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重生后被前世情敌雪藏了(主攻)在线阅读 - 23 在《玉烟传》剧组过圣诞

23 在《玉烟传》剧组过圣诞

    远在J市剧组的江启轩对贺滨的这些想法浑然不知。

    他提前了半周进组,在这几天里除了消化剧本,向礼仪指导请教需要注意的动作仪态以外,剩余的时间都跑去现场观摩了。张导演对于江启轩想要旁观的意愿完全没有意见,相反十分欢迎,只要江启轩不影响拍摄就可以。

    郑由跟在江启轩身边,大气不敢出。没开工的时候剧组里各位前辈互相有说有笑的,一开了机气场就变了,仿佛真的在宫中一般,举手投足带着贵气,连带他这个在场外的人都被影响,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一想到马上江启轩也要变成那群人中的一个,郑由忍不住向身边的江启轩本人投去钦佩的视线。只见江启轩紧盯着片场,像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近距离观摩着前辈们的表演方式。

    剧组拍摄顺利进行,很快就到了江启轩开始拍摄的日子。

    要说面对这些大前辈们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好在江启轩心态调整得很快,一上来的几条稍微卡了点,磨合了半天他就进入状态了。这点磨合的时间在张导的预料之内,而且还比张导预期的短了不少。

    除了众皇子一起出场的部分以外,江启轩大多数对手戏都是和剧中的母妃一起的。

    饰演贤妃的女演员马佳洛对江启轩这个“儿子”态度很和气。贤妃在剧中身体不怎么好,眉间总是似蹙非蹙,动不动就咳嗽,可谓“娇袭一身之病”,所以没有精力管教儿子。她身子不好一事与皇帝有关,所以皇帝出于愧疚对不学无术的三皇子很少追问责罚,顶多看到他时有几分不耐烦。

    不过下了戏马佳洛本人的身体可是好得很。拍摄间隙时不时好奇地询问江启轩的状况,中气十足。他们俩年龄差了整整一轮还多一岁,除了问问“哪个公司来的”,“哪个大学毕业的”,其余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马佳洛这样的前辈能出于礼节聊上两句,已经出乎江启轩的意料了。

    “贤妃娘娘,打扰了。”

    突然插进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两人齐齐转头。

    马佳洛看清来人是谁,笑着抱怨:“就你下了戏还拿腔拿调的,没个正经样。”

    江启轩也认得面前的人,饰演五皇子齐渊的韩子尧。如果说这部女人戏里所有的男性角色都是小配角,那这位起码是除了皇帝以外地位最高的那个,女主的长子,未来的皇上。

    马佳洛配合他道:“你肯定是来找你皇兄的。我这个当长辈的就不打扰你们小年轻的聊天了。”说罢她笑呵呵地搓了搓手,进屋里取暖去了。

    见韩子尧真的留在原地,旁边也没有别人了,江启轩才确定对方真的是特意来找自己说话的。

    “你好。我是江启轩。”江启轩礼貌地伸手。韩子尧今天和他在剧组里擦肩而过好几次,却没在一场戏里出现过,之前只点了点头示意,这还是头一次一对一说话。

    韩子尧和他握了握手,简短地自我介绍道:“我叫韩子尧。”

    “我认识你。”江启轩笑道。

    韩子尧对这个答案并不吃惊,他演戏很多年了,主演角色也不少,完全不认识他才叫奇怪。

    “你从哪部戏认识我的?”韩子尧好奇道。

    江启轩随口报了数个。巧了,上辈子他带的艺人里,有一个参演了韩子尧做男主的电视剧,江启轩当时特意去查过韩子尧的履历。

    “惊了。你记得真清楚,你该不会是我的粉丝吧?”韩子尧笑道,见江启轩一瞬间变得纠结的表情,连忙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哈哈一笑:“开玩笑,开玩笑的。”

    江启轩心想,他甚至还知道韩子尧接下来几年要拍的戏呢。

    他上辈子调查过的艺人很多。能清楚记得韩子尧这号人是因为韩子尧在圈子里也属于有点“奇怪”的一个演员。大部分演员都怕被定型,到一定阶段就会努力转型。而韩子尧反其道而行,从因古装剧大火后,一直在拍古装剧。日后他合约到期那段时间还和经纪公司闹矛盾,因为经纪公司想让他多尝试一些路线吸收更多粉丝,但韩子尧就只喜欢演古装剧,怎么劝都没用。

    吃这一套的粉丝百看不厌,说能看他演到老。但也有一部分声音批评他墨守成规,不想挑战新戏路。

    这种人,在当下演艺圈可以说是独一号了。

    韩子尧不知道江启轩实际上对他了解得这么透彻,当他是进组前了解过各位演员的资历背景,打趣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剧组里男演员本来就少,同年龄层的男演员更少。别看剧本上皇子排了十多号,实际上最后平安长大成人还能出镜的一半都不到。

    “明天咱们就有一场对手戏。我想提前跟你一起对对台词,不介意吧?”韩子尧晃了晃手里的剧本。

    江启轩还以为他是单纯来闲聊的,听见这话微微吃惊。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休息时间要对台词的。他当下欣喜地答应了。

    两人立刻拿出剧本,你一句我一句地练习着,念到一半时不时地调整一下语气。毕竟拿到剧本才短短一周,江启轩很难完全掌握长达六十集的剧情。韩子尧给他提供了不少见解,两人一边讨论角色的背景和他们母妃的故事线,一边对台词的演绎方法做了一些小调整。

    江启轩发现自己可能因为一早就得知“韩子尧是个怪人”所以先入为主了,觉得他兴许是个性格孤僻,特立独行的人。实际上韩子尧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好演员。

    天色暗下来了,导演助理过来请两人移步新的拍摄现场。江启轩进组前,其实剧组已经拍摄了一些全体的大场景,换人后还要补拍。这天要拍的一场除夕夜宫宴恰好因为季节缘故被放到了现在。

    宫殿的门大开着,凉风习习,幸好坐在殿中的众人捂了好几层衣服。尤其是宫妃那边,得宠的几位都披着昂贵的毛皮披肩,有的还带着毛绒袖套。相比之下王爷和皇子的这一边衣着就朴素多了,幸好衣服厚,里面贴点暖宝宝不成问题。

    张历安力求完美,镜头聚焦在正在说话的演员身上时,旁边所有入镜的演员包括小宫女的反应都要符合当下的情景。

    江启轩扮演的三皇子虽然莽撞,但他不是真的傻。正是因为蠢笨是装出来的,江启轩更要记得礼节,在关键的部分必须做到位,只在不触及皇帝底线的小事上故意露拙。如果从头到尾都和莽夫一样,那这个三皇子也没法在皇帝面前活到这么大了。

    江启轩在心里头暗暗好奇,不知道电视剧放到一半时,能不能有观众从这些细节里猜到后面的剧情。

    “失手”碰倒酒杯打湿了宝贵的地毯,三皇子连忙慌乱地向父皇请罪。他在外面行事嚣张,却一向很怕父皇。

    大皇子不加掩饰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皇后主动开口为三皇子打圆场。她的话说得巧秒,看似包庇实则打压,本来皇帝还不甚在意,听了两句反而来了火。

    贤妃替子请罪,刚跪下去就犯了旧疾,咳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皇帝看不下去,很快就消气了,挥了挥手让贤妃回去歇着,三皇子的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一场宫宴从六点多天黑开始拍,一直到九点还在继续。江启轩一共就说了两句台词,但在背景里也要高度紧绷着主意状态,根本没注意一下子过了这么久。

    终于下了戏,郑由赶忙趁江启轩去卸妆换衣服的时间把没时间吃的晚饭提前去热了一下,生怕江启轩饿出病来。

    已经饿过劲儿了,江启轩也不急了,卸完妆一身轻松后把晚饭接过来,说回酒店再吃。

    “陈哥要我好好照顾你呢。以后每天都要这样吗?那下次我早点,下午就给你把晚饭拿来。”郑由担忧道。

    “不会天天这样的。我问了场助,说是最近导演赶时间。这不是年末了吗,咱们剧组这么多大牌演员,圣诞节活动通告,跨年晚会,元旦特别节目……不少人都要临时去忙别的工作,导演想趁这段时间尽量多拍点。”江启轩解释道。

    郑由知道江启轩没有别的工作安排,怕他心里有落差,连忙安慰道:“那咱们可就舒坦了!能好好休息几天。”

    江启轩不置可否:“你到时候元旦前也回家一趟吧。到时候剧组人不齐,每天能拍的戏份有限。我这儿没那么多事可忙的。”

    “这怎么行……?”

    郑由很犹豫。江启轩又分析了一通:郑由老家本就和摄影基地的所在地J市同省,回去路上顶多半天的功夫。如果自己真的有事急需郑由办,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就是了。

    “回去陪陪家人吧。就这么定了,再晚票该难定了。”江启轩笑道。

    “我回去陪家人了,那江哥你呢?你元旦要一直留在剧组吗?”郑由关心道。

    江启轩淡淡地“嗯”了一声:“我老家远。再说了,工作要紧。”

    郑由内心当然盼着能回家和家人跨年。思虑再三,还是感激地接受了江启轩的好意。

    “江哥,你人太好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的艺人。”

    “你可别拍我马屁了,你才见过几个艺人啊?”

    郑由坚持自己的看法,说虽然他第一次当艺人助理,但以前在节目组电视台搬砖也是见过不少明星的,江启轩绝对是最没架子的那一批。

    劝郑由早早定了个回家的车票,江启轩回屋吃饭去了。

    平时江启轩如果饭吃完了,肯定不会吃完倒头就睡。然而考虑到第二天还要起个大早,他洗了个澡后就睡下去了。

    古装戏这点比现代戏麻烦得多,做造型要花不少心思。江启轩他们这些男演员还算简单的,剧中的女演员们大多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头发做的一个比一个复杂,尤其是位份高的妃子,头上顶着各式沉甸甸的头饰珠宝,江启轩光是看着就替她们脖子疼。

    翌日,女演员们还忙着化妆做头发,江启轩和韩子尧先被拉去拍对手戏了。

    拍戏完全不按顺序来,他们第一场对手戏就是江启轩在试镜时才说了两句话的那场牢狱戏码。

    被套上一身故意弄得脏兮兮的素色衣服,在大冬天显得单薄得可怜。郑由赶忙给江启轩身上拍了几个暖宝宝贴上去。

    虽然牢狱景是内景,但根本不密闭,四处透风,且地上都是冰凉凉的石头和干草铺成,江启轩坐下去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造型师跟在一旁,等他坐好了还又跑过去给他挑出几缕头发弄散,又用了些什么粉在他脸上抹来抹去,突出一个狼狈。

    韩子尧在一旁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对比之下雍容华贵,气宇轩昂。

    江启轩被造型师按着一通折腾,看向走来走去的韩子尧:“你不是该在牢外头候场然后再走进来吗,怎么现在就杵这儿了。”

    韩子尧道:“这不是待会儿你得恨我,我怕你不好入戏,所以提前先来气你一下吗。”说罢他还故意抖了抖身上的厚斗篷。

    造型师抬眼一看,凑过来掸了掸他的斗篷边儿,气不打一出来:“你可老实点吧!都沾上干草了,从外头进来衣服上不该有的。快出去待着!”

    韩子尧一向和工作人员混得很熟,大家跟他说话都态度很随意。他嘴上哀怨地念叨着“我被嫌弃了”,抖了抖衣服走了出去。

    江启轩乐了,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造型师知道江启轩坐在这肯定冷,手脚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弄好了。江启轩头靠在石墙上,按照剧本要求微微低下头去,杂乱散落的发丝掩盖着脸庞。

    被定罪谋反后,三皇子齐裕已经在此处被关押数日了。不论是装的还是真的,他对待公里的奴才和下人态度一向不好,现在一朝虎落平阳,连水都很久喝不上一口,哪里还有半点以往趾高气昂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江启轩缓缓抬起头。动作缓慢到仿佛这点动作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看着一步步走进来的五皇子齐渊,他似乎毫不惊讶,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齐渊是独自一人进来的,气定神闲,丝毫不在意对方饱含憎恶的目光。毕竟恶狼再怎么凶恶,现在也只是强弩之末。

    看到他居高临下,一言不发地来到牢房前站定。江启轩突然转怒为笑:“你来了。”

    “三哥近几日过得还好吗?”韩子尧淡淡道,仿佛不是身处大牢,而是在御花园散步时偶遇。

    江启轩因为他这番气定神闲的问话发笑了。他扯着嘴角,干巴巴的嘴唇一动就生疼,笑得很难看。

    “……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七弟出事的时候。”

    江启轩撑起身子,但身子已经冻僵了,动作很艰难。这里他半真半演,坐在石地上这么久,江启轩身子还能动,但暴露在外的手脚的确已经僵硬得快没有知觉了。

    即便已经如此狼狈,他还是硬生生坐直了,从下至上隔着牢狱隔栏直视韩子尧的双眼,至少在气势上他还没有输。

    韩子尧面上不显,心中却微微一惊。江启轩的眼神与气势和昨天,甚至和一分钟之前的他判若两人。他的眼部肌肉是在用力的,这让他的眼型和眉毛与以往截然不同。虽然江启轩狼狈地笑着,但唯独眼中没有笑意,恨不得化作刀刃刺穿他。

    韩子尧饰演的齐渊自从幼时被人害得落了水,就一直在女主的保护下称病休养,在皇子之间存在感极低。这时他眼神定而出,看不出一丝病气。

    “原来我们都在演。只是……你和方昭仪演技更胜一筹。”

    “方昭仪?”韩子尧微微抬眉,“哦,三哥是在说母妃吧。就在前日,母妃因护驾有功,已被封为穆贵妃。”

    “哈、哈哈……”江启轩压低了声音笑了两声,渐渐地,压在喉咙里的干涩笑声越来越大,笑得他前俯后仰。

    “真是可笑啊……母妃从父皇还是皇子时就伴他左右,因为他被毒坏了身子,赌上半条命生下我,才被封了一个空有虚名的贤妃称号。她方昭仪入宫时不过区区一个才人,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穆贵妃……”

    “贵”妃已是称号,与贤妃并列四妃。皇上还额外给了封号,可见是多大的荣宠。她与齐渊早就得知了贤妃与三皇子策划谋反,却将计就计,踩着他们母子二人反将一军。

    “三哥,你又说错了一件事。”韩子尧撩起衣袍,缓缓蹲下来,淡淡地笑着平视江启轩。

    “现在也没有什么贤妃了。只有庶人徐氏,昨夜死在禁足的宫里,今早才被宫人发现。”

    江启轩收了笑容,不再说话了。齐渊不用“薨”,故意用了“死”字,只有三品以上称薨,五品以上称卒,被贬为庶人的贤妃却用不得那两个字了。正所谓杀人诛心。

    贤妃心机深沉,隐忍了半辈子,不可能在儿子还活着的前提下自尽。话说到这里,昨天发生了什么已经显而易见。

    江启轩眼中终于连最后那点强撑着的光亮也没了,目光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他的身体也仿佛失了劲儿,颓废地靠回冰冷的石墙上。

    “当年徐氏借刀杀人,加害我与母妃的时候,大约没料到会有今天吧,”韩子尧站起身来,轻轻掸了掸没有一丝灰烬的肩头,“三哥,保重。”

    说罢他转身离去。

    “卡!”

    随着韩子尧跨出镜头外,导演立刻喊了停。场助和郑由立刻迎了上去,给江启轩披上外套套上鞋子,拉他从地上起来。江启轩手脚冰凉,郑由恨不得给他抱个暖水壶缓一缓。

    张导满意极了,难得满脸笑容。

    韩子尧也急忙从镜头外折返回来了:“没事吧?”

    “嘶……冷死了。”江启轩挺实诚的,冻得倒抽了一口气。

    “快带他回保姆车里缓一缓。”张导高声道。

    江启轩点点头,捂着厚厚的外套回到空调下,好一会儿手脚才终于恢复了知觉。

    等他缓过劲儿来了,造型师才领他回了远处的休息室,给他把狼狈不堪的装扮卸掉。江启轩上午就这一场戏,中午可以悠闲地吃完饭后再上妆。

    休息时他正吃着饭呢,补完单人镜头的韩子尧匆匆进了休息室。

    “哇,怪不得张导之前说觉得你行。兄弟你真的很行啊。咱们对手戏怎么就这一场?我还没演够呢。”韩子尧看到江启轩便是一通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一场已经把我冻够呛了。”江启轩扒了两口饭。不过他也挺过瘾的,不同于之前在抛戏后阮哲玮经常接不住的情况,韩子尧演技相当到位,有来有回。

    “哎,这戏是娘娘们的主场,跟咱们关系不大,加戏是不可能的了。以后你一定要多多来拍古装剧,咱们有机会好好合作一次。”韩子尧惋惜不已。

    江启轩好笑道:“好是好,可为什么就非得是古装剧?我以后的计划应该还是以现代戏为主的。”

    韩子尧理所当然道:“因为古装戏很帅啊。不管是武侠仙侠,还是宫廷权谋,想想不是就觉得很帅吗?”

    这个理论江启轩好像依稀在上辈子也听说过,不少人觉得韩子尧是随口胡说的理由,现在看来他是真的因为个人喜好很痴迷于古装剧。

    经过一次对戏,江启轩觉得韩子尧性格爽快,又是个敬业的好演员,交流起来很愉快。韩子尧似乎执着地想安利江启轩来拍古装剧,虽然劝说未果,但一来二去的,两人在剧组里关系渐渐变得熟络起来。

    之前在待了几个月,江启轩和三位主演跑遍了数个城市取景,拍完依旧是互不过问的前同事关系。这次才进组两天,却遇到一个意气相投的家伙,有时候交朋友可能真的需要点玄学。

    很快,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得寒冷,十二月份来到了它的末尾。

    正如导演所说,剧组里的当红演员们一个个暂时请假去录制各种活动和节目了,韩子尧也在其中。

    剧组里越来越冷清。因为缺少主演,拍摄进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每天拍不了几场戏。像是江启轩剩下的戏份大多都是全员到场的大场景戏份,这段日子自然也陷入了停滞阶段。

    张历安早就和江启轩说了,这十天左右他不用待在组里。不过江启轩元旦本来也没有计划,所以便懒得折腾了,决定赖在剧组的酒店里休息,白天闲来无事还能在影视基地里逛逛,毕竟头一次来嘛,全当参观了。

    一早,郑由和以往一样将早饭给江启轩送来。江启轩也刚起来,一开门就听他激动万分地叫嚷道:“江哥,你看到了吗?今天外面下雪了诶!”

    江启轩愣了,J市地处南方,和S市一样,是很少下雪的。

    他拉开酒店的窗帘一看,忍不住发笑。的确下了,只是小得可怜,和发屑一样小小的雪花慢悠悠地从天上飘落,不擦亮眼睛仔细看都容易看不清。

    郑由从小在南方长大,这点小雪就足够他兴奋地了。江启轩摸了一把窗户,也跟着掏出手机隔着玻璃意思意思拍了两张,不过雪实在太小了,自然是什么也拍不出来的。

    郑由见江启轩兴致不高,觉得自己真是太咋咋唬唬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江启轩笑着说自己是因为小时候住北方,冬天下大雪早就见怪不怪了,让郑由别被自己扫了兴,出去好好感受一下去。

    郑由耐不住兴奋之情跑出去了,江启轩又在窗边坐下,抬手擦了擦玻璃上的霜,看着窗户发了会儿呆。他小时候的确总见着鹅毛大雪,还会在外面堆雪人,不过现在想起来早已经是恍若隔世的记忆。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江启轩迟疑了一瞬,急忙拿起来查看。仔细一瞧弹出来的微信通知,原来是有人群发了提前的平安夜祝福,打开后手机屏幕上随着关键字的出现落下了好多雪花的符号。

    江启轩没戏拍的日子过得没什么时间观念,确认了一下日历才发现今天原来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四号了。

    江启轩对过节一向没什么仪式感,不过既然大家都在发祝福,他也就随手复制了一条,修改了一下,准备转手群发给微信列表。

    选择发送对象的时候,江启轩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了。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他还是动手一路划到了联系人最下方,将“邹晏鸣”从发送名单里取消了。

    做完这一步才发送出去后,江启轩感觉好像松了口气,但又有种谜之憋屈的感觉。

    他何必这么介意呢?

    陆陆续续地有不少人回了消息。江启轩发出去的一看就是群发,回复的人也同样回得相当简单。一来一回,仿佛只是在必要的时间点走了一个必要的流程,江启轩蜷着腿窝在酒店的单人沙发上,一条条看过去,觉得真的挺没意思的。

    江启轩把手机放在一旁,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看了一半的闲书看了起来。他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到了午饭点并不饿,房间里又暖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睡了不长不短的两小时,直到手上的书“扑通”一下砸在地毯上,江启轩这才惊醒。他一睁眼只觉得天光比早些时候还亮堂了不少,于是转头看向窗外。

    在他印象里南方的雪一般若有若无地飘上一会儿就停了,今天这雪倒挺持久,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看来今年冬天气温会格外低。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江启轩蛮庆幸在牢里的那场戏不是这几天拍,否则他真的要被冻出个好歹来了。

    江启轩又拿起手机,瞥到一条比其他回复都长的消息推送,无意识间挺直了腰,凑近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夏青回的。

    江启轩想起来了什么,顿时又卸了劲儿,躺回了椅子里。刚才竟然没把夏青从群发列表里摘出去,他是真的忘了联系人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人人都看得出的江启轩的消息明显是群发意思意思的。夏青却愣是要装作没瞧出来,认真热情的回复在一众复制黏贴的社交辞令中格外显眼。江启轩已经懒得多想,甚至都有些佩服夏青在这些没用的方面下的苦工。

    江启轩看着窗外,想起重生回来后,他曾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连恨意都不会分给夏青半分。结果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刚才群发消息时,江启轩甚至根本忘记了夏青这个人的存在。

    而与之正好相反的是,他莫名地太过在意某件事了……

    江启轩拿起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刚才的消息有复制了一遍,粘贴在了邹晏鸣的对话框里。

    之前每一次联络都是直接打电话沟通。江启轩和邹晏鸣的聊天记录空荡荡的。

    看了一会儿,江启轩又把消息全选删除了。

    邹晏鸣应该与自己一样,并不喜欢这些无意义却必须要做的社交。

    其实江启轩心中最好的情况是邹晏鸣主动发一条普普通通的消息给自己,然后他就可以平淡地回复过去,从此两人恢复之前和谐的“队友”状态。

    江启轩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心道自己真是一不在拍戏就闲出病了。发个祝福短信的事,至于这么纠结吗。

    “……”

    等江启轩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下午邹晏鸣应该在工作。江启轩听着“滴”的声音突然有些后悔,要打电话也应该晚上再打的。然而就当江启轩准备挂掉时,电话却接通了。至此电话只响了两声。

    “喂?”

    邹晏鸣的声音响起。江启轩没想到他会接得这么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般第二句邹晏鸣都会追问“怎么了?”,或是“有什么事?”,此时他却没问,又重复了一遍“喂?”

    江启轩回过神来:“哦,我还以为你肯定在工作呢。”

    “那你还打?”邹晏鸣淡淡道,从语气听不出他此话是在发表不满还是开玩笑。

    不知怎么,听到彼此声音的那一刻,之前纠结了很久的事和尴尬的氛围竟然霎那间烟消云散了。

    江启轩笑了一下:“那我晚上再打?”

    “还好,现在不忙,”邹晏鸣道,“是有什么情况吗?”

    江启轩道:“你希望出什么情况吗?没什么事,就是……今天不是那个什么来着吗……”

    “……”

    邹晏鸣没有接话,在电话那边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江启轩继续道:“……平安夜,对吧?我也是今天收到别人群发的消息才想起来的。虽然是个洋节,我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你不是在外国待了几年吗?这方面应该比我熟悉吧。”

    “……哦。是吧。”邹晏鸣含糊道。

    “嗯?怎么了?”江启轩觉得邹晏鸣的声音有些迟疑,也许只是他的错觉。

    “没什么。其实我也不过平安夜这些节日的,没什么意思。”邹晏鸣回道。

    “……你可真会聊天。”江启轩无奈道。

    邹晏鸣听他的语气仿佛能看到他的表情,笑道:“我实话实话而已。没看出来你对这种节日感兴趣,在外国其实平安夜没有国内这么浓厚的商业氛围,只是和家人一起吃个饭聚一聚,本来也不叫平安夜,只叫’圣诞前夜’。但是多亏了国内消费群体的过节热情,每年这个时候商场和餐饮都……”

    江启轩听着邹晏鸣话题越说越偏,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谢家除了娱乐产业,在商场、餐饮、旅游业都有建树,在这种节日里邹晏鸣他是属于想尽法子捞钱的那一边。这么一想,顿时所有的节日美好气息一下子就散得一干二净。

    “你也太现实了。”江启轩好笑道。

    邹晏鸣也察觉自己说跑题了,止住了自己在商业方面的见解,又好像在给前阵子的尴尬情况找补:“最近年末就是一直在忙这些。”

    江启轩敏锐地察觉到邹晏鸣话里的意思,顺着台阶下道:“我也是,最近临时接了一部新戏,紧赶慢赶地进组了。这两天剧组里大家都有事,这才闲下来。”

    邹晏鸣“嗯”了一声:“我知道。虽然有些晚了,不过恭喜你拿到新角色。好像是个很不错的资源。”

    江启轩惊讶道:“等等,你知道我接了什么新戏?”

    “……前阵子我听贺滨听你经纪人说的,”邹晏鸣说罢又补了一句,“定期了解公司情况的时候听说的。”

    江启轩笑了,坦诚道:“谢谢。的确是个很好的资源,虽然戏份不多,但在剧组里学到很多新东西。”

    邹晏鸣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江启轩话中的愉快之意。他发自内心喜欢演戏的那种心情简直盖都盖不住。邹晏鸣仿佛都被这种愉快感染了。他对此挺羡慕的,他并不像江启轩一样发自内心喜欢工作,可他所做的一切是必要的,为了维护保持住现有的东西不被夺走,不得不去做。

    “S市也下雪了吗?”江启轩站了起来,手指贴着冰冰凉的窗户玻璃望着外面问道。

    他突然觉得这个触感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似乎有点像喝酒谈心那天,他摩擦着玻璃酒杯时的感觉。

    电话对面传来一阵摩擦声,邹晏鸣似乎是拿着电话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打断了江启轩的奇妙联想:“我才发现,是在下。不过下的不大。”

    S市和J市离得很近。江启轩猜S市八成也是从上午就开始飘雪了,推测道:“你该不会是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头都没抬一下吧?”

    邹晏鸣语气平淡地抬杠道:“我抬过头。但窗户都在我背后。”

    江启轩笑出声来:“行了。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你打来就是为了提前祝我平安夜快乐?”邹晏鸣问道。

    江启轩隐约听到他又坐回椅子上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笔在纸张上摩擦的刷刷声,可能是邹晏鸣在文件上签名之类的。

    “平安夜么。虽然你说它原本没有’平安’的意思,我本来以为有的,就当它入乡随俗了吧,”江启轩顿了顿,语气诚恳道,“我们上辈子过得太不顺了。好在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那就祝我们这辈子平安吧。”

    “……”

    邹晏鸣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会儿。

    “把我自己也捎上了。”江启轩笑道。

    只听邹晏鸣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传来:“应该的。”

    “祝我们这辈子过得平安。”

    如此神奇的一句话,却很适合他们两个。也许这世界上他们是唯二有机会这么说的人。

    “真的挂了。你工作吧。”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就这么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江启轩又保持着站着的姿势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雪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越下越大,反而在他挂了电话后没一会儿就停了。

    江启轩笑了笑,前阵子压在心中的某种东西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对未来隐隐的期待。

    很快就是新的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