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作为报答,给我生个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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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 耳边回荡着贯穿整个地下空间的一声枪响,钴蓝色的瞳孔骤然紧缩,索洛驾驶的动作一僵,引擎被强制停止运转,巨大的惯性令他的身体猛烈前倾,险些撞上前方的透明窗。 珀西从强烈的眩晕感中缓和过来,他扶着额头望向神情异样的索洛,对方从不喜形于色,而此刻的反常表现让他心中不祥的预感更加剧烈。 “呃!索洛,刚刚的是……?” 索洛一言不发地沉默着,这声音并非是智慧体配发的光束枪,而是机械左轮的爆发声。 在圣域,只有少数高级军官才有资格,佩戴脱离系统管束的传统枪支。 火药枪一般并不会派上用场,因为它远不及光束枪的攻击威力,除非是要进行塞特拉系统禁止的行为才会用枪械替代,例如……智慧体的自裁。 “不可能……!” 心脏失速般在胸腔内剧烈搏击,眼前一阵五光十色的眩晕,恶劣到极致的预感在索洛的心底炸裂,仿佛被强烈的电流从头顶直穿脊髓。 比预想更糟的是,智能飞行导航显示,异响来源于距算力核心不远的废弃实验室,正好位于特伦斯离开核心的那条路上。 那枪声再也没能响起,如果说是刚刚是自卫,那么绝不可能只有一声。 躁动的嗡鸣、绝望的嘶吼、潮水的冲刷,似乎都随着这声枪响再度归为死寂。 “索洛!你究竟是怎么了!” 珀西急切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坐在驾驶舱内的金发男人无动于衷地任由他晃,颤抖的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嗫嚅的嘴唇张了又合。 “特伦斯的生命意识体征……消失了……” 颤动的金色睫毛颓然地覆盖了眼睑。 “什么……?”珀西震惊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为了防止被乌拉诺替代,特伦斯给过我的他的意识磁片用于分辨本体……”索洛悲伤而默然地注视着面前的屏幕,在他面前电子仪表盘旁是连接着采集系统的全息投影,尽职尽责地连接着重要军官的意识讯息。 屏幕上精确地显示出,特伦斯意识活动率,零。 “我刚刚试着接入确认,得到了……非常遗憾的结果。” “呜……可恶……!”珀西悲愤地咬着牙低下头,颤抖的拳用力抵住前额。 当冰冷无比的事实呈现在眼前,昭示着他们在塞特拉的强大面前挣扎是有多么可笑,胸腔犹如被被重锤碾过那样疼痛。 “如果连他都失败了……那迦利岂不是已经……” 空气落入沉默,半晌,从驾驶舱内传来索洛略微的颤音,他在努力不被悲痛的情绪支配而冷静思考。 “并不一定……特伦斯在随身的匕首上安装了追踪器,反馈的定位还在不断移动,所以迦利很可能还活着。” “地图上显示,枪声传来的那片区域已经被从内部锁定,防水门非常坚固,除了等待黑潮将房间填满后、巨大的液体压力冲破门以外,应该暂时无法再被打开。” 上仰的下颚分明有一颗透明的水珠滑落,索洛抬起左臂覆住双眸,不愿让珀西看到自己的脆弱: “他这样做的理由,大概是为了给我们和迦利的获救争取时间。” “索洛……“珀西眉梢凄然地低垂,自责地咬紧后槽牙,隐隐握住双拳。 “没有留给我们悲伤的时间,珀西,现在我们要尽快找到迦利,不能让特伦斯的牺牲白费。” >>> 三分钟前,废弃实验室。 浑身是血的金发男人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满足地笑着闭上双眼。 无论是被发狂的合成兽吞吃,还是被即将涌来的黑潮吞没,只要能够带着这个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死去,失去生命也无所谓。 “最后的赢家是我,乌拉诺,你会和我一起永远消失,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正当他如此得意地想着,眼前的一切却令特伦斯不得不惊恐地察觉到了异样—— 自己的身体,居然还能动。 为什么?明明被打穿了大脑,这具身体应该会随着脑死亡而逐渐停止机能才对…… “你说,你赢了?” 嘲讽而怪异的声音不受声带的控制,夹杂着无情的鄙夷。 满溢鲜血的唇一点点勾起,漆黑空旷的废弃实验室里响彻着不属于他的、疯狂至极的喜悦: “看见了吗,特伦斯,我还能够支配这具身体,我终于能完全支配它了……你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血液在慢慢流失,无力感在加重,目击到这一事实的特伦斯只觉得浑身冰冷,和坠入深渊般的绝望。 乌拉诺的话……会是什么意思呢? 破碎的大脑还残存着一些思考的能力,或许是死前的意识会变得异常清晰,特伦斯在此刻想到的并非是牵挂的人,而是他重生前的那段零星的记忆。 在创造乌拉诺的时候,自己生物芯片中关于人类实验的数据被记录进新的身体,就是那时,他恰巧重生了。 他的意识与制造出的新型肉体具有很好的相性,随着那时数据传输,他的意识就顽固地留存于这具身体的大脑,只是一直在体内沉睡着。 因此,他以前从未想过这是为什么,任何人也不曾给过他思考的时间,而他现在却明白了。 像乌拉诺和索洛这样的特殊智慧体,不同于一般的智慧体芯片只起辅助作用,他们的生物芯片和人脑都被开发完全、能够独立工作,即使被破坏掉其一,依旧能够生存。 正因为大脑是主宰人类感情的器官,正因为他曾经产生过与人类极为类似的强烈思念,所以他才会借由这份强烈的力量而在新的身体内留存。 乌拉诺天生不具备人类的情感,作为这具身体的原始主人,他的主脑是生物芯片,平时的行动并不需要通过大脑来思考。 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之前自己的意识一直在被迫沉睡。 只有当他回想起对迦利,对牵挂之人的思念,情感才会驱动大脑运转,特伦斯才会短暂地从沉睡中醒来,超越乌拉诺的控制。 可如今,一直在身体中博弈的他竟恰好亲手消灭了自己,甚至帮助乌拉诺夺回了身体的使用权。 这该是多么荒唐的笑话…… “居然对准大脑开枪,如果你饮弹自尽,说不定还有戏……哈哈哈,你杀死的只有自己啊、蠢货!” 无情的嘲讽落在逐渐失去听觉的耳边,特伦斯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可惜为时已晚。 只要出血量不多,不影响身体的机能,乌拉诺依旧可以继续执行塞特拉的灭世计划。 而自己,注定会可悲地化为虚无。 他本可以连同芯片一起摧毁,他本该想到的。 多么讽刺啊,他曾以为爱是对他的救赎,可是最终这份爱让他与人类同化,两次的死亡都是因为他产生的人类情感,令他恶果自食。 “原来……到头来……我什么都没能守护……也许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错了……” 在最后的时刻,特伦斯满怀着至极的绝望,随着大脑的停止而死去。 那个本该死亡的身体慢慢从血泊中站了起来,乌拉诺面无表情地丢掉了染血的左轮,精神终于摆脱了一分为二的阻碍,借由系统的充能,无穷的力量从体内不断上涌。 黑潮在向前推进,乌拉诺却像是感觉不到恐惧,反而如同从地狱火焰中爬出的恶魔。 疯狂的眸光在黑暗中散发出鲜血似的猩红,他不再需要任何的情感,而目的只有一个—— “要杀死所有人,所有生命都必须献祭给塞特拉……为了新世界的诞生。” >>> “哈啊……哈啊……” 迦利捂住受伤的手臂,踉踉跄跄地向后退着。此时的他被无数暴走的智慧体团团围住,迦利坚强地忍住眼泪,另一只手倔强地紧握着特伦斯留给他的防身匕首。 他不可以放弃,更不可以哭。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想办法求救,还要去救被留在那里的特伦斯大人…… “呀啊啊!”少年猛地大喊一声握紧匕首,用尽全力向着为首的人刺去。 可惜他的动作早已被对方预料到,迦利被一把抓住手腕,如同脆弱的雏鸟被擒住双翼,奋力挣脱的结果仅是再次重重摔在地上。 “呃啊!别过来……滚开……!”他惊恐地挥舞着毫无威胁的拳头,面对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智慧体,显得渺小而卑微。 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迦利绝望地捂住双眼背过身去,心里一遍遍默念着特伦斯最后告诉他的话。 闭上双眼,捂住耳朵,别害怕,绝对不要回头…… “抓住我!” 一声巨响突入人群,伴随着隆隆作响的引擎声,包围他的智慧体群忽然被一架小型飞行器撞得飞散。 迦利震惊地转头,一阵耀眼的白光直刺入视网膜令他无法睁开双眼。 下一瞬间,自己的身体被有力的手臂腾空抱上了飞行器,再回过神来,他正缩在一个温暖而令人安心的怀里。 “谢天谢地,还好赶上了……迦利,有没有受伤?” 眼前出现了熟悉的脸庞,珀西喜极而泣地望着他,正伸出抚摸着迦利惨白的脸蛋,苦笑着对他说道:“抱歉让你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哥哥现在才来救你……” 这个温暖的怀抱从以前开始就总是带他远离残酷的噩梦,珀西哥哥的怀抱就像暖融融的阳光,似乎能够治愈他刚刚所经历的种种恐惧和悲伤。 “呜呜呜哥哥,迦利好怕啊啊啊——” 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紧绷的精神随着情绪的崩溃宣泄终于松弛,迦利伏在珀西的胸前放声大哭,不断涌出的眼泪浸湿了对方的衣襟。 绵长的孩童哭声响彻着狭小的飞行舱,珀西心疼地垂下眼眸,安抚着迦利任由他撒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孤零零地在这里忍受了这么久的虐待,简直再残忍不过了。 “哥哥,我们能不能去另一边救一个人……特伦斯大人他……”迦利说着说着,哽咽着再次哭了起来:“他不是坏人,特伦斯大人来救了迦利,结果自己没能跑出来……” “很遗憾……迦利,”珀西沉重地叹了一声,目光又担忧地望向前方驾驶舱索洛的背影:“我们刚确认了他的死亡,就算折返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再次叹了一口气,已经不忍看向索洛,他知道,索洛心里的悲痛并不亚于迦利,更何况,他甚至没能见到挚友的最后一面。 然而,索洛只是听着迦利的恸哭,连一点脆弱都不曾流露,不是在逞强,而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而无暇悲伤。 迦利哭了好一会儿就累得睡着了,舱内又恢复了安静,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索洛,”珀西眉梢低垂,望着前方驾驶着的背影,就像从无论发生什么,对方都会永远将自己护在身后,瞳孔不由得闪烁着黯然的泪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索洛微敛双眸,语气十分平静。 “其实那时塞特拉快要把我吸进去的时候,我动摇了,”珀西望着前方逐渐坍塌的世界,苦笑着垂下眼眸:“那一瞬间我在想,如果我能够成为系统,是不是就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你们就不用再经历痛苦和悲伤,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 索洛默然地听完了珀西的话语,逐渐行驶通过安全区,他将导航暂时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才放心地回过头来看着珀西。 他眯起钴蓝色的瞳孔叹了口气,手掌抬起珀西低垂的脑袋凑上前,将唇覆在对方的唇边,近得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珀西原本失落的眼眸融进了些许惊讶,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要被亲吻,紧张地闭上双眼。 耳边传来了一声气息般的轻笑,紧接着,眉心突然被对方的手指狠狠地弹了一下。 “好痛!你干什么啊!” 珀西气呼呼地捂着脑袋地缩了回去,又委屈地瞪着索洛。 “还记得我送你走时说过的话吗?”索洛收回了手,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微笑:“我说我会等着你,当一切结束之后,一起回到我们共同的家。” 珀西怔愣地点了点头。 “并不是活着就能够感受到幸福,对我而言,即使会遇到无数痛苦的事,即使等待很久很久,只要最后能够握住你的手,这就够了。所以我才会在那时把你拉回来,” 索洛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 “也许你成为系统确实能够改变一些事,可如果再也碰不到你,那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珀西,你根本没有必要自责,更没必要为了世界牺牲自己,也许我只是个自私的男人罢了,”他叹了一声:“从遇见你的那天我就知道,我只想自私地满足自己的愿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让你活下去。” “可是塞特拉说过,这是一种心理倾向,”珀西悲伤地摇了摇头:“只要靠近我的人,都会毫无知觉地被我的精神利用和支配,我不希望支配你……” “是吗?如果把我爱上你这件事也作为支配的一项,那我就无可辩驳了,”索洛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梢,眼角浮现出温和的笑: “但我始终认为,爱是自由的情感。珀西,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可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那么你究竟又能够支配我什么呢?” 索洛的一席话令苦涩而沉重的内心终于轻松了些许,珀西闭上双眼,笑着摇了摇头。 “谢谢你,索洛……谢谢你一直以来愿意为我做的一切。” “真要这么感谢我的话……”索洛眯起一只眼睛注视着珀西平坦的小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恶劣的玩笑意味: “那么珀西,作为报答,我想要你给我生孩子。据说只要我们坚持做下去,总会怀上的……呃!” “怎么可能,我是男人啊混蛋!”果然这家伙一被夸性格就变得恶劣,珀西脸红得快要炸开了,狠狠用拳头招呼了索洛的面门。 飞行器刚刚驶出安全区,靠近了地下神庙的出口又逐渐开始不稳,索洛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的气流波动。 两人不再有心思玩笑,而是一同聚精会神地观察起四周的境况。 “索洛,小心,他们追上来了。”珀西架起狙击枪,透过倍镜观察身后,无数的飞行机械穿越空间对他们紧追不舍,眼神凝重了些许。 “知道了。”索洛将动力提升至最大,想要趁着此时一举突破。 如同被像素构成的地下世界在接二连三地坍塌,连带着整个分崩离析的空间都在晃动,不断高涨的黑潮宛若永不知足的滔天巨浪,在崩坏的世界中肆意吞没着一切。 快要达到亮着光的出口时,另一架战斗飞行机械忽然浮空拦在了他们的面前,迅猛的火力如簇般袭向索洛和珀西的飞行器。 “不会让你们逃走的。” 额角染着鲜血的金发男人神情冰冷而疯狂,他举起右手,一切都如同服从他的命令那样重归黑暗:“所有的通道口都已经永远关闭,你们永远也别想逃出这里!” 无数的飞行机器在四面八方集结,通通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乌拉诺……!”索洛眼神漆黑到极致,望着眼前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无法遏制的怒火快要将他的理智吞没。 地面塌陷变得更加剧烈,连厚重的金属墙壁都开始发出崩溃的震颤,上方的穹顶开始碎裂,坠落在不断加速,带来难以抗拒的失重感,就像要将整个世界一同拖向地心的深渊。 “与这地下神庙一起毁灭吧,”乌拉诺眼里燃烧着疯狂而绝望的火焰:“就像曾名为‘亚特兰蒂斯’的人类国度,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沉没在罪孽的海中!” 霎时,猛烈的火光四溅,飞行器被数发导弹炸裂得七零八落,冒着熊熊烈焰与焦黑的烟雾迅速坠落,化为滚滚硝烟的残余灰烬。 黑压压的飞行机械群如同密密麻麻的喋血蝙蝠,他们迅猛包围、攻击着飞行器,一次次的冲撞将坚硬的合金外壳噬咬得粉碎。 无数发追踪导弹从后方袭来,遭受攻击的引擎即将失去全部动力,如果就这样被击中,坐在后方的珀西和迦利必死无疑。 索洛咬紧牙关,利用最后的动力将飞行器的方向调转,认命般闭上双眼。 顷刻间,爆炸的碎片和火光冲破了驾驶舱的玻璃,飞行器彻底沦为了废铁,从高空中急速坠落。 “呃啊——!” 眼前一片耀眼的火焰,视线不断颠簸和翻转着,珀西将昏迷的迦利护在怀里,剧烈的冲击令他无法睁开双眼,浑身正传来千刀万剐般的痛楚。 视线朦朦胧胧的,珀西想要呼唤那个名字,微弱的声音却被嘈杂的爆炸和气流声湮灭。 在一片混沌之中,最后映入自己视野的,是坐在驾驶舱前的熟悉身影,坚定地挡在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