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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镜中人

    “先生,冷静点。”

    枪口之下,昂斯的勉强扯出一抹笑,冷汗都流下来了。

    段川凌慢条斯理走进来,坐到方才段竟遥坐过的位置,把玩着掌心雷,观察着昂斯,这张脸给他相当熟悉感觉,但他很确定自己没见过对方。

    段川凌拨弄着几颗子弹,一颗接着一颗丢到了昂斯的脚下,满意的看到这只玩弄人心的小狐狸脸皮一点点变白,染上恐惧。

    “你就是我小儿子很重要的客人啊。”

    这话一出昂斯顿时就明白了持枪行凶的男人是谁了,他意外这人的年轻,按理说有段竟遥那么大一个儿子了,也该有点年纪了。

    时光对眼前这个强势至极的男人并不严格,甚至格外宽容,只细心的雕刻出了他在小儿子之外的另一面,俨然一个说一不二的独裁者,一个强横的暴君。

    “还为你放了我鸽子。”段川凌惋惜的摇摇头,“遥遥的眼光一向不大好。”

    “……”昂斯深吸一口气,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连假笑面具都戴不上了。

    “别冲动。”

    “嗯,不冲动。”

    段川凌微笑着,准头极佳的让子弹贴着他的袖口飞了出去,昂斯的袖口破了一个大洞,下面的皮肤被擦伤了。

    疼痛刺激着神经,昂斯断定这人是比他还厉害的疯子,惹不得。

    “我想你误会了……”

    “没误会,刚才从你这里走出去的不是段竟遥吗?”段川凌笑容得体,昂斯生生看出了喋血的暴虐。

    这种暴虐并不针对他一个人,而是一种年长日久积累下的狂躁,逐渐越压越重,只不过被人皮禁锢住了不得发泄。

    很不巧,昂斯刚好给了段川凌一个发泄口。

    “你是段竟遥新的心理医生?”段川凌坐在那里活像这里是他的主场,原本的主人昂斯成了不知好歹闯进来的外人。

    “是……”

    “你们都聊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是吗?”段川凌当着昂斯的面拆下弹匣,一颗颗填装子弹,一共填到五颗,塞回去。

    他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刻意折磨着受刑者的神经,昂斯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

    段川凌再度抬眼盯着昂斯,眼底只剩下血色的杀意,“想试试我的准头吗?”

    “不想……”昂斯很清楚这种眼神,那不是恐吓,而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的嗜杀者独有的眼神,下一刻就要不耐烦的清除掉障碍。

    “给你三秒钟回放录音!”

    “……”

    自己的声音从录音笔中播放出来,昂斯第一次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他小心翼翼的觑着段川凌越来越沉的脸色,恨不得穿越回去抽自己一巴掌,他干嘛要笑得那么嘚瑟呢?

    人生最漫长的半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听完后,段川凌的面色好看了一点,毫不见外的把录音笔揣回了兜里,冷彻的目光落到那张熟悉的脸上。

    昂斯后背汗湿透了,冰冰凉凉的,寒气入骨。

    他的所有伎俩在这个完全具有压迫性力量的男人面前根本毫无用武之地,而且他十分确信,对方绝对不介意杀了他。

    “段先生,我们可以谈谈……”昂斯费力扯了扯脸皮,控制着表情不扭曲,“你也清楚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如果是我的话,我们可以合作。”

    “怎么合作?”

    “你希望的暗示。”

    段川凌忽然就笑了,他知道以心理医生的专业性,给病人下几个心理暗示不算困难,这也是心理医生不得分析病人的规定,这家伙果然是个没有职业操守的。

    “陆琛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弟弟?”

    昂斯瞳孔猛地一缩,惊骇地抬头看向段川凌,可下一刻又释然了,对,他和哥哥长得有九分相似,能认出来不算稀奇。

    枪柄轻巧着茶几,一下下仿若敲击在昂斯的心脏鼓点上。

    段川凌淡然问:“你对我们这个案例如此好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还是猎奇欲,又或者说,你是在照镜子?”

    心底最深的秘密一眼就被这个可怕的男人看穿,昂斯顿生出一股羞恼,就好像自己赤身裸体的站在这里,没有半点遮掩,被一览无余。

    “果然啊,被我说中了。”段川凌心情好了也不想杀人了,真有趣不是吗?陆琛看着是个纯粹意义上的好人,知道他弟弟的心思吗?

    段川凌对陆琛的印象不深刻,毕竟不是个多重要的人,所以才不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昂斯。

    “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是谁我没兴趣,不过你的条件我接受了,你最好祈祷你学会了你哥哥的本事,否则我不介意教教你下辈子要努力学习。”

    “……”

    临走前,段川凌丢下一句警告,“我希望下一次你表现得专业一点,对不怀好意接近遥遥的人,我的耐心一向短缺。”

    光影的交接中心站着昂斯,他木立良久,表情生动起来时像一只鬼魅复苏,一半的脸隐没在黑暗里,从鼻腔发出一声嗤笑。

    “得意什么,不是和我一样吗?”

    一样的可怜虫啊。

    ——

    走在温特敏斯特校园里,岸边的垂柳倒影在湖水里,波光粼粼,微波晃动间,身边的影子多了一个人。

    段竟遥回头一看,表情微妙而尴尬,“伊莎?”

    伊莎落落大方的笑着说:“那天的事情你不要介意,希望你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如果你觉得冒犯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不不,是我……对不起你。”

    “你不喜欢我怎么会是对不起我呢?”伊莎微笑道:“我来是想问问你,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就失去你这个朋友,哪怕不是恋人,我也很欣赏你。”

    “谢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可以。”

    段竟遥松了口气,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几年前和冬青之间也发生过一次,但是后来种种原因,他们都失去联系了。

    伊莎看出段竟遥的不自在,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做不到像表面上装出来的完全不在意,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就以找导师之名离开了。

    段竟遥有些无奈,要是伊莎不喜欢他,他真希望能有个这么好的姐姐。

    段竟遥想一个安静待着,但今天显然不太顺利,伊莎刚走,威尔就约好似的来了个偶遇。

    “你来学校了啊?我看到伊莎过去了,听说她和你表白了?”

    伊莎不是爱嚼舌根的人,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么多眼睛看着,上流社会的圈子说大很大,说小也特别小,类似这样的花边新闻往往传播得最快了。

    段竟遥无语,“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八卦?”

    威尔捏着食指,顺话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又好奇的问:“一直没看你交女朋友,不少和你表白的女孩都没成功,一个没看得上眼的。”

    “没心思,我专心学习。”

    威尔状似无意地问:“你……不喜欢女孩吗?”

    段竟遥心头一跳,皱眉,“你想说什么?”

    威尔咧了个笑,指腹一阵疼痛,不用看就知道已经很红了,“我和你说个秘密。”他神神秘秘的凑过来,在段竟遥的耳边说了一句:“其实我喜欢男人。”

    “……啊?”

    段竟遥愣了一下,既是为威尔的性取向,国外的同性恋之风比国内开放一些,校园里不乏看到同性的情侣。

    只是威尔?还真瞧不出来,他一点都不像。

    主要是……

    “你怎么会告诉我这个?”段竟遥认为自己和威尔的关系还没到可以亲密无间的地步吧,还是外国人的友谊他看不懂?

    威尔没再多说,耳朵有点红,显然说出这个秘密不是很随便的事情。

    段竟遥看了时间,想起来校的目的,时间比较紧了,“对比起,我和导师约好了三点去找他,我快要迟到了,下次再聊。”

    “哎?等一下……”

    威尔想叫住段竟遥,但人跑没影了。他有些无奈,又兴奋的捏了捏手指,说不定段竟遥真不喜欢女孩子啊。

    ——

    和段竟权及周朗吃完饭,周朗匆匆忙忙赶去实验室,他带的研究生出了意外,这一届学生真难带。

    客厅只剩下段竟权和他,段竟遥忽然说:“过段时间,等我的论文写完,我想回家一趟,看看母亲。”

    段竟权一听到就不赞同,“现在回去?你不怕老家伙把你关起来?拿你毕业的事情威胁你,你不答应他就不放你离开?”

    段竟遥真没想到他脑补这么多,就一句话引出如此多的猜测,但段竟权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他犹豫地道:“……应该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我们段家可没好人。”

    “……”段竟遥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自己也姓段。

    段竟权从冰箱里拿了块冰块含在嘴里,歇停一阵又开始长的智齿让他疼得快吃不下饭,一听到段竟遥想回家,就觉得疼得更厉害了。

    冰块镇住了疼觉,段竟权咬着冰走回来,抄起笔记本,淡淡地道:“等你拿到毕业证再回去也不迟。”

    “嗯。”段竟遥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是我,是威尔有点奇怪。”段竟遥抿了下嘴唇,他不愿意多想,可从导师那里出来就忍不住回想起威尔的神情,让他感觉不妙。

    “哦,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同性恋。”

    “他当然是啊,不然他为什么总出现在周朗酒吧?”

    段竟遥觉得不是这个原因,他自己偶尔也去酒吧啊,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为哪个男的去的。不过……威尔的话倒是提醒他了,真要说的话,他的确有这方面的倾向,只不过……对认识的男男女女都没感觉。

    “他没和你表白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戛然而止,段竟遥惊讶抬头。

    “你看不出来?啧,看来那家伙能力不够啊。”

    段竟权的管闲事分对象,他非常乐意见到段川凌多几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可惜这年头地里的韭菜一茬不如一茬了。

    段竟权提醒:“别让他和你表白,不然那家伙就该准备转学了。”

    段竟遥疑惑,“你在说什么呢?”

    段竟权语气稀松平常,单手托住电脑开了机,一心二用,“你不好奇为什么第二天就见不到和你表白过的人么?因为他们都消失了啊。”

    “我还真没注意……”段竟遥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谁干的?”

    “能有谁?”

    “下次注意一点。”段竟权看着段竟遥表情变化,几乎可以预见如果段川凌得知这个消息会大怒的场景,顿时觉得牙疼都轻减许多。

    “都是他干的?你怎么会那么清楚?”

    “我在保护你啊,不然你以为你能轻轻松松过四年?你指望他的自制力?你不如相信他能喝凉水呛死。”

    眼底燃起火苗,段竟遥握紧了纸杯,纸杯在他手掌里变形。

    “所以,还想回去吗?”

    段竟遥咬牙,“不了。”他就是要回去也要把那人打一顿,简直过分!

    段竟权高兴了,“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