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归鸿的怅惘

    第四十七章　　　　　归鸿的怅惘

    九月十九号周日，蓝冰站在河边，仰面望向天空，看着那一串缓缓飞过的人字形的大雁，这真的是“北雁南飞”啊，昨天自己和丁雪敏在微信里聊天，谈到了这个：“这个时候，北方的大雁都要飞往南方了吧？从前本来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这一阵想到这个场景，就有一点特别的情怀。”

    丁雪敏笑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蓝冰连忙拷贝了一搜索：“王实甫的啊！我还没看到那里，刚把那本宋词翻完了。”

    丁雪敏笑着说：“所以难怪你的感情也古典了起来。”

    两个人又谈起丁雪敏的小杂感：

    “恭喜恭喜，在报纸上发表了！”

    丁雪敏也是满心欢喜：“真的没想到会给登出来，虽然稿费不多，不过挺开心的，那天我特意买了当天的报纸，拿回家里面来看，那份报纸我是一定要收藏起来的，几十年后再拿出来看，感觉格外不同吧。”

    蓝冰笑道：“将来传给你女儿，是你家的传家宝。”

    柳漱到今年十二月，便满了八周岁，也是个小才女，幼儿园的时候识字很快，在家里丁雪敏也辅导她，带着她读一些简单的诗句。

    丁雪敏这时又说：“这件事真的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一直鼓励我，我可能难以坚持下来。”

    蓝冰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催文者，而且很会劝人，“虽然每天比较忙，不过反正不是写很长篇的文章，只是豆腐块一样篇幅的小文，先打好腹稿，就在烤饼干或者洗衣机运转的几分钟里铺开纸，很快就写好了，甚至是上下班坐车的时候都可以在手机上打字”，以至于丁雪敏以为，她很应该去报社当编辑，绝对会收获一堆她想要的稿件。

    对于零碎时间的使用，蓝冰倒是别有心得，空间里虽然不是有很多家务工作要做，不过总是要烹饪和清洗的，因此蓝冰也是很善用时间，时常就是在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自己去扫地，或者是长时间炖肉的时候，坐在厨房里读书。

    上下班的公交车上，如果有座位，她也拿着手机，毕竟半个小时的路途呢，如果只是看外面那千篇一律的建筑，那样干瞪眼也实在有些浪费，而且无聊厌倦，尤其是车里人多的时候，大家都是赶着去往工作场所，或者是回家，更加有一种灰暗的烦躁，因此蓝冰很渴望在公交车上有一个位置坐，不仅是为了可以更轻松一些，也是为了可以看看书，有效利用时间，这种碎片时间，就看一些轻松的短文集，比如散文或者诗歌之类，长篇确实不适合这种时候看。

    蓝冰笑道：“我倒是没什么，都是你自己有天赋，而且肯勤奋写作。”

    丁雪敏一乐：“我不过是随便写写，和‘写作’这两个字还差得很远，幸好你一直支持我。”

    柳春勇对这些就不很以为然，有的时候就说：“你有空不休息一下，写这种东西干嘛？难道真的想成为一个作家？”或者就是说：“孩子找你玩儿呢，你陪陪她。”

    遇到这样的情况，丁雪敏就说：“虽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写的时候很开心，和休息是一样重要的。”或者便说：“你先陪她玩儿一下，我很快就写好了，孩子平时也总念着你的。”

    柳春勇倒不是怎样看轻自己，他其实也是个负责任的人，曾经谈起一位朋友：“不出家用的，家里生活费都用他老婆的工资，他的钱号称就是理财，虽然他老婆的钱倒是够的，不过家毕竟是两个人的，这样做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不过柳春勇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够理解自己，他不能够明白，自己写一点巴掌大的文章，主要并不是为了在文学上有所建树，像是某些网络写手一样，谈起过去的经历，“本来九九六地困在格子间，业余时间写发在网上，本来是为了缓解郁闷，哪知竟然受到欢迎，从此便告别了格子间，专心爬格子”，非常具有传奇性，丁雪敏自己并没有那样的奢望，她不渴望奇迹，也知道那种人生戏剧性的转折几乎不可能落到自己头上。

    丁雪敏是知道自己的，虽然有些小情趣，然而并不是很会编故事，对此也不是很感兴趣，自己只是对生活中的一些小事小物有所感触，愿意写的也是这些，所以不指望在网文界出头，至于蓝冰说的结集出版，她也知道实在太难，然而丁雪敏却一直坚持着写下去，因为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她感到暂时脱离了繁杂琐屑的日常生活，进入一个堪称超脱的世界中，让自己那经年累月在枯燥重复的日常中磨损变钝的心，能够有一个恢复的机会。

    因此这一次文章能够发表，丁雪敏实在是很振奋的，柳漱看着报纸上那一块“妈妈的文章”，虽然许多字不认得，却仍然很是骄傲：“妈妈是作家了！”

    就连一向对此不热衷的柳春勇，对丁学敏也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态度：“有稿费了啊，二十块钱毕竟能够买半斤猪肉。”

    虽然言语世俗，不过丁雪敏可以看得出，他望向自己的眼光里带了一点惊诧，似乎是发现朝夕相对、平淡无奇的妻子，竟然还有一点特别的才能，这样的眼神是比稿费更加重要的。

    两人聊了一阵，蓝冰又鼓励了丁雪敏几句，时间接近中午，丁雪敏要去做饭，于是聊天便中断了，此时蓝冰站在河边，看着那远去的大雁，想到的是自己为此感慨的真正原因：雁肉没了啊！

    到了这个时候，许多候鸟都开始飞去南方过冬，林间河边都逐渐沉寂下来，许多窠巢空空荡荡，鸟叫的声音明显减少，入目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随处可以看到鸟类的身影，尤其是大雁，真的很好吃啊，自己不必养鸭子和鹅，从春天开始，一直到初秋，都可以吃雁肉，很能够冒充烤鸭和烧鹅，只是如今大雁飞走了，它们都飞走了，要再次吃到它们，只能等到明年春天，因此蓝冰看着空中的雁群，一只只都是退了毛的，烤得通红通红，背上还插了一把光闪闪的厨刀。

    不仅仅是雁肉很好，肉汤也相当鲜美，比如烤雁的时候，腔中的那一碗汤，自己一般当时是不喝的，放在冰箱里，第二天早上拿来煮面或者米线，那一碗鸭汤米线特别鲜美，周一的早上吃上这一碗，登时便提振了工作的精神，感觉周一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可是现在大雁没了，不仅再吃不到铁锅炖大雁，而且连雁汤也没有了，在之后的几个月中，煮面的高汤减少了一个重要的品类。

    蓝冰仰望着天空，抒发了一番自己独特的感慨，终于略有些没精打采地向回走，不过当自行车骑到了半路，她终于又振作起来，虽然没有了大雁，不过今天捉到了一只肥大的甲鱼，圆圆的很像中秋的月亮，今天是旧历的八月十五，有这样一只甲鱼，也是很应景的了。

    虽然为了大雁的消失而怅惘，不过蓝冰这种“离情愁绪”没有维持太久，毕竟空间中还有许多事要做，虽然木柴的储存工作已经完成，然而今年她要正式开始酿酒，这个时候葡萄大片成熟，蓝冰要将它们摘下来，把葡萄粒放在盆里，然后洗净，晾干表皮的水分，将皮肉分离，果肉捣碎，加糖发酵，中秋这一天，蓝冰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这件事。

    其实从八月里，就已经开始酿造试验，虽然从网上搜寻了方法，然而蓝冰毕竟没有酿酒的经验，所以第一次也是很忐忑的，那一次用的葡萄不多，而且放了比较多的糖，只酿了一玻璃瓶，曾经的罐头瓶，1.25L，那一次酿造的成品，现在已经可以饮用，于是就在昨天十八号的早上，蓝冰过滤了果肉和果皮，只留汁液在瓶子里，空间第一瓶葡萄酒正式出品。

    当时自己赶快尝了一小口，太甜了，放的糖有点太多，简直不是酒，只是发酵果汁，亏了自己之前还有一个宏大计划，今后用葡萄酒代替啤酒来烧肉菜，这样的葡萄酒是绝对不行的，倘若用作汤汁，做不成红酒大雁，只能加醋做糖醋雁肉，而自己并不是喜欢太甜的菜肴口味，好在后来自己酿造的那些，冰糖逐步减少，不知酿出来会是什么味道。

    于是这一个晚上，蓝冰加了一点甜葡萄酒，烧了一钵红烧甲鱼，这一天傍晚，她坐在已经有些荒凉的花园里，这样的天气温度，餐桌不必再摆在树下，而是靠近那一丛金黄色的野菊花，花圃里的多是野花，前几年自己在秋日的原野上，采集了野菊花的种子，第二年春天埋在土壤里，过了一阵果然生出小小的菊苗，真的是生命力顽强，几乎不需要人工料理，几年后便扩散了好大一片，秋天的时候，蓝冰就在这里赏菊，虽然不是很大朵的花团，然而一簇簇小金菊也非常可爱，有一种质朴的灿烂。

    而且蓝冰还采了菊花当做花草茶，夏天灼热的时候，便泡一杯冰糖菊花饮料，坐在树下慢慢地喝着，菊花的那种清香，让炎炎夏日变得清爽，蓝冰本来就不太喜欢茶水的味道，无论绿茶还是广东很出名的乌龙茶，她都不感兴趣，因此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买过茶叶。

    十九号这一天，蓝冰度过一个美好的中秋夜，两周之后，国庆假日，蓝冰正坐在公寓的客厅里拆着螃蟹，好大个的河蟹啊，这个时节的螃蟹是最肥美的，河滩边的水中，下了几个蟹笼，今天早上过去一看，里面有十几只又肥又大的螃蟹，本来自己想的是，如果没有收获，或者收获寥寥，就要启用鱼竿来钓螃蟹的，闲置已久的工兵铲鱼竿啊，已经好一阵不用了。

    蓝冰正吃着螃蟹，忽然手机想了一下，她忙着吃蟹膏，一时顾不得看手机，过了一会儿擦了手，才点开来看，只见是母亲詹汀秀发来的消息：“蓝冰啊，吃饭了吗？”

    “正在吃。”

    “吃的什么？”

    “螃蟹。你们吃了吗？”

    “马上就吃了，今天咱们家里吃鸭子。”

    一听到鸭子，蓝冰心中又是一痛，餐盘里飞走了的大雁啊o（╥﹏╥）o

    两个人随意聊了几句，詹汀秀转入正题：“蓝冰，我和你爸打算过年的时候去你那里看看。”

    蓝冰：原来如此，我就说明明早上已经问候过了的，为什么忽然又聊起来了。

    “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过来？现在惠州的天气正好啊，十月初时候是还有一点热，不过气温已经不很高了，到了夜里就比较凉快，或者你们十月中旬过来，那时候的温度就刚刚好，十一月的时候也好，十二月如果有寒流，就会冷了，十月十一月是最适合来惠州旅游的好季节，车票也不会那样难买，为什么要赶在春节？又冷又难买票啊！”

    詹汀秀在那边，也登时有点傻眼，没想到女儿是反对在春节时候过去，可是这边也有自己的想法啊：“蓝冰啊，这不是想着，很久没有和你一起过年了，所以想在春节的时候去那边，我们反正都退休了，无所谓假期，提前一两周过去，车票没有那么难买，春节过了以后，过一阵再回去，错开高峰期，车票不成问题，这么多年，我们也没看到过你的房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看视频毕竟不能和自己亲眼所见相比，也实在是很关心这件事，所以我们就想在春节的时候过去。”

    蓝冰一看，这是已经决定了，于是她便说：“那么多带一些衣服，这边冬天倘若一阵寒流，是很冷的，另外你们买了票之后，记得告诉我哪天到，最好是休息日，我方便过去接站。”

    詹汀秀见女儿没有继续反对，终于眉开眼笑：“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最懂事，最通情达理了，你放心吧，我们买好了票，就通知你。”

    结束了通话，蓝冰一拍额头，突如其来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啊，还以为她们就在那边照顾蓝天衡，虽然主要是叶嘉媛的妈爸在帮忙照料孩子，不过毕竟自己的双亲也会过去帮忙，哪知竟然忽然间要过来关心视察自己的生活情况。

    蓝冰一时顾不得继续吃饭，转着头在客厅里就看了起来，妈爸来了之后，这里就暂时要住三个人，虽然挤了点，但是还能住，好在自己当初打制的是双人床，当时为的是一个气派，不想再好像住宿舍一样，摆一张单人床，因此妈爸就住在卧室里就好，自己便住客厅，然而客厅一直都是一个小沙发，只能并排坐两个人，不能够当床，如果妈爸在这个时候过来，自己就很简单，只要在地上铺一层褥子就好，然而既然是春节过来，这样便不行了，自己要重新打造一个沙发，就是那种抽拉式的沙发床，到时就睡在这上面。

    家中需要更换的大件家具主要就是这个，其她的不是很必须添换，另外就是要买电暖气，卧室里虽然有一个旧空调，但是是单冷的，冬季里一旦有寒流，房间里就会很冷，所以要买一个电暖气，不用那种体积比较大的电油汀，只要一个小太阳应该就可以，毕竟卧室面积并不大，另外还要试一试那个暖水袋还能不能用，这么多年没用了，不知道是否漏水。

    蓝冰轻轻叹了一口气，国庆一周的假期，自己要赶木工活儿，做一张沙发床，真的是很难清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