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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雷克雅未克一间屋(附彩蛋)

    第五十章   雷克雅未克一间屋(附彩蛋)

    卞小渔回到冰岛,销假之后,重新开始工作,只是从这时开始,她工作之余便多了一件事,就是要各处看房。

    起先,她想买下自己一直居住的这间公寓,毕竟房子不错,住了这么多年,既了解房屋状况,也有一定感情,然而房东不肯卖,所以卞小渔只好另外找房。

    从二零四四年尾一直看房到了第二年的七月,终于找了一套比较合适的房屋,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房子,到现在挺立了半个世纪,比较陈旧了,不过卞小渔从专业角度看了一下,房屋质量还可以,损坏不是很严重,只要换一下马桶和窗户,还是很不错的,而且整栋公寓的外墙是刚刚粉刷过的,灰绿色的外墙,红色的屋顶,从外表看来很是鲜亮,每天进出这栋公寓楼,心情会比较明亮。

    四层的公寓,卞小渔住在第三层,不高不低,冰岛的旧建筑少见高楼,多是三四层,四五层,当然是没有电梯的,卞小渔觉得,这样也很好,比较质朴一些,有生活的气息,而且摩天大楼倘若断电就很麻烦。

    支付了首付,贷款手续也办下来,房主便将钥匙交给了她,为了这个首付,卞小渔是将大部分存款都投入进去,这样可以少贷一些款,虽然冰岛的房贷政策也是类似中国,首套房利率比较低,然而毕竟也要背负利息,能少背一点,还是少背一点。

    这套五十平米的半老公寓,每平米合三万三千人民币,总价一百六十五万人民币,折合欧元二十一万,两千七百万冰岛克朗,卞小渔首付八万欧元,余下的十三万欧元,分二十五年慢慢地还,她如今月薪五十六万冰岛克朗,合四千多欧元,去除掉各种税费,每个月余下的工资有一半要付贷款,说起来似乎是很有些悲凉,不过卞小渔只买生活必需品,所以倒是觉得也还好,虽然是给银行打工,但毕竟是为了自己的房子,租房也要许多房租,房子还不是自己的,这样折算一下,其实压力也不会那样大。

    卞小渔很快更换了新的马桶和窗户,又重新排了电线,更换了灯具,复杂的排线她难以上手,简单排线可以操作,又找了一点材料,将卧室墙壁上原本为了挂电视机而打的洞填好,另外房间的地板与墙壁本来也是可以的,这一下焕然一新,简直好像新房一样,当这些都赶着弄完,原来公寓的房租到期,于是这一天休息日,卞小渔便用自己那辆自行车往返几次,将公寓里的东西都搬到这边的房子里,好在她虽然居住在公寓几年,却仍然保持着从前的习惯,非必需品一律不买,因此搬家也就比较容易,唯一麻烦的就是那个大大的行李箱,好不容易在车子后面捆好,一路累累赘赘地运到新居,塞进衣柜的角落。

    要说这套公寓虽然只有五十个平,然而设计异常紧凑,是一点五室一厅,布局比较独特,是经过改建的,原本的格局是,进门一条长长的客厅,左手边是洗手间和厨房,厨房隔壁是卧室,卧室尽头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通道,也就是客厅与室内阳台相连,带拐角;经过五十年的岁月,结构有比较大的改动,厨房改成了储物间,里面靠墙一排柜子,烹调场所转移到客厅拐角,灶具搭在尽头处,卧室那边的墙壁上安装有一个短短的储物柜,不是整体柜,只有一米多高,台面上可以放置物品,冰箱洗碗机安排在旁边,另一边墙壁上安装了上下两排的挂钩,中间有相当的距离,有再多的炊具也都可以挂在上面,阳台另一边则是安放洗衣机,头顶是晾衣架,客厅阳台无隔断全通透,用一个长条餐台区隔两个空间,房屋的利用率特别高。

    大件家具基本上是原房主的,对方换了新房,问卞小渔要不要这些家具,卞小渔便大部分留了下来,可以说是双赢,房东要的价格不贵,因为她可以节省搬运费,冰岛人工相当昂贵,这些东西搬来搬去也要花许多钱哩,对于卞小渔,也省了买新家具的钱,况且这些东西还都不是很旧,样式她也喜欢,简洁大方,不花哨,特别实用,柜子很能装东西,长长的沙发虽然不是折叠式,不能铺展成一张床,然而海绵垫下方是三个又宽又深的抽屉,旁边的茶几下面也是抽屉,卧室箱型床里面也能放置被褥之类,可以说这个房屋里,到处都是储物空间,简直是挖空心思在设计,虽然房子小,但可以装许多东西,只是卞小渔的物品实在精简,居然显得那些柜子抽屉有些空荡荡。

    客厅的窗子朝南,采光相当好,卧室的窗子则是朝东,不过光线也还不错,比北窗要好上许多,所有家具之中,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件是卞小渔添加的,便是一把波昂椅,放在卧室里,这座房屋原本的沙发虽然很好,却没有什么舒适的椅子,卧室书桌前摆放的是一把木椅,卞小渔觉得有点硬,便将那把椅子挪到客厅,自己去家具店买了波昂椅的材料,回来自己组装,装好的椅子看起来好像一只鹅,因为只是一条弯曲的弧形骨架,少了后面的支撑,卞小渔坐在上面便总是觉得好像会微微颤动,其实应该是海绵的柔软造成的错觉吧?不过坐着打电脑倒是很舒服。

    卞小渔的这间房屋,不是在市中心区,与中心繁华区有一段距离,不过也不是太远,因此到各处都还算方便,许多地方走路便可以到达,稍远一点的地方,骑自行车也就可以了,这些材料就是她用自行车运回来的,来到冰岛几年,她最好的朋友就是这辆自行车,发挥了太大的作用,在冰岛这里买车养车,卞小渔连想都不敢想,也觉得没有必要,需要长途出行,自己可以租车,因此自行车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当然得是三轮的。

    日子在这种忙忙碌碌修修补补之中,很快便过去了,到了第二年的二月,十号这一天傍晚,卞小渔回到家中,看到了孔瑞英的消息:“今天又去学语言了吗?”

    是中午发来的,只是自己当时没留意。

    卞小渔回了一句:“是啊,下午又很忙,刚刚才看到,瑞英姐最近还好吗?”

    然后卞小渔就去烧饭。

    当将晚餐端上桌面,孔瑞英的回复已经发了过来:“你的学习真的是太认真了,已经学了这么多年,还在继续学,上一次我看到你,冰岛语英语倒是都说得很流利,汉语有点吃力。”

    卞小渔:“……桑熏,毕竟几年的时间多是说那些,汉语用的机会少,好在我还是经常看中文书的,所以理一下也还行。”

    此时卞小渔打开音乐,陈慧娴的歌声飘了出来。

    孔瑞英笑道:“你这是准备用冰岛语写吗?”

    卞小渔一时不着急吃饭,便与她先聊着,反正房间里热得很,不担心食物会变凉:“其实是为了交往,从前在国内,对于别人的态度是,‘不要来烦我’,然而到了这里,就觉得有人说说话也不错,不需要了解一切的那种,就是随意地闲聊一下,语言学习是个好机会,课间大家很轻松地说说,既能够开心,又不会让人为难。”

    虽然似乎是塑料花的友情,然而卞小渔觉得蛮适合自己,太过深入,如果涉及到隐私,就会让自己感觉不安,或许有的人是很喜欢倾诉的,但是卞小渔不想把自己的事给人家知道太多,就这样泛泛地聊着,挺好的,还可以讲一下各自的兴趣爱好,大家都是适可而止,既能够得到信息,又不会侵犯界限,对于这样的交往,卞小渔觉得很是舒服,语言学校是游泳池之外第二个社交场所,反正公司会给报销费用,为什么不学呢?

    孔瑞英又问:“雷克雅未克今天是有什么庆典活动吗?”这样忙,可是情人节还有四天的时间啊。

    卞小渔道:“我去给人家疏通淋浴间管道啊O(∩_∩)O”

    “原来如此,小渔,你已经有了兼职了啊?”

    “是啊是啊,当初我这间房子里的东西,许多都是自己更换,有邻居看到我自己安马桶安窗户,就问我能不能给她们也换一下,会付费,我就过去咯,价格会低一些,人家要两万克朗,我要一万六,相当于打八折,所以慢慢地就有别的人开始找我,虽然是要缴税,不过也能够补贴一下。比如今天的这一家,是百年老房,里面淋浴管道一百年来就没有疏通过,我还是手脚快的,居然也用了将近两个小时,那里面密密麻麻都是黑色的细沙,难怪洗澡水几乎要烫掉人一层皮,如果是别人,肯定至少要收她三万克朗的,我只收了两万五千,账单后续要寄给她。”

    孔瑞英如今对于冰岛克朗与人民币的换算也比较熟练,在计算器上算了一下,这就要一千多块钱啊,不过毕竟是在冰岛,人工昂贵,况且卞小渔又辛苦那么久,即使在国内,也要几百块,所以也还可以了。

    听说卞小渔有了额外收入,孔瑞英也为她高兴:“这样可就好了,那边物价高,有了这些收入,以后就可以宽松一些。”

    卞小渔在电脑上飞快打字:“是啊是啊,有时候如果只是一些小活计,我也不收钱的,比如有一次我给人换全屋的插座,她家里正好烤面包,我就说把面包给我当费用吧,她便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桦树糖浆面包,我抱着回去的,那个面包放在冰箱里,足足吃了三天,黑麦的,不很甜,浓浓的麦香,用来配煎鱼蛮好;还有一次,我看到顾客似乎是喜欢收集马克杯的,就问她能不能给我几个马克杯,抵维修费,她就答应了,除了几个珍藏的之外,让我随意拿,我就拿了四只回来,我拍照给你看。”

    卞小渔飞快跑到厨房,拍了一张照片,马上发给了孔瑞英,孔瑞英一看,墙壁上一排挂了四个马克杯,都是花花绿绿,明显的北欧风格,满是颜色鲜艳、线条简练的植物和动物,很有童话色彩,卞小渔虽然平日里仿佛清心寡欲,然而对于一些小物件,却很喜欢花哨俏皮的,她的这四只马克杯,一律这样的风格,不过虽然满是图画,却并不显得杂乱,而是富有生机,很有趣的。

    卞小渔很是得意地问:“这几只杯子怎么样?”

    孔瑞英笑着说:“很不错,都是自然风啊。我忽然记起,你从前不喜欢用瓷杯的,一直是一只不锈钢保温杯。”

    卞小渔笑嘻嘻地说:“那是自然啊,从前总是搬来搬去,陶瓷玻璃的物品容易破碎,所以就是用不锈钢杯,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就想要慢慢经营啊,四只马克杯,我可以轮换着用;我还买了陶瓷餐具,全套的,虽然只要几只就够日常用,不过我还是买了一整套餐具。”

    孔瑞英:“小渔,你是真正的开始生活了。”

    从前的卞小渔,吃饭不必说,一般都是吃便当,不需要自己准备餐具,她倒是也有几件盘碗,都是不锈钢,免得地点转移的时候碰碎,毕竟一年起码要搬一次宿舍的,这几件餐具她当初也都带到了冰岛,最具沧桑感的是那只金属饭盒,从学生时代一直保留到这个时候,一看就让人心生凄凉,这装备真是充满了漂泊感。

    然后孔瑞英又说:“让我看一看你的餐具。”

    卞小渔便现成拍了餐桌上的照片给她,这个时候自己便开始吃饭。

    孔瑞英一看:“餐具很不错,不过你的烹调是越来越简单了。”

    盘子是雅致漂亮,深蓝的背景上描绘着粉色白色的花,还有绿叶,偏偏也没有铺满,而是有留白,很是优美清新,然而里面只是放着面包、煎鱼、煮豆子,真的特别省事,不过营养倒也是均衡的。

    卞小渔咯咯笑道:“节省时间啊,我现在是觉得,时间非常重要,一想到要用掉那么多时间去烧菜,就觉得很是心疼,况且这餐食的味道也很不错呢,毕竟鱼很新鲜。”

    孔瑞英笑了笑,道:“好了,你快吃饭吧,我不打扰了,下次再聊。”

    有一些话,孔瑞英不想对卞小渔说,今天刚刚从金美枝那里得知,有一个女硕士生,导师之前带的一个男学生,出到社会开公司发了财,然而妻子只生育了女儿,到后面卵巢发生疾病,他就想找这位年轻貌美又有才华的师妹代孕,当然是威逼利诱,一方面会给钱,另一方面倘若师妹不答应,就要导师卡住师妹不让她通过,导师也犹豫,毕竟这个学生与他有商务往来,会给他一些利益,然而却也觉得不好和那个女学生开口,结果给一个比较正直的师兄把那男人骂走了,之后一个女教授晓得了风声,也和那个教授说,“如果给学校知道了,可能要解聘的哦”,这才彻底息了心。

    这个女生算是幸运,否则她有可能要舍弃硕士学位,如果导师决定要这样做,她是可以选择向学校举报,但处理结果难讲,或许除非在网络上掀起声浪吧。

    孔瑞英不愿对卞小渔说这件事,首先是知道她对这方面比较敏感,比方自己给她推荐一本关于女政治家的书,她倒是看过了,然后跟自己吐槽,“别的人倒也罢了,刘娥代孕抢孩子”,当时自己说,“她这个点确实不好,是时代局限性”,卞小渔便说,“可算了吧,现代照样也有代孕,哪里是什么是时代局限了?她觉得她迫不得已,别人比她还惨呢,我看到这些人,就想着什么时候她们掉下来才好。”因此孔瑞英也就知道卞小渔有可能会说什么:“不知这位硕士代孕母是散养还是圈养,一般都不会散养的,不过她规格高,或许例外。”

    不知是什么原因,卞小渔对代孕这方面的事情知道得特别清楚,甚至知道高学历低学历代孕母价格的不同,那些初中都没有读完的女人,大概只能拿到十万块钱,只有那些年轻貌美,读过大学的,才能拿到二十万甚至三十万,那些“上等人士”当然要高学历女性,不会选择文盲半文盲。

    卞小渔安安稳稳地吃着晚饭,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落起雪来,而这时音乐刚好播放到“飘雪”,仿佛外语一样的粤语歌词传入耳中: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早经分了手,为何热爱尚情重,  独过追忆岁月,或许此生不会懂……

    要说自己这些年的烹调,确实是越来越简单了,自己本来是掌握一些复杂的料理技法,主要是中华料理,只是日益少用,到如今自己多数时间烧菜,已经是中餐不中餐,西餐不西餐,只要简便就好,反正只要材质好,稍加处理便会很好吃。

    其实倒并非是有多么深刻的哲学理念,也没有那样的宗教情怀,砥砺苦行,提升精神境界,卞小渔只是觉得不喜欢,每当在家务上花费太多时间,她就感到厌烦,打扫房屋是如此,烹调餐食也是如此,清扫灰尘还只是半个月才有一次,但食物是要天天料理的,每当在厨房里待得久了,卞小渔就觉得心烦,她着急。

    对于生活,卞小渔并非是抱着冷淡的态度,她的荒凉寥落是对着外界,然而对于自己的生活,她可是很认真的,虽然并不怎样精致。只是烹调,真的是一件很令人腻烦的事,虽然卞小渔一手好厨艺,虽然她料理速度非常快,可是她仍然不愿意在这上面多用时间,所以这些年来,料理方法也就越来越简单,只是偶尔情怀涌现,会花上一两个小时细细烹饪。

    至于节省下来的时间要用来作什么呢?其实也没有宏伟的规划,不过是看看片子,活动一下身体,甚至干脆发发呆,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她也不会成为对历史有影响的人物,不过卞小渔就是想这样生活。

    卞小渔这种对于生活的态度,甚至在冰岛也显得有些另类,大家当然一般不会谈到婚姻之类,然而有时偶然讲到,比如一个与冰岛男人结婚二十年又离婚的南非女人和卞小渔说:“无论什么时候,即使结婚,也要有一笔自己的存款。”当时卞小渔的反应是:“结婚?我大概不会结婚。”会尽量避免的。

    当时那位南非女友很有些惊诧:“Tyra,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你好像对于爱情婚姻之类都没有感觉的。”

    卞小渔:“爱情倒是还罢了,婚姻比较烦。”

    自己买的这间房,前任房主冰岛女人,就是独身到四十几岁,“遇到真爱”然后结婚,卖掉婚前房,两个人合资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自己便接手了她的房产。

    当时听她说起卖房原因,卞小渔瞬间想法:何其熟悉的套路,然而在中国,有人说要保住婚前房,虽然未必能抵抗二十四条,但是总归有一个自己的地方。

    卞小渔很少和人说她对于爱情、婚姻、母亲责任的真实看法,即使在这里,她的这些想法也会显得冷酷无情,这么多年来,卞小渔不再排斥自己的女性身份,逐渐向“女人”回归,然而她忽然发现,倘若自己说出内心的想法,自己就有可能变为“第三性”,成为给社会放逐的人。

    所以就如同在中国一样,她对此也多加掩饰,很少谈论,多是敷衍,比如冰岛许多家庭有三四个孩子,她就并没有吐槽这件事,所以在冰岛,她的孤独感并没有消除,这却并非是因为身在异国。

    卞小渔深深吸了一口气,盘子里的东西已经都消失了啊,要将餐具都送去洗碗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