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9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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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相怎么看?” 严礼低头叹了口气:“老朽觉得,那将军多半是为人利用了。” 皇帝微微握拳。 “他被南人抓了,是不是为人利用,还是两说。” 严礼轻轻点头,继续说道:“但是不管那将军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皇上都不能动他,还要好好安抚奖赏他……” 严老头轻声叹息。 “如今,皇上要多顾及上族人……” “如果上族内讧,便正中那人下怀,到时候我大齐,不攻自乱。” 昭武帝握紧拳头。 “那汉臣呢?” 严礼,基本上就可以代表燕都的汉臣。 老头子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道。 “老朽……” “会尽量劝解他们……” “以大局为重。”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失道与得道 那喜这个人,是不太聪明的。 如果他足够聪明,回到燕都进行挑拨的时候,就不应该这么咄咄逼人,而是要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把自己包装成为一个受害者。 那样的话,可信度会高上很多。 可惜他不太聪明,没有领会到这一层,因此就多了几分破绽。 即便是昭武帝,都看出了其中有一些不太对劲。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因为人心所向。 即便是昭武帝赵楷,也不能无视朱里真人的情绪,需要照顾自己的这些族人。 因为赵家的统治基础,就建立在这些朱里真人身上。 虽然赵家皇帝,可能想当齐帝远远胜过想当朱里真大汗,甚至想要摒弃掉朱里真大汗的这个身份,但是他们的根基在这里,无从抛弃。 抛弃了这一层身份,就是自掘坟墓。 成于此,也受制于此。 这一点,连严礼这种汉相,都看的分明。 赵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颓丧。 “从前父皇在位的时候,海晏河清,朝廷上下一片祥和,那时候朕以为,做皇帝并不是什么难事,怎么朝廷到了朕的手里……” 他叹气道:“竟一下子成了这个模样。” 他看着严礼,看着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汉相,神色复杂:“朕现在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 “严相何以教我?” 如果是面对在朝的官员,甚至是面对朱里真人的时候,赵楷都绝不会表现出现在这幅软弱的模样。 毕竟主弱,臣就要强了。 但是严礼不太一样,他已经退下来了。 而且,他可以一定程度代表朝中的汉臣,通过他,也可以试探试探汉臣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会不会见到天子软弱,就生出异心。 严礼微微摇头,低头道:“皇上,现在朝廷出现的问题,绝不是凭空出现的,先帝朝的时候就有,不过那时候被掩盖在一片繁华之下,无从看得清楚。” “如今生出了一些乱子,种种问题便浮出水面,这与皇上您,关系不大。” “再说了……” 严礼微微低头道:“南朝进行所谓北伐,也不是本朝的事情,而是先帝朝的时候就开始了,这件事,其实也跟皇上您没有关系。” “您不必挂在心上。” 听到这番话,昭武帝心情舒坦了一些,他低头喝了口水,叹息道:“严相可有什么救国良方,教一教朕?” 严礼低头沉默半晌,却不敢说话。 昭武帝微微皱眉:“此间无有六耳,相国但说无妨。” 严礼这才抬头,看向昭武帝,他低声道:“皇上,从前老朽觉得,南朝国力孱弱,所谓北伐,只是靠着一腔意气,绝不能长久……” “因此,并未把北伐,太当一回事,但是现在看来……” 严老头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现在看来,那南朝统帅沈毅,不能以常理度之,如今他占了山东,马上还有可能蚕食河南,如果这两省被他占了,别的不说,他打仗的粮草,肯定就不缺了。” “被他站稳脚跟,咱们大齐,就要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 “哪怕挡得住三年五载,也很难挡得住十年八年。” “因此,老臣以为……” 严礼低头道:“这个时候,皇上要尽快整合朝廷……” “该下决心了。” 昭武帝有些错愕:“什么决心?” 严礼沉声道:“一战定社稷的。” 严老头声音铿锵:“以倾国之力,将沈毅连人带兵,一发赶回淮南去!” “如果有可能,最好把沈毅这个人给留下,至于淮安军,能杀多少杀多少。” 昭武帝闻言,有些痛苦的揉了揉眉心。 “那喜今天一闹,朝廷上下,还能整合吗?” 他握了握拳头。 “朱汉若是不互信,如何能有倾国之力……” 严礼微微叹了口气。 “这就是皇上您现在的难处了。” “不过不着急……” 严礼微微低头道:“皇上您应该,还有几个月时间,来整合朝廷。” 昭武帝两只眼睛里,都是血丝,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严礼。 “相国这么一说,朕心里敞亮一些了,今后相国多多进宫里来,给朕出出主意。” 严礼微微叹了口气,低头道:“老朽义不容辞。” …… 开封城,巡抚衙门。 今天沈毅的书房里,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一个四十多接近五十岁的中年人。 或者说,是个小老头了。 不过这小老头保养的很不错,看起来也很精神,虽然身上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但是气度非同常人。 沈毅先是飞快的打量了一眼这人,然后放下手中的毛笔,站了起来,拱手笑着问道:“是三伯么?” 来人也在打量沈毅,正在愣愣出神,被沈毅一句话惊醒,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沈毅,神色复杂:“真是老四家的七郎……”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来人,是沈家上一代的老三沈铭。 本来,按照沈毅与老六沈彦的约定,等到沈毅打下济南之后,就安排沈铭跟他见面,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耽搁了,一直到现在,伯侄二人,才在开封见面。 沈老爷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沈铭面前,笑着说道:“三伯坐着说话。” 沈铭默默落座,犹自感慨:“沈家自你曾祖那一代,便没有出过什么厉害人物了,前些日子我听彦儿提起七郎你的事情,真是如在梦中。” 沈老爷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笑着说道:“知道三伯要来,本来应该出去迎一迎的,不过我现在被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三伯一家应该还在太原府,为了不连累三伯一家,只好在书房里等着三伯了。” 说完这句话,他把茶水递了过去,又继续说道:“去岁年关,我还跟父亲提起了三伯,父亲知道三伯一家安然无恙,也很是高兴,那天喝的大醉了一场。” 沈铭闻言,握着茶水的手都微微颤抖,声音也跟着发颤,几乎流下泪来。 “是我对不住家里。” 他放下茶碗,垂泪道:“早年北齐晋王微服南游,路过江都附近,遭遇了险情,我凑巧之下,帮了他脱险。” “这晋王也很知恩,他回了北边之后,派人给我送了不少银两,邀请我来北边看一看。” 说到这里,沈铭长叹了一口气:“七郎应该也知道,家里的产业,大多数都被你大伯分去了,我与你二伯还有你爹,都没有分到什么,那时候年轻,也想奔个前程,就到了北边。” “时间长了,生意也做的大了,就索性回了江都,把家里人都接了过来。” 他有些感慨:“一转眼,快二十年了。” 沈老爷笑着说道:“有更好的前程,到了北齐也没有什么,毕竟三伯只是在北边做生意,又没有在北齐仕官。” 他顿了顿,开口道:“只是大伯气的厉害。” 沈铭默默点头:“我知道,大兄把我们一家人,都从家谱上除了名。” 他语气复杂:“还对外说,我们一家都暴病而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