心念一动，拔脚进了寺中。

    他也不问是哪路神仙，和现在的天界脾气合不合，就打听道：我那爱人是否还会归来？

    一个陌生而温和的声音发出一声轻笑，在他的耳边说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顾钧恍然大悟。这句话在普通人耳中，仿佛有几分悲观，可在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生意人耳朵里听来，简直就像一句许诺。

    商场上的事从来都是如此：你若叩问前程，前程从不会来，你若但行好事，前程也就不知不觉中到了身边。

    于是他便觉得心静了少许，继续若无其事地过着白天当CEO、晚上当奶爸的日子。偶尔在车马劳碌、睡梦恍惚之时，思念他那在遥远天边的爱人。

    ……你也不怕我这么大一个人，跟别人跑了……

    他有时暗骂，又无奈地笑话自己：

    ……有那种小变态当老婆，还看得上谁啊？

    叶琮真的不怕顾钧和别人跑了吗？

    倒也没那么自信。

    实际上，顾钧这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叶琮那边，在天神术法的影响下，虽说不至于人间一日天上三秋吧，也度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我果然还是个俗人。”这天夜里，叶琮在玄铭的怀中念叨，“我要互联网，要小钱钱。”

    “要回去吗？”玄铭问。

    “会有什么后果么？”

    “不会。按三公子的说法，我们往后来去自如，只是要先低调一些，别撞到讨厌的人面前去。——反正回了人间，过不了多久，也是躲起来隐居的结果。”

    “我晓得。”

    叶琮暗叹。

    “……坦白说，哥哥和顾钧，两个我都爱，两种爱虽然有些不同，却都割舍不下。先前哥哥觉得我们来日方长，有意把我让给顾钧，顾钧心里大约也明白。但我这次任性，拉着哥哥上天，往后事情不一定还能让我这样占便宜呢……如果说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就是不想对不起他。可真要对得起他，还是应该回去。”

    “嗯。”

    “让哥哥受委屈了。”

    “不算是。我也有新的家庭要照顾，对自己的家人也有情感。”

    “两个孩子有继承哥哥的体质吗？”

    “现在看，没有呢。”

    “那么我家的孩子恐怕也是凡人。……也好。”

    这刻开始，叶琮终于下定决心，要以凡人的姿态度过半生。

    后来，三公子再出现时，兄弟二人就是这样告知他自己的决定。

    “……只是离开之前想去看望一下父亲。”叶琮低声说，“还有，阿白和小花，他们很想和我们一起走。”

    “你们已经可以来去自如、自己决定这些事了。”很懒得上班的三公子，笑微微地道，“如果你的双亲愿意，也可以随你去人间度日。”

    “真、真的？”叶琮眼前一亮。

    “嗯。”那位天神点头，“有些小事，我一个人说了算。不必在意某些老家伙的规矩。我们天界也有常年在人间厮混的家伙，日后你或能找到他们。免得不想回来，又觉得孤单。”

    “……太爽了吧？啊不，是祖宗大人你太帅了吧？”

    他还在这儿星星眼呢，三公子已经飘远，从背后向他们挥了挥手。

    于是这一日，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顾钧家的楼下。正趴在窗边玩火车的儿子，忽然大喊起来：

    “是爸爸！爸爸回来了！”

    顾钧猛地站起，大步流星地走到窗边，将窗帘全部拉开。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两手若无其事地插着口袋，微微抬起头，冲他吊儿郎当地笑了笑。

    “……可恶，被他装到了。”顾钧怨道。

    他不管扑面而来的寒风，跑下楼梯，打开门，将归来的爱人狠狠地抱在怀里。

    “讨厌，人家要透不过气了！”叶琮大声抗议。

    “活该。”顾钧低声说，“今晚你别想睡。”

    “哎呀，好期待哦……”

    叶琮露出一个色迷迷的笑容，两只手在顾钧的背上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