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玻璃心
“蓁蓁，怎么了？” “晚上和F市柳溪镇资源开发局长的饭局在琴韵大饭店，你安排一下，我不去了。” “好的，交给我。” 王杉进来了：“容总，采购部送来的文件、产品部送来的报告，您审批。” “好的，放在那里，我马上就看，哦对，你把……” 沈望川杵在容蓁办公桌前站着，看着上司忙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待赵颖和王杉出去，沈望川才小心开口：“您还有什么吩咐？” “啊，没有，你去忙吧。” 在沈望川转身要走时，上司突然问：“你觉得尹秘书漂亮吗？” “？？？”沈望川奇怪略颔首不明白容蓁啥意思。 容蓁似笑非笑：“公司许多男同事都喜欢她，觉得她是大美女，眼睛漂亮，声音动听，性格可爱，望川，你觉得呢？” 沈望川斟酌字眼：“呃……实话，我个人觉得她算是个小美女，眼睛我没注意，大美女不应该是林青霞王祖贤张曼玉高圆圆刘亦菲那样儿的吗？” 容蓁忽而浅笑，摇头，眼睛带着戏谑：“你眼光还真高。” 沈望川哈哈一笑：“反正也娶不到，过眼瘾也不错。” “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容蓁笑容不变，状似随意的，抬头直视他，眼珠玻璃般像是把他照透了。 沈望川呼吸一紧，随口笑：“我比较喜欢大美人类型的。” 容蓁的笑敛去，垂着蝶翼般的长睫毛儿，声音清冷板正，带点批评的味道：“以后应酬客户的时候，你尽量注意，务必保持距离，关系再好，公众场合，传出些不好的桃色新闻，有伤风俗教化，对客户，对你自己，对公司都不利，记住了吗？” 沈望川没想到容蓁说变脸就变脸，脸上臊得慌，眼睛发胀，心里不舒服，但克制住表情，反应极快的行礼：“是，容总，我记住了，非常抱歉。” 他知道，肯定是赵颖那个大嘴巴“传话儿”了。 他也不愿意像个牛郎啊，他是为了谁啊？除了他自己外，拉客户和外贸项目，最大收益还不是容月集团，搞得他好像愿意应酬喝酒陪客似的。 还风俗教化，干脆直接骂自己素质低得了，对对对，就你们精英厉害，一个个都是海龟高材生，不论交几个男友，约多少炮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毛孔里鼻孔里都散发着教养优雅！行了吧？ 沈望川隐忍着怒火，心里暗暗腹谤一通，回到自己的工位继续工作。 # 到中午，沈望川拒绝赵颖和王杉一起去食堂干饭的邀请，他气的饭都没心情吃，下楼去透透气。 点燃一根薄荷烟，慢慢抽。 看着都市行人来来往往。 他觉得奇怪，以前比这强几十倍的辱骂责打他也都扛过来，脸皮厚的一批，怎么却抵挡不住容蓁还算“委婉”的几句批评呢？ 简直不像自认为是钢铁般意志的自己！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丢人的，差点没要哭，那种感觉和上小学被老师批评特别像。 要命了，他是不是中神经麻痹毒了？ 这么他妈的玻璃心？他还是沈望川吗？ 沈望川连续抽三根，连手机震动他都浑然未察觉，突然看见有抹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来，朝自己挥手。 “爸爸！”穿着紫色运动连帽短袖，破洞牛仔裤的沈润雨撑着遮阳伞，甜甜笑着朝他跑来。 他这一嗓子叫的生怕别人听不见，许多容月集团总部员工频频看向他俩，寻思沈望川看着才二十岁出头的模样，咋能有个这么大的娃呢？ “你咋来了？今儿没课？”沈望川看着皮痒欠揍的弟弟。 沈润雨笑的极乖巧，可爱的娃娃脸都汗湿透了，把保温饭桶交给沈望川：“专业课老师请假，休息半天，我煮了苦瓜肉丸汤，奶奶都说好喝，我就给你送来一些，可香了，奶奶说苦瓜解毒，哥哥，你多喝点。” 沈望川有点心疼，大手胡乱擦去沈润雨小脸上的汗水：“行，谢谢我的宝贝弟弟，我多喝点，你打车回去吧，赏你了，剩下的当零花儿。” 掏出钱夹抽出几张崭新的毛爷爷潇洒的两根手指夹着给弟弟。 沈润雨踹好钱嘿嘿笑，一个蹦高跳起来，狠狠亲沈望川脸一口：“我走啦臭哥哥～” 沈望川擦了下口水印子，臭烘烘的，气的跳脚去追他：“小兔崽子吃臭豆腐还敢亲我！看我不把你的屁股踹开花儿——” “嘿嘿来呀来呀笨蛋哥哥！抓不到我！”沈润雨蹿出去老远，小狐狸般做鬼脸，对着沈望川淘气的扭屁股。 沈望川好笑的停在路边，摆摆手：“注意安全。” 被熊孩子弟弟一闹，那股郁闷憋火儿也消散一半儿，拎着保温桶回办公楼。 坐电梯时遇到一个部门关系不错的同事云珊珊，穿着素色碎花连衣裙和通勤衬衫，长相偏淑女，实际在KTV迎新会的时候很狂野。 “望川，刚刚那是你儿子？”云珊珊悄声问。 沈望川窘迫：“是我弟，淘气叫着玩儿的。” 云珊珊眨眼Wink了一下，笑：“我说呢，你也不可能十一二岁让女人生孩子。” 聊了几句到市场部，两人一同走。 “你弟弟真贴心，还知道送汤给你，听说你弟弟出息着呢，在舞蹈学院附中念书。”云珊珊羡慕。 沈望川自豪：“他是比较懂事，跳舞也特别有天赋。” “真好，我就没这么可爱的弟弟关心我，男友也不体贴～”云珊珊语调柔婉带着寂寞，进大办公间前，眼睛含情带钩瞟着沈望川。 沈望川装作没看见，径直往里走。 人脸识别办公室玻璃门打开，进去发现容蓁竟还没走，正站在桌前从一个纸袋里一样样的拿出餐盒。 五星级大酒店的主厨健康套餐外带，连盒子都是黑漆木制印花的，亚克力罩密封。 对比自己的保温饭桶，沈望川扶额，他老弟拿了个最丑的不锈钢掉漆。 这会儿已经进来，要是转身出去太别扭了。 沈望川硬着头皮进去。 “望川，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你去哪了？”容蓁边摆餐边回转身问。 沈望川把保温桶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掏出手机看果然有容蓁的未接来电：“啊，我手机震动，抱歉容总，我弟弟给我送东西来，我下楼去取，您有什么吩咐？” 容蓁很温和：“酒店送错量，我自己吃不完，我们一起吃吧？” “谢谢您，容总您多吃点，我肠胃不舒服，而且家里人给我送餐了，一桶呢。”沈望川婉拒。 “你弟弟好懂事体贴啊，送了什么给你？” “苦瓜丸子汤。”沈望川随口答，已经拧开保温桶，香喷喷的苦瓜肉丸汤还热着，他舀一勺苦瓜吃进嘴里。刚好容蓁走来瞧，看的并不是汤而是沈望川的脸。 “咔嚓咔嚓……”沈望川表情管理一秒后失败，苦的完全皱吧，都要被难吃哭了。 那个小崽子以后别想进厨房！他奶奶是怎么吃下去的？！ 容蓁距离近听见沈望川拒绝的声音，噙着笑明知故问：“苦瓜煲汤是这么脆的吗？好吃吗？” “……”沈望川完全说不出话。 他那熊弟弟根本没把苦瓜煮熟，极有可能是放进锅里煮了半分钟就盛汤了。也不知他从哪儿买的苦瓜，苦得比苦胆还苦。勉强嚼碎喝口汤，汤淡出鸟味儿了，肉丸里的碎生姜极其辛辣。 “还行吧，他年纪小，吃不死人就行。”沈望川想想那孩子冒着大热天来送，硬是忍着吃。 他吃的很快，很快把汤汁也喝完了。 容蓁没走，就倚着办公桌边环着手臂，一动不动地盯着沈望川吃。 由于汤太难吃，沈望川也没注意到容蓁，只想像解决垃圾那样吞下去得了，所以等吃完，沈望川被靠在自己桌子前的上司唬了一跳。 “容总，还有事？” 容蓁侧对着沈望川，沈望川得以看见上司像一尊白玉美人雕像，那半垂着长睫毛一动不动，这人像睫毛精一样，怎么就那么漂亮，心里那股闷火消散不少。 美人上司长长睫毛下橄绿晕琥珀美瞳看的人心温凉凉的，声音轻缓：“一点汤，就吃饱了？” 沈望川莫名紧张无措：“吃、吃饱了，您有事？” “没事。”容蓁淡淡说完就回自己的豪华大办公桌位去了。 沈望川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些天连续工作喝酒太累，他太困，今儿中午午休不搞副业他要睡觉。拿着刷牙杯子和毛巾、保温饭桶去外头的公用洗手间。 把饭盒洗干净，刷牙洗脸后回来，发现容蓁进了休息室，保洁阿姨正在把几乎没怎么动的订餐一样样的收回袋子里，满脸的浪费粮食的可惜。 沈望川也皱眉，看向休息室大开的门，看不见容蓁在里面做什么。 他觉得，容蓁这种人就应该被毛主席下放到乡下种田，顺带饿几天，好好理解体验一回啥叫“珍爱粮食等于珍爱生命”。 # 午休睡了充足一觉。 下午工作精力满满，沈望川觉得可能是弟弟的苦瓜汤的神奇功效，肠胃果然不那么难受了，心情也好了。不过很显然，他的上司与他截然相反。 “我说过你三次，你又犯这种低级错误？” “容总，真的对不起，我马上拿回去重新修改！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 “根据处罚条例扣你奖金500元。” “容总……” “出去。” 容蓁蹙着精致的眉头，声音不紧不慢，根本不给她求饶的机会，异常严格。 云珊珊哭丧着脸抱着文件走了。 “调查的数据不对，重新写。” “你态度越来越懒散，五处错误，拿回去改，再错，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接下来汇报工作的没有一个例外，都被容蓁发现了疏漏错误，全都被批评扣钱了。 沈望川暗暗惊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容蓁这副模样，虽然冷冰冰的没有发怒，但不怒自威的久在上位者的领导人气势太强了。 还好他没有犯过错，否则一次扣500也太肉疼了。 不对啊，沈望川后脑勺发寒，他好像……在应酬上犯了领导不喜点，中午又拒绝了领导午饭邀约……完蛋了，他不想被扣钱。 # 上司像个高效运转的工作机器一样去开会、接受采访等、然后回办公室，揉了揉鼻梁优雅坐下后靠，嘘一口气，疲惫：“给我一杯瑰夏咖啡加奶，不要糖浆。” 沈望川全程跟着，佩服的五体投地。 赵颖战战兢兢的进来：“容总，下午茶您想用点什么？” “蓝莓果酱司康。”容蓁捏捏鼻梁，拿出洗眼液仰着头边清理眼睛边说。 过了二十分钟，赵颖悄悄给沈望川发微信让他来办公室配备的茶水厨间。 沈望川偷偷看正在闭目养神的容蓁一眼，去了茶水厨间。 “怎么办？怎么办？！”赵颖都急哭了特小声求救，抓着沈望川的胳膊跳脚。 沈望川抽出被她攥的疼的胳膊：“大姐你干嘛？有事说事啊！哭有什么用？” 赵颖抽泣着，急的屁滚尿流，给沈望川指着那台泛着臻美黄铜色泽的大咖啡机，连手柄都是昂贵的黑檀木，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咖啡机不能运作还漏滴。 “意大利四十年代产的古董咖啡机，是个名人家里的，容总从国外带回来的，听说几百万呢，把我卖了都赔不起啊，嘤……”赵颖都哭了。 沈望川头都大，他最受不了女人哭：“哪有几百万的咖啡机，最多几十万。” “呜几十万我也赔不起……” “别急，把修理工具给我，我看看。” 女人有依靠的人就会理智，看沈望川稳当，她也不哭了，赶快拿修理工具。 沈望川折起衬衫袖子，开始拆卸手上捣鼓、嘴里叨咕：“应该和修汽车差不多？” “靓仔，谁和你说汽修呢啊？！你这不要我的命吗？！” “噗……别急我看看。” 几分钟，沈望川研究了一下，立即就修好了，把工具装回箱子，然后洗干净手问赵颖要咖啡豆磨碎，开始试用，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 赵颖看傻眼，青年只差穿上咖啡师的那套装备。 醇香的咖啡被萃取出来，一股浓郁的焦糖、玉兰、香草、香槟香满溢整间室内。沈望川赞叹“咖啡真不错，价格更不错。”他一闻就知道齁儿贵。 把咖啡倒入巴洛克风的精美古董瓷器中，然后开始打奶泡。 “你要拉花？”赵颖嘴巴张成O形，看着沈望川修长的手指控制杯子，拉花，再用银果签子，划拉几下，一只憨傻态极可爱的贱笑熊头立即出现，那熊头下面是两只小熊掌。 最后把咖啡小勺搁在托盘边儿完事儿，全程不到一分钟。 “好可爱……”赵颖眼睛都冒出爱心。 把司康和果酱放进浮雕描彩的盘子里，沈望川让赵颖端着送到容蓁那儿去。 赵颖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夺你的功吗？我端出去就和容总说你煮的。” “功什么功，让你坦白咖啡机的事，否则以后再出问题我不在怎么办？”沈望川白了她一眼。 赵颖嘴唇一抖，哭丧着脸端下午茶出去了。 忐忑的走到上司大办公桌前，把咖啡和甜点摆好。 容蓁闻到香气，闭着眼想今天咖啡煮的很好，赵颖终于开窍了，待睁开眼一瞧，看见那咖啡拉花，登时愣住：“好蠢的熊……” “容总，是望川煮的咖啡，也是他做的拉花，我工作疏忽没有及时检查咖啡机，维护保养，导致使用咖啡机时出现故障，也是望川修好的，对不起，容总。”小熊攻势也不行吗？赵颖脸给自己哀悼，已经做好被处罚罚款的准备。 没想到容蓁轻笑，拿出手机对着咖啡拍照：“没事，那咖啡机是老古董，出问题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去忙吧。” 赵颖大大的松口气，她没少因为咖啡煮的不合意被容蓁惩罚，真是太感激沈望川了。 茶水厨间收拾干净的沈望川还维持着袖子折上去的随性样子。 走向自己的工位，容蓁精致美艳的脸蛋没有表情的随着他移动，待他坐好，容蓁突然对着他“天仙下凡”般灿烂一笑。 沈望川也对领导温和笑笑，露出一边脸的酒窝，看着有点奶气的坏坏帅气，打开自己的搪瓷大杯子喝绿茶，那杯子上面还有“为人民服务”和毛爷爷的头像。 容蓁捧着杯子，琥珀美眸睇着青年，又看看拉花，噗嗤笑，柔声：“好可爱，我都舍不得喝了。” 下午冷冻许久的冰山美人像是突然春暖花开，融化了一般。 沈望川脸上“噌”地烧起来，红的是耳朵，仿佛被一箭穿心。 对，没错，就是一箭穿心，那个长着翅膀光着屁股的外国卷毛头小孩儿，叫啥来着……丘比特干的，我靠，自己为啥这么肉麻？ “您喜欢的话，我愿意随时为您效劳。”沈望川自己说完觉得羞耻到爆。 这是哪国中二台词啊？小日本动画、韩剧看多了？ 鞋子里的脚趾头都能抠出四室一厅。 容蓁眼睛像有点害羞垂下，雪白脸泛起好看的红晕，捧着咖啡秀气啜饮，小声：“总劳烦你，怕你不高兴。” “不会，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沈望川直直看着容蓁，感觉心脏一阵阵酥麻，心动的不能控制的发疼。 真是要疯了，容蓁说句话，自己就像是喝了迷魂汤一样，悲喜随他而动。 谁能救救他？ 他可能是碰到千年的老狐狸了。 “那快下班的时候，你再给我煮一杯我要外带走，拉花我可以自己选吗？”容蓁大眼睛亮透了，很有兴致的问。 “当然可以，您想要什么样的图案？” “爱心和小鸟。”容蓁歪着脑袋，目光格外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