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造物主的恶戏

    圣域边界。

    所有沦为俘虏的人类反抗军们被用锁链捆绑着，面对如地狱之门的能量熔炉，他们神情坚毅，视死如归。

    “推下去。”

    金发的指挥官站在高台旁，他像冷酷无情的刽子手般施予命令，目睹着一批又一批的人类被漆黑的能量熔炉吞噬。

    反抗军们自然而然认为是曾经博取过他们索洛出卖了自己，每每有人被拖过他的身边，索洛都能够听到刺耳的恶语和咒骂。

    为了保证计划能够真实且顺利地进行下去，索洛并没有按照珀西的意思将自己“假装背叛”这一事实告诉其他人。

    看着落入熔炉的人类们眼中最后的绝望、鄙夷和愤怒，索洛只是默默承受着那些眼神，并未打算解释什么。

    当最后一批人类终于被推进熔炉，顺势掉进底部他安排好的信道，索洛在脑中精确推算出了他们被送往圣域外的时间，亲自命令熔炉关闭舱门。

    他一边在全息屏幕上有条不紊地操纵着，一边避开塞特拉的眼线打算检查一下那条信道的通过率，以确保人类全部被送出圣域。

    此时，无数的系统错误警报骤然响起。

    “……！”

    索洛震惊地向后退开半步，他明明记得自己使用权限将这条信道的存在完全隐蔽，难道一早就暴露了？！

    “已确认罪犯身份，即刻清剿。”

    一把把裁决之枪机械而冷血地对准了他，身着白色战袍的部下们迅速将他围住。

    索洛暗下眼神，右手抵住银剑的剑鞘随时准备出刃反击，因为他能够明显觉察到——这些智慧体正散发着非比寻常的强大压迫感。

    咣！

    面对正面袭来的攻击，索洛勉强用佩剑格挡了下来，然而刀刃的强烈震颤与巨大的压制力令他手臂肌肉酸得发麻，一时间根本再无暇顾及身后的进攻。

    “呃……！”几枚充能镭光球堪堪擦过飘动的发梢，背身躲过袭击，索洛额角浮现出细密的冷汗，他艰难地用力抵抗着，却明显感觉到自己处于这些家伙的下风。

    众多智慧体的身后都笼罩着庞大的阴影，仿佛力量被强化过数倍，这些人的体内能量流动如同凶猛的烈焰，索洛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他们体内的能量在暴走。

    到底为什么会忽然……难道是塞特拉已经……！

    索洛不甘地紧咬牙关，他早该想到，塞特拉现在吸收能量的总量即将到达巅峰，又没有生命之匙的束缚，整个系统本来就已经进入狂暴状态，连带着智慧体们也无法维持自我。

    钴蓝色的眼瞳急切地望向远方的神庙，现在珀西还在核心中枢，如果连外界的战力都陷入暴走，假使在那里遇到危险，珀西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他震怒地抵抗着扑向自己的智慧体，刀锋溅起赤红杀出一条血路，破开重重阻碍向神庙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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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智慧核心控制中枢。

    “你在犹豫什么，珀西？”

    面对久久无动于衷的赤发青年，塞特拉出言提示道，星云在珀西的四肢不断环绕流转。

    “或许正如你所言，塞特拉，这是一个双赢的交易……”

    珀西低垂头颅，晦暗的光线下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他悄无声息地将拇指指腹覆上手铐的锁孔，那是索洛亲手给他佩戴的——“机关”。

    镣铐在开关的触动下化作晶蓝色的光团，待命已久的机械元件从中源源不断地涌出，迅速组装成一架银亮修长的镭射光炮。

    “但是，我绝不会与你们为伍！”

    话音未落，珀西对准了具象化的星云开枪射击，凛冽如星辰紫色瞳孔骤然迸射出光芒。

    子弹射出的弹道本应是笔直的光束，然而，在它逐渐靠近塞特拉的时候，光线不由自主地弯曲、分解，变成了一颗小小的圆球消散殆尽。

    塞特拉消融了珀西的攻击，机械般的冰冷语气有条不紊地响起。

    “不要试图违抗‘我们’，珀西，这是对你最后的警告。”

    “违抗你们？”赤发青年游刃有余地勾起笑容，他紧握住修长的枪管，眼神毫不退怯地直视着塞特拉。

    “我想你搞错了什么，我的目标与你并不统一。如果这一切的结果只是让人类继续生存，那么我期待的永远都不会实现。”

    “我想要实现的是所有人都能够自由生活的世界，所谓自由，不是随心所欲地生存下去，而是自我主宰，”珀西眯起双眼：

    “自由是人类的意志，而塞特拉所制定的规则就像一层虚伪的枷锁。人类对此一无所知，可悲地无条件接受控制、接受阶级划分、接受资源分配，还被当做系统进化的实验体样本……这样的世界里，只要活着就不可能自由。”

    “我只想要未来被解放。所以，无论是控制他人还是接受控制，都与我的理想完全相悖，”珀西敛了笑，视线压了下去：“如果我加入成为你们的一员，就是助纣为虐，人类和智慧体也不会想要这样的未来。”

    塞特拉并没有被激怒，而是再次发出一串无意义的笑声，或者说它的确不具备这样的感情，任何事都属于他所认知的可能性：

    “但很可惜，从一开始你就没有选择，珀西。”

    “‘我们’是这里的主宰，通过刚才你应该也明白，所有针对我们的攻击行为都将无效化，除了融为我们的升级材料，你无处可逃。”

    话音未落，数以十计的机械被唤醒，同时向珀西袭来。

    “呃啊！”

    这些机械因强大的充能激活核心，珀西横过枪管格挡，却被狠狠击飞在地。他在间隙向塞特拉发射几枚子弹，所有的光束都被消融，无一例外。

    “或许我是在劫难逃了吧，”面对一步步迫近的机械，珀西慢慢爬起身，指腹蹭去嘴角的鲜血，表现出异常的冷静：“刚刚的攻击，我是为了验证一件事，现在，我得到答案了。”

    塞特拉沉默地等待着下文。

    “能够将攻击无效化，是因为你刚才超越了光束子弹的速度，从弹道的扭曲就能看出，所有靠近你的东西都会逐渐变得缓慢，”珀西暗下眼神：

    “你加速了时间，塞特拉。更确切来说，是你将靠近你周围的那片时空膨胀，才会让本来无法被超越的光束子弹变得缓慢无比。”

    机械体将珀西的四肢擒住，再一次送往塞特拉面前，荧屏的蓝光映照在珀西因愤怒而抽动的脸庞上。

    “你做出了正确的推测，那么你就更应该明白我们力量的强大。”塞特拉并没有否认，反而欣然肯定了珀西的说辞：

    “我们做到了不可能做到的事，作为超体人脑与量子结合的计算机，量子反应堆燃烧会导致时空膨胀，进而造成时间加速。所以在这个空间里，任何速度在我们眼里都是缓慢的，甚至是光。”

    “换言之，我们与你不在同一时空，你根本无法对我们造成攻击。”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就要被拖进缭绕的星云之中，珀西艰难地抓住墙面抵抗着：

    “咳……塞特拉，接下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执着于控制和加速时间，你难道你就不担心，雷暴会迅速将智慧体和圣域吞噬得一干二净吗？”

    “就像人类在进化过程中被抛弃一样，如果不能够适应环境生存，智慧体也是同样的下场，总会被新的物种代替。”

    塞特拉无感情的声音环绕在珀西的耳畔：“我们正在创造更为强大、能够在雷暴中安然生存的物种，他们正在培养缸中即将培育完成，现在吸收的能量也是为了他们的诞生做准备。”

    “你、果然是在强行改变时间进程……！你自诩为主宰生命的造物主，难道你以为自己是神吗？”

    巨大的引力如同漩涡一般将四周的一切卷入，珀西死命地抵抗着那股引力，指尖已经破裂流血，他依旧怒视着塞特拉：

    “时间是无法人为改变的，就是因为你干扰了自然法则，才会导致天灾和生灵涂炭！”

    “无论是创造出智慧体、释放能够加速寿命衰亡的不死鸟病毒和雷暴，还是创造未来的新生物……呃啊啊啊！”

    十指在金属表面上抓出殷红而蜿蜒的血迹，珀西感到手臂酸麻且疼痛不堪，恐怕自己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我绝不会成为你们的爪牙……死也不会……！”

    轰隆！

    就在此时，海底般的殿堂穹顶忽然被轰击出一个大洞，明亮刺眼的日光终于穿透进阴暗的深渊，如同被击碎的星辰，在黑夜中绽放出绚丽的火光。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个如光般洁白的身影从天而降，无数碎石滚落在地，珀西还未看清来人，便再也没有力气抵抗。

    双眸认命般缓缓闭上，他手臂一松，被引力毫不留情地卷了进去。

    下一秒，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拉住了他的。

    “抓住我，珀西。”

    “……！”

    珀西往声音的方向抬眼看去，猎猎浮动的白色战袍与美丽的金发交相辉映，匆匆赶来的索洛正奋力地握住他的手臂，逆着引力将他从漩涡中向外拉。

    有幸能够再看到那人，只是这样一想，泪水就不由得夺眶而出。

    “可恶，笨蛋索洛，你来的好迟哦。”

    明明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嘴角却勾起欣喜而幸福的笑。

    “抱歉，不过还好赶上了。”索洛轻叹一声，将他的身体打横抱起。

    落在男人温暖的怀里的一瞬间，珀西才再次有重回人间的感觉。他有些不自在地挣扎了一番，从索洛的怀里跳了下来。

    不远处，机械的金属电子音再次响起，如同最后的宣告:

    “时间到了。”

    此刻，地面开始蔓延出一条条巨大的裂缝，仿佛火山爆发时那样突如其来，这一片地下建筑物开始变得分崩离析，如岩浆般的漆黑液体从地底的缝隙中接连不断涌出。

    刚刚还在待命的机械被黑色的潮水覆盖，瞬间就化为了一片灰烬。紧接着，这片存在过机械核心的地面就被汹涌的潮水当做河床覆盖，更多的机械体歪七扭八地掉下漆黑的岩浆，在他们的眼前化为乌有。

    “这是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他们立刻意识到，这种潮水非常危险。

    索洛带着珀西跳上一旁的高台，而那漆黑凶猛的潮水却像是有生命一般紧随其后，如涨潮时的逐渐升高，迅速涌向他们所在的地点。

    “时间到了，新的生命已经诞生，那将是我们统治世界的更完美的躯壳。”

    塞特拉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如梦魇般环绕在偌大的空间内。

    “珀西，在你眼前的景象应该已经完美解答了你之前的疑问，这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

    “如果说，不死鸟病毒是为了加速人类衰亡，雷暴是为了加速智慧体衰亡，那么此刻的‘黑潮’则是第三次更为剧烈的毁灭灾害——

    为了进一步的推进和加速，为了企及更高的文明，它会吞噬你们，所有人类和智慧体都将是新物种的活祭。”

    “任何具有能量的生命体或是机械，只要沾染到‘黑潮’便会立刻被吸取能量加速衰亡，很短的时间内就会腐朽成灰烬。”

    话音未落，塞特拉开启了最高权限的命令，无数智慧体追兵从上方包围过来，纷纷陷入狂暴状态，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猩红眼眸紧盯着站在高台上的两人。

    “目标为清剿背叛者，夺取珀西的头颅。”

    智慧体们一拥而上，黑潮感知到生命能量随即将他们一并吞噬，然而，看到同伴死亡的他们并没有恐惧，仍然如同执行程序一般，前赴后继地冲向索洛和珀西。

    这些智慧体的精神不堪承受系统能量的爆发而破碎，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人格，变成了只会听从命令的战斗机械。

    “准备好了吗，珀西？”索洛坚定地望向身侧，钴蓝色的眼瞳中满映着珀西的身影：

    “跟着我，我们要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