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司机

    下班之后，唐平准备去小区楼下的超市里买点菜，他正在想晚上做什么菜给杨帆吃。唐平是苏州人，口味清淡，偏好甜口，甚至喜欢在菜里加点糖，但是男朋友吃的比较重口，是很典型的川渝口味。

    晚上就做辣子鸡和麻婆豆腐吧，唐平这么想着，大衣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上司打来的，对方通知他今天带着公司的电脑，去开发区的子公司提供技术支持。

    完全是变相的加班啊，唐平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但是现在他正处于上升期，在精英云集的开发部，他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当上总监。

    唐平随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准备去公司拿设备。

    报了一下地址，唐平就焦急地给家里的座机打了电话。

    “喂，喂！”恋人稚气欢快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唐平一下安心了很多。

    “帆帆，今天老公要好晚才能回来，我六点叫婆婆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杨帆听了这话不高兴了，在对面嘟囔着，“不要不要！婆婆做的水煮鱼有腥味！不好吃！我要吃你做的！”

    婆婆是住在他们对门的一位老阿姨，之前有在上海做保姆的经验，唐平每月支付她固定的工资，有时候加班或出差，就让她给杨帆做饭吃。

    “你听婆婆的话，帆帆。”唐平的语气宠溺而甜蜜，“回来给你带全家桶和小蛋糕，好不好？”

    杨帆很喜欢吃炸鸡和汉堡，但是唐平从来不让马帆吃这些快餐，也不让他点外卖，他觉得营养不均衡，而且不卫生。

    “哦耶耶！好！”对面的人像小孩子一样欢呼起来，“亲亲，木马。”

    “么么。”唐平也开心地对手机屏幕回亲了两口。

    他和杨帆在一起生活十年了，对方在遭遇车祸之后，智力出现了缺陷，一直由自己照顾。尽管照顾小孩子一样的恋人，会很辛苦，但唐平感觉到更多的是甜蜜。日子平淡而幸福，唐平也想照顾扬帆一辈子。

    “您和老婆感情真好。”

    一旁开车的司机师傅语气平淡，唐平却听出了一丝羡慕。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司机，对方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毛绒夹克，握着方向盘的手苍白嶙峋，看起来很穷酸，但是出乎意料地，他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眉清目秀，下巴削尖。

    “对啊，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唐平不爱和陌生人搭话，但是如果谈到恋人，他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和我老婆就是在苏州认识的。”

    “真好，苏州风水好，养人。”司机敲了敲一侧的玻璃隔板，笑得平和亲切，“您就是苏州本地人吗？”

    “是，大学是在北京上的。”唐平这才注意到玻璃上贴了一张寻人启事，“……寻人启事，师傅您在找人吗？”

    不仅是隔板上，连座椅和车和挡风玻璃上也贴了大大小小的寻人启事。

    寻人启事上印有照片，看起来是张证件照，照片上的男人长相英俊，轮廓分明，肤色黝黑，眉毛斜飞入鬓。

    【冯德岸，男，32岁，籍贯四川南充。

    失散地点：北区火车站附近

    失散时间：2010年9月10月

    特征描述：单眼皮，寸头，身型高大，唇上有痣。走丢时身着黑色羽绒服，蓝色牛仔裤，身背黑色双肩包，双肩包上挂有蓝色海宝的玩偶。

    跪求好心人提供线索，必有重酬！

    联系电话：183xxxxxxxx

    ……　】

    “我也是在北京上的大学，这是我爱人，上面有照片的，当时一起从上海世博会回来。”男人看不出具体年纪，从外貌看来或许二十，或许三十，但是眉宇间透着一股沧桑和疲惫。

    唐平有些诡异地猜想，或许这个年轻的壳子下，住着五十岁的灵魂。

    司机用一只手拨了拨挂在车顶上已经褪色的毛绒玩偶，似乎他身体有什么隐疾，轻微的动作都使原本苍白的脸更没有血色，他咳了两声。

    “……这个海宝，当时我们买了两个，他一个，我一个，那个时候苏州地铁还没建好呢。”

    唐平不忍心再说什么，找他快十年了，照片和特征这么明显，如果不是发生意外或者可以不想去见这个人的话，应该是很容易找到的。不过，当局者迷，唐平不好说什么。

    “都十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么？”

    “有是有，大多是骗子，有次被骗了十万，就不敢转钱给陌生人了。”司机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后来就找了信息咨询公司，但是那种私人的侦探比较贵，就出来开出租车挣钱，有钱就继续找。”

    “这是我的名片，我叫江峰，我们都是北京念大学的，也算有缘份了。”　　司机从收纳盒里摸出一张卡片，递给唐平。

    “您是苏州本地人，认识的人多，有线索请打上面的电话，我一定重谢。”

    说实话，江峰只记得冯德岸的背影了，找了这么多年，他的脸开始在脑海里模糊了。但是如果再看到冯德岸，他也能第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好。”唐平接过了那张郑重的名片。

    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江峰好不容易找到路边一个停车位，拉下了手刹。

    “您公司到了，慢走啊。”

    他的语气有些低微，唐平想他是不是对所有本地人都这样，或者是所有能提供一点线索的人都这样。

    唐平下车后，回过头看了两眼江峰，对方早就打上了空车的牌子。

    回到公司，同事都下班了，唐平没有拿公司的电脑，而是将桌上的恋人照片和一些私人的物品收进了纸箱，然后在手机上打了个快车，匆忙地回了家。

    杨帆正坐在客厅看动画片，他一看到唐平回来，就开心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哇！肯德基呢！肯德基呢！”

    见到唐平手里抱的不是肯德基，杨帆不高兴地嘟起那张微厚而有痣的嘴唇，“骗人，我的全家桶呢！”

    唐平心里跳得很快，他不像从前一样先回家和杨帆亲热，而是慌乱地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找出证件和银行卡，一股脑儿地丢进行李箱，根本顾不得身边人的聒噪。

    杨帆也跟着跑了进来，摇着唐平的手臂不住埋怨，“你干嘛啊！连小蛋糕也没有呀！”

    唐平瘫坐在地上，杨帆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跟着他也蹲下来，伸出手好奇地晃了晃唐平失焦的双眼。

    唐平颤抖着手，将杨帆的头搂在怀里，搂得杨帆喘不过气来，他自暴自弃地不再温柔体贴，紧贴着恋人散发着热气的肉体，在混乱中勃起了。

    唐平闭着眼睛，鼻尖都是杨帆的洗发水的清香，他近乎贪婪地呼吸这个味道，贴在他耳边说，“乖，明天给你买，我们走，离开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