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耽美小说 - 降臣在线阅读 - 26-30章

26-30章

    第二十六章

    回府的路上,司马青侯笑着问:“明樱,今天的眼睛怎么又红得像兔子一样?母亲又教导了什么吗?”

    叶明樱又有些难过,低声说:“母亲说,将来如果她不在了,让我好好跟着你。我……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

    司马青侯搂紧了叶明樱,柔声道:“别怕,母亲一定会长命百岁,不会丢下你的,而且我也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不会让你孤单的。”

    司马青侯安抚了一路,叶明樱这才好了起来。

    但他进房后的一句话却让司马青侯更紧张了。

    叶明樱一边脱了貂皮背心,一边说:“这么久没见楚大哥,实在想他呢,过年若不去拜望一下实在是失礼,明天我就去楚大哥家给他拜年。”

    司马青侯手一哆嗦,丝绸夹衫差点掉在地上。

    他忙定了定神,拿稳夹衫给叶明樱换上,笑着说:“明天我们去赤城王兄府里去玩儿好不好?你不是很喜欢灿儿吗?看着他叫你‘婶婶’我就很高兴。”

    叶明樱白了他一眼,道:“你就喜欢看我出糗。不过我真的很想去看楚大哥,他对我很好的,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青侯哥哥,你答应我吧!”

    司马青侯见叶明樱又有些委屈的样子,哪里还敢拦阻,只得敷衍着答应了。

    司马青侯又陪叶明樱说了一阵子话,便找了个借口出了府,直奔慕容克的将军府。

    他是慕容克的至交好友,到了府中也不用通报,直接就进去了。

    听下人说慕容克正在书房,司马青侯便直奔书房而来。

    进了书房,见慕容克正坐在那里面带愁容自斟自饮,司马青侯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了,笑道:“大过年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也不在房中陪陪弟妹,撇下他孤孤单单的,可怎么过年呢?”

    慕容克看了他一眼,道:“王爷说话厚道一点吧,我们家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他对着我就像见了恶鬼一样,我若在旁边,他连饭都不肯吃,我还怎么陪他?本以为娶了他定下名分后,能让他慢慢听话,可是他这性子实在是……”

    慕容克苦恼地连连摇头。

    司马青侯奇怪地问:“你一向精明厉害,再硬的角色也能被你治得屈服讨饶,怎么磨了他这么久,还是束手无策?”

    慕容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拜托,那是在讯问俘虏好不好?他又不是我的敌人,相反却是我心爱的人,我怎么能这么对他?我要的不是让他怕我,而是让他爱我。难道王爷对着王妃也能那样耍狠吗?”

    司马青侯忙摇头道:“自然不会。明樱胆子小,身子又弱,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吓他?本王御妻有术,现在他已经被我哄得服服帖帖,和我很亲近了。奇怪,男子入门之后,不管当初多么不愿意,只要耐心哄上一哄,也就都顺从了,更何况你是娶他作正妻,他怎么还是一副怨深如海的样子?是不是你想树立丈夫的威严,一心降服他,把他逼得狠了?”

    慕容克苦笑一声,道:“还丈夫的威严呢,我压根儿不敢和他提这两个字,若是婢女叫他一声‘夫人’,他便会难过得几顿不吃饭,因此直到现在,府中上下还叫他‘公子’。他对我恨意太深,这些天我好话说尽,他却一直不肯理我,连碰都不让我碰一下,我若是强了他,他便要寻死觅活,比成亲之前闹得还厉害呢!弄得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青侯听了也替他发愁,道:“真是麻烦。要么你休了他好了,现在这个样子,两个人都不得好日子过,又是何苦来?”

    慕容克灌了一大口酒,着恼地说:“休了他?休想!他就算死,也要死在我府里,埋在我家祖坟。我绝不许他跑出我的手心!咦,奇怪,王爷怎么对内子忽然这么关心了?你不是一向只关心你的王妃吗?”

    司马青侯掩饰着咳了两声,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关心你的夫妻生活了。”

    看着慕容克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司马青侯只得实话实说:“其实是明樱想念他的楚大哥,要来给他拜年,可楚英这个样子,我怎么敢让明樱见他?但这次我实在拦不住了,再拦明樱就会不高兴,所以这才发愁。明樱现在还不知道楚英已经嫁给了你,这可麻烦了。”

    慕容克见司马青侯着急,自己的愁绪倒减轻了一些,居然微微一笑,道:“难得百战百胜的兰陵王也有为难的时候。要见就见吧,我现在还顾忌什么?也许楚英见了王妃,心情会好一点也未可知。对了,王妃现在不是已经顺从了王爷吗?正好可以请王妃好好劝劝楚英,和他讲讲作男妻的好处,或许就能让他想开了。这个主意真是好啊!王爷,王妃什么时候过来?”

    司马青侯看着慕容克越说越眉飞色舞,气就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道:“慕容,我来是为了让你先劝住楚英,不要让他在明樱面前诉苦,可不是为了让明樱来作灵丹妙药的。明樱哪里会劝人?他自己还要人劝呢,我可不想他见了楚英之后大病一场。”

    慕容克斜挑着眼睛,道:“王爷,你这么说太伤感情了,刚才还说很关心我的家事呢。不过王爷想不帮这个忙怕是不成啊,内子与王妃情同兄弟,难道真能让他们一辈子不见面?万一将来内子一时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王妃肯定会责备王爷隐瞒了他,到时王爷会更难做人的。倒不如这次请王妃帮忙劝解一下他,早点了结了这件事,大家都心安,否则不定什么时候惹出祸事来呢。王妃见了内子眼下这个样子,纵然会有些难过,只要王爷好好哄一哄,也就没事了。王爷,你说我的话是不是有理?”

    司马青侯气得直哼哼,道:“有理!太有理了!”

    司马青侯左思右想实在没有办法,慕容克虽有些要挟的嫌疑,但他的话的确有道理,看来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叶明樱道出实情了。

    于是司马青侯与慕容克说好第二天早上带叶明樱过来拜访,便忧心忡忡地回去了。

    慕容克找到了一个好法子,心中高兴,便回到卧房。

    他见楚英头缠纱布正倚在床边喝粥,便含笑坐在一边,温言道:“粥的味道还好吧?让她们在里边加了龙眼和当归的,可以给你补补气血,你可要多喝一点。”

    楚英一见到他,立刻将碗放在一边,转过头去不肯看他。

    慕容克微带埋怨地说:“英弟,我们是一家人呢,怎么见了我总像见了仇人一样?况且你就算再讨厌我,也不能不吃饭啊,这般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可就成了傻孩子了。来,把粥喝了吧,一会儿冷了就不好了。”

    看着楚英理也不理的样子,慕容克叹了口气,放下碗,道:“好了,别再怄气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你的明樱弟弟要来看你了,可你这副惨白的样子要怎么见他呢?只怕会让他更加担心难过。他一向体弱,你不想吓昏了他吧?到时心疼的可是你自己。”

    楚英惊愕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慌乱地说:“不,我不要见他,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有脸面见他?你不要让他来!”

    慕容克平和地说:“我也不想让他来,王爷更不想,但叶明樱执意要来给你拜年,王爷也拗不过他,所以你明天一定会见到他的。我劝你你还是不要使性子,快多吃一点东西,让脸色好看一点,免得到时和他抱着一起哭。”

    楚英紧握双拳,垂首不语,过了一会儿,终于接过慕容克递过来的银盏,默默将粥吃了进去。

    慕容克见他肯吃东西,心中高兴,不住给他夹了些小菜放在碗里。楚英一心想着明天要见叶明樱,自己必须精神一点,便没有拒绝,全都吃了下去。

    楚英吃了许多东西,身上便有了些力气,不再是那副恹恹倦怠的样子。

    慕容克笑道:“吃饱了饭,果然好了一点,看你像是有了点力气,且下床走动一下,舒活一下血脉,这些天你委在床上,经脉都不畅通了。”

    说着便用手去扶楚英。

    楚英心中恨意难平,狠狠瞪了他一眼,身子向旁边一闪,避开了他的手,自己在房中慢慢走着。

    慕容克叹了一口气,只得由着他,自己拿了一本书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双虎目却不住向楚英瞟去。

    楚英在地上走了一会儿,觉得原本酸软的身体果然好了一些,似乎连骨头都硬朗了一点。身上一舒服,心情便不再像之前那样阴霾,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但当他踱过大穿衣镜时,偶一抬头,看到镜中头扎白纱绷带的自己,忍不住惊呼一声,伸手便去解那绷带

    慕容克一见,两步跨了过来,制住他的双手,沉声问:“英弟,你要做什么?现在还不到换药的时候,不可以解开药布。”

    楚英愤愤地挣扎着,道:“不把它拿下去,难道要明樱看着我这副样子吗?他一定会吓坏的!”

    慕容克道:“你当摘下去就不会吓到他吗?他如果看到里面那么大一个口子,只怕会更害怕!”

    楚英怔了一下,无力地放下了手。

    慕容克轻声在他耳边说:“谁让你这么想不开,我只做了丈夫对妻子都会做的事,你就要死要活的,这下着急了吧?现在怎样急也来不及了,到时你只说是不小心碰到了头便了。你今儿晚上好好睡一觉,只要明天气色好看一点,叶明樱就不会太担心。知道了吗”

    楚英含恨瞪了他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这一天楚英果然好吃好睡,养精蓄锐地准备第二天应对叶明樱。

    第二十七章

    叶明樱想到明天就要去见楚英,兴奋得晚上好久都睡不着,司马青侯只得让侍女点上甜香,慢慢哄着他睡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叶明樱早早便醒来了,吵着要快点去见楚英。

    司马青侯忙拉住了他,笑道:“起码要用了早膳才能过去的,否则饿着肚子怎么成呢?再说大过年的,谁会这么早起来?别扰了人家休息。”

    叶明樱听他说得有理,只得耐着性子用了些点心汤粥,然后一心等着日头终于高高挂起,便又催着司马青侯出门。司马青侯拗不过他,只好让侍从准备车马,带他去将军府。

    暖融融的马车中,司马青侯拐弯抹角地对叶明樱说:“明樱,楚英现在没有住在楚家,他住在慕容将军的府中。”

    叶明樱惊讶地说:“住在将军府?没想到慕容将军对下属这么好,让楚大哥在他家里过年。他这样爱兵如子,一定很得军心。”

    司马青侯微微一笑,道:“慕容将军的确爱护下属,但他却从未像关心楚英这样关心其他人,他对楚英已经不是普通的长官下属之谊,而是把楚英当做心头最珍爱的人。明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明樱惊愕地望着司马青侯,经过司马青侯半年来的循循诱导,叶明樱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知人事的懵懂之人,听出了司马青侯的弦外之音。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说慕容将军……他对楚大哥……”

    司马青侯点头道:“不错,慕容克对楚英就像我对你一样,他爱楚英,并且已经娶他为妻。”

    叶明樱惊得差点跳起来,失声说:“什么?慕容将军娶了楚大哥?楚大哥绝不会答应这种事的!”

    司马青侯忙按住了他,免得他的头碰到车厢顶部。

    司马青侯略带为难地说:“楚英的性子实在有些别扭,慕容克对他这么好,他却不肯接受,令慕容十分为难。你今天去看他,可要好好劝上一劝,让他别再这么固执,安心同慕容做夫妻,甜甜美美过日子,就像你我一般,该有多好!若是这么执拗下去,只有苦了自己。”

    叶明樱受了这么大一个惊吓,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一些,想了想,道:“慕容将军一定是强娶了楚大哥,否则楚大哥是绝不会嫁的,他欺负楚大哥!青侯哥哥,你要帮帮楚大哥,不能让他在那里再受苦了!”

    司马青侯立刻便有些头疼,没想到叶明樱竟要自己帮楚英!

    他眼珠转了转,柔声问:“明樱,青侯哥哥待你好不好?你在青侯哥哥身边快乐吗?”

    叶明樱心头一甜,依偎在司马青侯怀里,道:“除了娘亲,青侯哥哥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在你的身边,我再也难过不起来了,每天都像过节一样。”

    司马青侯道:“那么如果有人待楚英就像我待你一样好,你愿不愿意让楚英和他在一起?楚英背井离乡身世凄凉,受过许多苦,他需要一个坚强的人安慰他,支撑他。慕容正是一个这样的人,有慕容照顾他,不是比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上许多吗?只要他能想开一些,接受慕容,未来的日子就满是温暖幸福,他这样抗拒又是何苦呢?明樱,你千万要劝一劝他,不要再倔强下去了。”

    叶明樱听着他似是而非、花言巧语的一番劝说,实在有些迷糊了,竟稀里糊涂点了点头,被司马青侯的迷汤灌得晕头转向。

    可是当叶明樱见到楚英,可就一下子清醒过来,眼见楚英消瘦憔悴,头上还缠了一块白布,可想而知事情并不像司马青侯说的那么美好。

    楚英虽做出一副轻松样子,但他这副模样却已经足够叶明樱揪心,只见叶明樱立刻便扑到楚英怀里哭了起来。

    这一下楚英顿时慌了手脚,忙搂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明樱别哭,我这不是挺好的吗?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应该欢喜才是,怎么反而哭起来了?”

    司马青侯也在一边劝说,道是楚英看着虽瘦,其实身体还是不错的,御医已经来看过了,回去还和同僚说慕容将军太过紧张,明明没什么事,也要折腾得鸡飞狗跳。只有慕容克尴尬地站在一边,过来不是,不过来也不是。

    两人劝了好一会儿,叶明樱这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哽咽着说:“楚大哥,你的头怎么了?”

    楚英微笑着说:“前几天一个不留神碰到的,现在已经没事了。”

    见叶明樱一副怀疑的样子,楚英忙转换话题,道:“你最近过得好吗?从前你每到冬天便会生病,今年没有不舒服吧?”

    叶明樱点头道:“我过得很好,屋子里暖融融的,一点也不冷,青侯哥哥每天都陪着我,曼殊晴薰她们也都对我很好。从前我每到冬天就会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今天都没有呢,而且也没有生病。青侯哥哥说,如果我一个冬天都可以不生病,明年就送一匹马驹给我呢!……”

    楚英惊讶地看着叶明樱,又看了看司马青侯。司马青侯冲他一乐,拉着慕容克离开了房间,只留他们二人独处。

    楚英满脸不敢相信的神情,细细打量着叶明樱,见他面色粉白,娇若桃花,竟是前所未有的好气色,而且提到司马青侯时满脸的甜蜜依恋,几个月前那种惊惧羞耻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到了。明樱怎么会变成这样?

    楚英心中疑惑不已,他知道叶明樱心思单纯,不会作伪,那么他现在应该是真的喜欢司马青侯了,可是这是为什么呢?明樱不是最痛恨这种事吗?

    楚英不由自主便将这话问了出来。

    叶明樱脸一红,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地说:“起初我的确是不愿意的,但他对我实在太好,什么都替我想到了,还整天哄我开心,有他在我身边,我每天都很快乐。母亲也让我好好跟着他。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体,又是这么没用的性子,实在当不得一家之主,将来若是只剩了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么活!青侯哥哥肯照顾我,我便依了他了”

    楚英目瞪口呆地直直望着叶明樱,万料不到他竟会这般顺从。

    叶明樱被他看得有些害怕,胆怯地说:“楚大哥,你怎么了?你生我的气了吗?你是不是以为我这样屈服了很丢脸?”

    见楚英不说话,叶明樱便又哭了起来,哽咽着说:“我知道楚大哥不高兴,可是我又能怎样呢?像我这样的人,难道真能独自过活吗?只要一想到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日子,我就觉得又冷又怕。从前有父母照顾我,但后来爹爹走了,只剩下娘亲,将来如果娘亲也离开了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所以娘亲才把我交给青侯哥哥,而青侯哥哥也对我很好,待我就像亲骨肉一样。你说我没骨气也好,软弱也罢,但我现在的确已经离不开他了!楚大哥,你不要怪我,不要不理我,我只有你一个大哥!”

    楚英见叶明樱这么伤心,天大的恼恨也立刻抛开了,紧紧抱住他,急切地劝道:“明樱别哭,大哥怎么会生你的气?大哥永远都不会怪你的,别再难过了,会生病的。”

    楚英劝了好一会儿,叶明樱这才不哭了,抽抽噎噎地倚在楚英怀里。楚英看着他柔弱的样子,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这个自己从小呵护到大的弟弟终于要离开自己了,不再需要自己照料,今后他会被紧紧拴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自己对他的一番心意便要永远深深埋藏在心中,一丝也不能被他察觉。

    楚英心中又苦又涩,失落地说:“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了,作男妻……也没什么。楚大哥今后怕是没法再顾着你了,我现在已是自身难保,还能说什么?”

    叶明樱担心地问:“楚大哥,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慕容将军不喜欢你吗?他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娶你?他是不是骂你了?”

    楚英看着叶明樱那单纯的眼神,这孩子真是天真,他只当被人喝骂便已是很可怕的事了。其实回想一下,慕容克待自己是很好的,除了强迫自己与之行房,其他事情都体贴自己的心意,好言好语地劝自己,成亲之后从未凶过自己半句,自然更无打骂虐待之说,但自己却就是对他恨得要死。

    偏偏叶明樱还不住追问,一个劲问慕容克究竟怎样欺负了自己。

    楚英紫胀了面皮被逼不过,只得吞吞吐吐地说:“他逼我……夜里……硬是把我……”

    叶明樱瞪大眼睛,惊呼道:“难道慕容将军强……强……”

    下面那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楚英惨然一笑,道:“我现在已经成了他的人,他要行使丈夫的权力,我还能告他非礼吗?只能打落牙齿自己吞,一天天挨日子吧。”

    叶明樱急得又要落泪了,恼道:“慕容将军怎么这样不知体贴,楚大哥不愿意,他不该硬来啊,应该好好哄着楚大哥才对。青侯哥哥说,行房时在下面的人是很辛苦的,丈夫应该温存轻柔才是,怎么可以那么凶恶?他一定把你弄疼了吧!楚大哥别怕,我和青侯哥哥说,把你接回府中住一阵子,让慕容将军好好反省一下,今后他就知道要慢慢来了。”

    这下楚英可真是含泪无语问苍天,听叶明樱的意思,竟是男子交合不算什么,只是上面的那人要温柔体贴,款款相待,全不在意一个男儿屈于另一个男人身下的耻辱,司马青侯竟让他变化得这么大!

    想到这里,楚英竟忘了难过,呆呆地看着叶明樱。

    叶明樱见他发愣,心中有些害怕,用力摇着他,道:“楚大哥你怎么了?莫非慕容克还有其他欺负你的事吗?他有打你吗?还是宠幸了姬妾,冷落你了?”

    楚英真是啼笑皆非,叶明樱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让他想愁也愁不起来了。

    面对叶明樱不停的追问,楚英只得说:“他没有打过我,府中也没有姬妾,你不要胡思乱想。”

    叶明樱这才放了心,道:“这样就好,只要他一心对你,我就放心了。他现在虽然不够温柔细致,但一点点会变好的,他若是学会了体贴你,你就可以过得快乐了。”

    楚英觉得自己简直是鸡同鸭讲,没想到两个人的想法竟已差了这么多,但叶明樱的一番胡谈倒真消去他不少愁绪,而且看着叶明樱那红润的样子,也让他开心很多,楚英拉着叶明樱的手,随意聊着闲话,一个上午很快便过去了。

    在将军府用了午饭后,司马青侯便带着叶明樱回王府休息去了。房中只剩下楚英和慕容克僵硬相对。

    第二十八章

    慕容克见楚英收起了笑脸,又别过脸去不理自己,便笑着说:“怎么好好的又板起脸来了?我哪里又惹了你吗?你嫌我不够体贴,我刚刚便向王爷讨教了一番,今后定然好好疼爱你,可别再着恼了!”

    楚英脸一红,自己哪里是这个意思?却被叶明樱理会差了,现在便被这恶人拿来取笑。于是狠狠瞪了慕容克一眼。

    慕容克见他不再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心中轻松了一些,揽着他坐下,温和地说:“我这人的性子不像王爷那么细腻温柔,风雅蕴藉,有时太要强了,让你受了委屈,今后我会尽量婉转一些,不再让你难过。不过英弟,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想开一点,顺从了我好不好?我们两个也像王爷王妃那样和美,有我疼你怜你,你再也不会孤单伤感了。”

    楚英垂首不语,心中却不住翻腾,叶明樱一心依恋司马青侯,断了自己一腔情意,这些年自己一直专注地将目光锁定在叶明樱身上,现在突然知道他不再需要自己为之操心,顿时让楚英心里空落落的。看着叶明樱与司马青侯亲近甜蜜,又有些不愿承认似的羡慕,自己的确已经筋疲力尽,这段时间对慕容克的怨恨与反抗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他实在需要一个坚实的臂膀可供依靠,因此便不知不觉被慕容克按在怀里,慢慢摩挲着。

    慕容克看出楚英的疲倦,心头涌起一阵怜惜,缓缓低头温柔地吻住楚英略显冰凉的唇。楚英挣扎了两下,便默默接受了这温柔而缠绵的吻。慕容克吻了一会儿,见楚英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比往日顺从了许多,便就势轻轻将他压在床上……

    情爱的残余气息还在纱帐中弥漫,慕容克抚摸着楚英瘦削的身体,心中满是爱怜,楚英这时仿佛突然清醒过来 ,撑着身子便想坐起来。慕容克眯起眼睛将他一拉,让他重又倒进自己怀里。

    慕容克双臂紧紧箍住那清瘦却仍结实的身体,亲昵地说:“刚才累成那个样子,现在不好好歇着,又起来做什么?你陪我多躺躺,用晚膳的时候再起来吧。英弟,我们还从没这么亲近地相处过,我真想永远都这么搂住你,我们一辈子都这样相亲相爱,你说好不好?”

    楚英半晌没有说话,慕容克紧盯着他的脸,想看出他的想法,但楚英脸上却一片淡然宁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正当慕容克有些失望,想再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时,楚英忽然低声说:“我不想被关在府里。”

    听了他这一句话,慕容克顿时心花怒放,紧紧搂住楚英,贴着他的耳朵说:“你放心,我怎舍得那样对你?今后你只管像从前那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可以在军营中继续任文书,我们也好朝夕相处。英弟,你是自由的,而且又多了一个人爱你,这样的日子可有多好!”

    慕容克边说边亲吻楚英。楚英起初还闪避着,后来听着他的温言软语,便有些意动,不再躲避,任那濡湿的唇吻着自己。

    叶明樱回到王府后,仍是忧心不已,只怕楚英会受苦,急得每日吃不好睡不安。司马青侯暗暗叫苦,让他见了楚英,果然是麻烦的开始,但自己实在不能每天都陪他去慕容克家拜访,只得派人去将军府以送各种东西为名打探消息。

    好在打听回来的消息还不错,都说楚英已经顺从许多,现在整天与慕容克共处一室,也不再板着脸了,而且还肯被慕容克拉着手。

    那去送东西的侍从还鬼精鬼灵地加了一句:“晚上也再没听过哭叫的声音。”

    这句话把叶明樱弄了个大红脸,但却着实放下了心。

    过年期间,司马青侯是不用上朝的,便有了更多时间陪伴娇妻,从早到晚陪着他说笑玩耍,再加上佳节时本来便有的热闹喜庆气氛,直哄得叶明樱心花怒放,再不知忧愁为何物,若不是常常惦念楚英,这日子便尽善尽美了。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五,司马青侯笑着对叶明樱说:“今儿是上元佳节,晚上城中有很盛大的灯会,火树银花可漂亮呢!你白天多歇歇,养足精神,晚上好去看灯。今晚我约了慕容克夫妇一起观灯,你又可以见到你的楚大哥了。”

    叶明樱心中更加高兴,楚英肯同慕容克一起外出,说明两人的关系和缓了许多,又想到晚上灯会的盛况,兴奋得不肯休息。

    下午司马青侯强将他抱着躺了,哄了好一阵,又威胁说“不午睡就不许去看灯”,软磨硬逼着他睡了。

    叶明樱下午睡了个饱,晚上精神得很,嚷着要出去看灯。

    司马青侯见他心头像长了草,再耐不住待在府中,只得让侍从提了个大食盒,陪他出了门。

    在开阳门会和了慕容克和楚英,叶明樱一见楚英,立刻便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不住问这问那。楚英红了脸,低声简单地回答着。

    司马青侯在旁边笑道:“明樱,你看楚英这润泽的样子,你可是白担心了,只要他想开了,日子自然舒心安乐,慕容还会委屈了他不成?”

    叶明樱白了他一眼,撅起嘴道:“你们两个都是恶霸,最会欺负人了。楚大哥,这几天慕容将军有没有欺负你?”

    这下楚英的脸更红了,连连摇头。这“欺负”二字的含义可太广了,慕容克对自己的欲望强得吓人,每晚不压上自己做一阵就不肯罢休,事后又逼着自己喝那强肾壮阳的补汤,真是羞死人了!只有昨天晚上自己哀求着说今晚要看灯,怕没了力气,这野兽才肯放过自己一晚,明晚还不知要怎样补回呢!

    想到慕容克那火热狂猛的占有,楚英就脸上发烧。

    慕克克看着楚英那窘迫的样子,忙给他解围道:“现在灯会已经开始了,我们快去看吧。英弟,你紧紧跟着我,灯会上人太多,可别走失了。”

    慕容克用力握住楚英的手,只怕将他弄丢了。

    司马青侯则干脆搂住叶明樱的细腰,这娇弱的宝贝若是走失了,自己非急疯了不可。

    这时圆月初升,各家都已将灯挂了起来,当真是灿烂辉煌,奇巧瑰丽,千万盏灯便如天上的星星飘落到地上,闪闪烁烁,到处生辉,竟将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可怜叶明樱被掳至云京三年,他一向深居简出,今夜竟是第一次见这上元盛景,只见各种贴金嵌银、富丽精美的灯都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

    有全用白玉做成,令人爽彻心目的福州灯;有浑然如琉璃球的新安灯;有用五色珠子串缀,下垂流苏的宝珠灯;有五色妆染,上绘影戏的羊皮灯;还有那用千丝结得弱骨,轻球万锦妆扮,碎罗红白相间,剪缕百花万眼,望之如彩云笼月,万珠绕星的万眼罗灯,直看得叶明樱眼花缭乱,如醉如痴。

    司马青侯见他一双眼睛只顾滴溜溜四处张望看着灯,微微一笑,将搂住他腰肢的手臂更紧了一紧,这孩子现在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这时谁领了他走,他都跟谁去的,只怕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待走到朝元宫前,看到高大奇艳的琉璃灯山,叶明樱更惊异得合不拢嘴,那灯山高有五丈,上面有大彩楼,彩楼中有安着机关可以活动的人物,灯山上还有大殿,铺连五色琉璃阁,阁上都是百花龙凤点缀,殿阁之间的甬壁绘着各色传说故事,小窗间垂吊着小水晶帘子,流苏宝带。灯山上还有伶官送奏新声,恍若天上广寒宫殿。

    叶明樱看得眼都直了,真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便如到了仙宫幻境一样,陷溺在这流光溢彩、馥郁缤纷的世界中,再也不想离开。

    司马青侯带他逛了好一会儿,让他看了许多新巧物事,引得他不住欢叫惊叹。

    上元狂欢,龙蛇混杂,有些无赖子更趁此时做些淫邪勾当,往往有人见叶明樱娇嫩秀美,宛若处子,暗暗便来调戏。司马青侯虽将他护得甚紧,但也防不了有人摸手捏腰,偏偏叶明樱此时心驰神移,一心看灯,哪注意到自己被人揩了油?恨得司马青侯几乎要打人了,一双锐目冷飕飕地扫来扫去,直欲在那些色眯眯地看叶明樱之人的脸上扎出几个窟窿来。

    过了一会儿,叶明樱脸上终于露出倦色,司马青侯忙向慕容克打了个招呼,两人便扶掖着自己的爱人,离开这拥挤的街市,往京中最大的酒楼——玉京楼而来。

    路上有一石拱桥,叶明樱在这里又发现了新奇的事情,见许多装扮艳丽的青年男女相依相偎坐在桥边,娇笑嗔骂的声音不绝于耳,分外的香艳旖旎,令人心神摇荡。

    叶明樱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些搂搂抱抱的男女,不明所以地问:“青侯哥哥,他们在做什么?”

    司马青侯皱眉道:“没什么,他们只是在这里说说话而已。”

    司马青侯心中暗暗后悔,自己怎么选了这条路来走?这里是云京着名的鸳鸯桥,上元时许多彼此看对了眼儿的男女都会到此野合,上元夜的荒唐是不会有人怪罪的,有些人还因此而成就了美满姻缘。但这话可不能告诉叶明樱,不能教坏他。

    但叶明樱也不是傻子,他听到除了调笑声音之外,另有一种骚媚入骨的呻吟声,那声音倒很像司马青侯疼爱自己时,自己发出的声音。但他再单纯也知道这话是不能问的,只能绯红了脸,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慕容克看着司马青侯那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搂着楚英,道:“英弟,我们到那桥下说说话好不好?”

    惹得楚英狠狠瞪了他一眼。笑话,若是两个男人在桥下做那事,估计别人就不会再忙自己的事,光看他们了。

    第二十九章

    司马青侯早在玉京楼订了一个三楼的席位,因为想让叶明樱体会一下大堂上市井民众的欢乐气氛,所以没有订雅间。

    四人坐下后,司马青侯便让侍从将食盒中的点心小菜拿去后厨加热,又点了酒楼中几道名菜,便拿了帕子给叶明樱擦去脸上的汗。天气虽仍是寒冷,但刚才在人群中那么拥挤,又兴高采烈地走了这么一大圈,人人身上都会出汗。

    一边慕容克也为楚英擦着汗,方才楚英也没少惹登徒子的挑逗,他虽不像叶明樱那样娇柔,但男子只要委身于另一男人之下,神态间便会自然而然带出一种隐忍的媚态,那些放浪之人最善于观察这一点,再加上楚英又另含有一种英气,便使这媚态更加诱人,因此招来的狂蜂浪蝶不比叶明樱少。

    慕容克细致地为楚英擦去被抹在脸上的一道胭脂,笑道:“今夜看你的人不比看灯的少呢!”

    心中却想,英弟如此诱人,今后须得将他看严了,才不会被人趁了便宜去。还是将他带到军营吧,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该放心了。

    很快膳食便送了上来。

    司马青侯夹了一块八珍糕给叶明樱,含笑道:“在府中时急得坐不住,晚膳也不好好用,只吃了那么一点东西,走了这半天可饿了?快吃些东西吧。”

    叶明樱听他这一提,果然觉得腹中空空,有些饥饿了,便冲司马青侯甜甜一笑,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司马青侯被他这一笑,顿时心便酥了,只觉得眼前这人是天上地下第一可亲可爱之人,今后定要更加细心呵护,让他每天都这样对着自己笑。

    司马青侯又是为叶明樱整理衣服,又是递手炉给他暖手,服侍得殷勤备至。

    京城中有几个不认识兰陵王?眼见威名赫赫的王爷居然对自己的妻子这么体贴,而且这王妃还是个男子,都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王爷和王妃好恩爱啊!瞧王爷那份温柔体贴,照顾孩子也没有那么小心的,能得王爷这般爱宠,纵然是做男妻也值了。”

    “瞧三公子那羡慕的样子,莫不是也想做男妻?别说,你这小白脸的样子还真成,街口张屠户就好这一口儿,要么你嫁给他算了,那张屠户五大三粗,凶猛得很,听说他操他徒弟的时候,干得他们像杀猪一样叫!”

    几个人猥亵地笑了起来,那位三公子的白净面皮则涨得通红。

    过了一会儿 ,又有人说:“听说王妃是丹荣人,当初王爷要娶他,他还百般不愿意呢。”

    “可不是吗,总是念着当年大夏灭了丹荣的仇恨,一心拒婚,但他怎么抗得过王爷,最后还不是嫁了?其实我们夏国也没有对不起丹荣,夏国的农耕术和冶炼术传入丹荣,那里的人日子好过不少呢!再说这叶王妃,瞧他面孔瘦弱,体态单薄,从相术上看来不是个有福的,亏得王爷福德厚重,能够扶持他,改了他这孤寒的命,这后半辈子总算福泽绵长,受用不尽了!”

    “沈老板又在装神仙了,你干脆在街边摆摊卖卦好了,何必再开那绸缎庄?”

    一群人又低声笑了起来。

    旁边席上坐着几个客商打扮的人,其中一个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只是他极力收敛,混迹于众人之中。

    听了旁人的议论,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司马青侯与叶明樱,片刻之后微微一笑,问旁边一个蓄着小胡子的男子:“故人相见,有什么感觉吗?”

    那男子冷冷哼了一声,道:“不料叶相之子竟失节若此!”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不想兰陵王虽在战场上杀伐无情,私房之中竟如此重情义,但上位者这么重感情,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司马青侯照料着叶明樱吃了些点心小菜,见他吃不下了,便引着他伏在窗子上看下面的花灯舞队。这时恰巧有一队乘肩小女经过,她们头戴狸茸尖帽,身着金蝉罗的胡衫,装束奇特艳丽,舞姿更加动人,吸引得两旁众人注目观瞧,不住叫好,向荷叶钱盘中投掷铜钱,更有些豪俊少年如追逐花蜜的蜂儿,紧随其后争相送宝具,献果酒。

    叶明樱瞧着那班风流少年追香逐艳的样子,倒比舞女的演艺更加有趣,想着这些平日里轻狂不驯的青春男子,现在在美娇娘面前竟是这般殷勤热情,真真好笑极了。

    他偶一回头,却见司马青侯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眼神中满含柔情蜜意,浑不被下面热闹的景象所吸引,叶明樱心中一阵温暖甜蜜,这个男人从前是何等意气风发,想必也是喜爱追欢逐乐的,但自从他娶了自己,便与那些声色之所绝了缘分,每日只在府中陪伴自己,生生将百炼钢化成绕指柔。想想他平日千依百顺,用尽心思,疼爱抚慰,让自己时时事事都顺心如意,这样的日子实在令自己心满意足,再不知“伤心”二字怎么写。

    叶明樱蓦地涌上一丝担心,垂下眼帘轻轻地说:“青侯哥哥,你每天只陪着我,不会闷吗?”

    司马青侯心思一转,便明白了他的疑虑,忙亲昵地将他搂在怀里,甜腻地说:“我的明樱最是美丽可爱,每天看都看不够,如是看不到你,才真是郁闷呢。青侯哥哥恨不得把你藏到心里去,让你永远都离不开我,明樱乖,别再胡乱猜疑了。你看,那边有‘乔亲事’舞乐队过来了,这种化妆歌舞很好看的。”

    叶明樱被他安抚得心思稳当了,便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果见下面来了一队人,妆扮的是乔作迎亲的舞队,众人调侃新郎喜娘甚是有趣,引得旁边的观众一阵哄笑。

    叶明樱看得有趣,也嘻嘻笑了起来,道:“倒是有些像我们当初成亲的时候……”

    刚说了半句,便害羞不说了。

    司马青侯听他提到这件自己平生最得意之事,便笑道:“我们的婚典可比这热闹多了,只不过那时你苦着一张脸,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要么我们再办一次可好?”

    叶明樱羞得满脸通红,恼道:“你当这是搭台唱戏吗?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我才不陪你玩儿。”

    司马青侯看着他那娇嗔的样子,心头一阵痒痒,便去呵他的腋下,调笑道:“我平时什么都陪你玩儿,现在我只想玩玩成亲的游戏,你便不肯了,真是一点也不心疼丈夫!”

    叶明樱是十分怕痒的,此时被他搔到痒处,忍不住咯咯笑着不住躲闪,两人便如在闺房中一般笑闹了起来,看得其他客人不住吸气。

    两人正玩得高兴,忽听一个娇脆婉转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王爷!”

    两人这才住了手,叶明樱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挑婀娜的女子正在一边,叶明樱这才醒悟这是在酒楼中,他“呀”地叫了一声,忙从司马青侯怀里挣了出来,缩到了一边,只敢以眼角的余光打量那女子,只见她星眸澄澈,粉面如花,竟是个极美的女子,银红锦袄外面裹了雪貂皮的袍子,雪白的貂皮围领围在颈子上,更衬得她高雅端庄,明艳动人。

    叶明樱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女子,心中暗赞“好美的姑娘”!但马上又想起自己这样打量女子是不对的,忙收回目光,两眼直盯盯瞧着地上,倒像是做了贼一样。

    其实那女子半眼都没有看他,当然更没心思指责他非礼勿视,她只是双目含情,痴痴地望着司马青侯,充满感情地说:“王爷,好久不见。”

    司马青侯移动身子,不着痕迹地将叶明樱挡在后面,点点头礼貌而疏远地说:“薛小姐,的确很久不见了。”

    薛紫涵看着他那淡然疏离的样子,心中一阵发酸,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姐妹们结的云间诗社已经办了几次诗会了,王爷却都没有到场,大家好生失望。现在边疆无事,百姓安乐,有什么事缠得王爷走不开身呢?”

    司马青侯温雅地笑着说:“云间诗社参加者都是公卿小姐,我去了多有不便,况且薛小姐也知道本王已经成亲了,有时间自然应该陪伴王妃。”

    薛紫涵微微侧身,斜觑着司马青侯护在身后的纤弱男子,凤目眨了两眨,便将叶明樱印在了脑子里。她贝齿轻咬下唇,心中又酸又苦,原以为能迷倒兰陵王的是个怎样的绝色男子,哪知竟是这样一个清秀斯文,半点风流相也无的干瘪男子。瞧那身子,薛紫涵不用多看就知道定是骨多肉少,兰陵王从前最喜欢骨肉丰满匀停,性情敏慧有情趣的美人,哪知最后竟栽在他身上。

    薛紫涵张口刚要说话,司马青侯知道她要与叶明樱搭腔,忙拦下话头道:“薛小姐,回头我会代你向内子问好的。外面这么热闹,你怎么不去看看?上元佳节是十分珍贵的,多少人都是‘归来尚向灯前说,犹恨追游不称心’呢!”

    薛紫涵听着这明显的送客辞,饶是再能沉得住气,也不好硬赖在这里。

    她脸色黯了黯,马上又满面春风地笑着说:“王爷说得甚是,如此良辰美景怎能不及时行乐?我先走了,也愿王爷王妃玩得开心!”

    说完一阵香风掠过,薛紫涵便带着两个婢女走了

    叶明樱在司马青侯身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待薛紫涵走了,他便拉着司马青侯的手惊叹道:“青侯哥哥,那位薛小姐真有才华,居然能组成诗社!真是才女呀!我很喜欢读诗,但却不会作诗,父亲说我的诗就像八股文一样,味同嚼蜡,所以我很佩服那些会作诗的人。那云间诗社,你带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司马青侯头大如斗,有苦难言,万料不到爱妻竟会提出这样一个古怪的要求,叶明樱的想法有时真是不同寻常。

    司马青侯忙道:“诗词不过是小道罢了,有什么了不起?况且那诗社里都是女子,男子去了恐惹人言,圣人云‘男女授受不亲’,男女之别乃礼教大防……

    司马青侯将从前在酸儒口中听到的孔孟礼教都搬了出来,说得情刺恳切,义正辞严,直听得严守礼教的叶明樱连连点头,眼看着便糊弄过去了。

    一旁的楚英却哼了一声,狠狠瞪了慕容克一眼。

    慕容克头皮有些发麻,心中大呼“冤枉“,司马青侯遇到旧情人关自己什么事?忙赔笑舀了一勺豆花鱼羹到他碗里,殷勤地说:“这豆花鱼羹是玉京楼的名菜,府里的厨子虽也会做,却总不及他家的滑嫩细腻,你尝尝,很好吃的。”

    楚英气恼地将头扭向一边,道:“我不吃,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慕容克听了哑然失笑,凑过去向他耳孔中吹着气,轻笑道:“英弟,这可是将你自己都绕了进去,你也是男人啊!”

    楚英这才发觉自己话中大有问题,这段日子被慕容克压得惨了,让他几乎都忘了自己也是个男人。楚英又急又气又心酸,差点掉下泪来。蓦地惊觉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容易落泪,只要受了一点委屈,便想哭给慕容克看,要他手忙脚乱地哄自己,莫非自己真的越来越像女人了?

    楚英心中惊愕不已,忙将眼泪硬忍了回去。

    这时慕容克却在他颈子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然后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英弟,我今后绝不会做对不起你之事,但你若敢在外面招蜂引蝶,我一定一口一口把你嚼碎了吃掉!”

    楚英听着耳边清晰的磨牙声,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将口边那句挑衅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第三十章

    上元这一日,叶明樱玩得十分畅快,连梦中都看到那些瑰丽奇艳的舞戏灯山。司马青侯见他开心欢喜,虽然甚是欣慰,但却也担心他太过消耗心力,损了身体反而不好,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虽然仍有灯会,但却不再让他出府,每天只哄着他在府中休养玩乐。

    叶明樱上元那日几乎熬了整晚,精力消耗很大,身上果然觉得没了力气,因此虽然羡慕外面的热闹多采,倒也肯乖乖待在府里,加之司马青侯劝着他说,只要他肯好好吃饭喝药,今后身体好了,想怎样在外面玩都可以,叶明樱便更加听话,连吃饭也香甜了许多,看得司马青侯暗暗高兴。

    过了正月二十这一日,朝中的假日便结束了,司马青侯必须每日上朝。

    他一离开,叶明樱便立刻觉得身边空荡荡冷清清的,这半个月以来自己每天都被司马青侯揽在怀里,觑着自己的意思玩笑休息,事事都贴心合意至极,令叶明樱几乎以为日子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现在才想起来他是兰陵王,必须参与国事的,不能总陪着自己。

    叶明樱左看看右看看,房间里有六七个俊俏伶俐的丫鬟守着自己,但他却仍觉得孤单无聊。闷坐了一会儿后,只得从床头捡了一本话本来看,他床边的这些书都是曼殊晴薰精挑细选出来的,首要的是情辞生动有文采,其次是情节曲折动人,却又不悲切阴暗,因此流传的话本虽多,要找这样的精品却也不容易。

    所以叶明樱看着看着,倒也看出点味道来,把刚刚的烦恼暂且放在一边。

    旁边的丫头们见他面含微笑倚在软榻上,一页页翻着书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王妃刚刚愁眉苦脸的,劝他吃些茶点,他道没有胃口,想陪他下棋逗鸟,他也没兴趣,可真叫人担心。

    叶明樱看到这一回叫做“清秋节难免清秋思,海棠社情挑海棠辞”,说道家道中落的贵族小姐沈宓因悲秋而自伤身世,想到秋节既至,严冬将临,冬季便如自己的命运一般寒冷无情,万物俱杀。回想起家中过去热闹兴旺的气象,再看看现在的凄凉贫寒,真是分外难捱。

    看到这里,叶明樱颇生了一点同病相怜的心思,他在软榻上缩了缩,脸偎在火狐皮的垫子上,柔软的毛丝拂在他面颊上,毛茸茸麻痒痒的甚是舒服。

    这时雨思捧了几碟点心上来,香甜的气味引起了叶明樱的注意,他抬头向雨思笑了笑,捡了一块粉红色的梅花糕放入口中慢慢嚼了,软糯的糕饼入口即化,清甜的味道却仍留在唇舌之间。

    叶明樱觉得过去的忧思不幸便如这点心一样,转瞬消失无踪,眼睛虽仍看着那字里行间的感慨,心中却兴不起物伤其类的难过。

    接着讲沈宓接受好友的邀请去参加官宦女子组成的诗社,这一次的题目是咏白海棠。

    沈宓在诗社中见到贵公子燕照霞,对之一见倾心,写出了“流霞照影魂飞去,玉骨长留寂寞秋”的诗句,燕照霞心有所感,两人四目相对,灵犀暗通,便已有了情了。

    叶明樱口角含笑,这样以诗传情倒也风雅得很,而且这诗写得的确很好,沈宓果然是一个才女,若能因此成全一双佳偶,倒也是一桩好事。

    叶明樱现在被司马青侯渐渐浸染,不再像过去那样拘束礼教,也不认为男女之间私自传情有什么不对了。

    他心思一转,就联想到了上元那晚所遇到的薛小姐和她们的云间诗社,想到那些绮年玉貌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不知会写出什么风流潇洒的诗句来,也不知是否会有几位高贵的公子夹杂在其中,与某几位多情女子两心相通两情相悦。

    想着想着,叶明樱蓦地心头一沉,既然这诗社是男女暗通曲款的地方,那么那晚薛小姐请司马青侯参加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是想与司马青侯发生什么事情吗?

    叶明樱心中狐疑了起来,再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薛小姐的语气神态,他越来越觉得对方邀请司马青侯的动机不单纯,莫非她也想象沈宓一样,在诗社中以一首含蓄朦胧的诗作向司马青侯表达情意?

    那位薛小姐的容貌他印象十分深刻,是一位极其美丽又有气韵的女子。虽然司马青侯总是说自己好看,但叶明樱却不至于昏了头,他知道自己比人家可差得远了。

    叶明樱心中一阵忐忑亏虚,想到会有美貌女子向司马青侯暗送秋波,今儿送个手帕,明儿送个香囊,早晚会把他的魂儿给勾去了,那女子就可以把她自己送进王府来了。

    叶明樱心里堵得厉害,就像一根粗大坚硬的刺横插在那里,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他的心疼得直想哭,将书一抛,身子转向里边,蜷缩着默默啜泣了起来。

    侍女们见他扔书,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好了,叶明樱平日极爱惜书的,总要洗净了手才小心翼翼地翻书,绝不肯弄一个手印褶皱出来,哪会像现在这样不管轻重地掷了出去?再看他肩头微微耸动,还有时断时续的吸气声,显然是在哭的样子,她们就更慌了。

    一个侍女忙跑出去找了晴薰来,道是王妃原本好端端看书,突然便不高兴了。

    晴薰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进了寝房,她没有先急着去问叶明樱,而是捡起那本书来翻了翻,却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只得过来轻声细语委婉地探问。

    怎知叶明樱却真有几分倔强性子,他想自己虽然管不得司马青侯的事情,但嘴长在自己脸上,说不说话自己总该做得了主,因此便赌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只是不说。

    弄得晴薰也没了法子,只得提心吊胆地守在一边。

    叶明樱这一回忆往事,便勾起了许多心事来,原本以为今后可以依靠着司马青侯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哪知他竟是这等三心二意、喜新厌旧之人,自己将来定会被他丢在一边,过着比原来还要不堪的日子。他越想越难过,干脆连午膳也没有吃,只顾在那里悲伤。

    他不肯吃饭,房里的婢女们哪个敢吃,个个都饿着肚子,小心翼翼地陪着,全都盼着兰陵王快些回来。

    偏偏今天是节日后第一天上朝,所积累的公事颇多,直料理了一天,傍晚司马青侯才得以回来。

    司马青侯一回府,便觉得气氛不对,只见曼殊眼角含愁地立在前厅等他,一见到他便忙禀道:“王爷,有件不大好的事情。今儿上午,王妃本来好好地在看书,忽然就不开心了,哭了一上午,连午膳也没吃,下午想是哭累了,睡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司马青侯脑袋顿时大了一圈儿,这孩子果然天生便是自己的克星,自己只不在了一天,就能闹出这些事来,还居然不肯吃饭,这还了得!

    他心急火燎地进入卧房,果然见叶明樱脸向里躺在床上,一丝儿声息也没有,显得气息奄奄,平日的活泼气息一点也没有了。

    司马青侯心中一抽一抽地疼,他轻声问晴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晴薰摇头道:“奴婢也很奇怪。听丫头们说,早上因为王爷离开了,王妃有好一阵不开心,后来看看书就好多了。但看着看着却突然将书一丢,就哭了起来。这书奴婢也翻了翻,实在看不出是哪里惹公子不高兴了。”

    晴薰说着拿出一卷书册呈给司马青侯。

    司马青侯看了一下书名,,再一看里面的章节目录,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明樱究竟是为了什么受到刺激呢?突然司马青侯的眼睛盯住第八回的标题,忙将书翻到那一页,一目十行地读了一遍,心中暗暗叫苦,他终于明白了叶明樱伤心难过的原因,心里大呼薛紫涵,你可害死我了!

    晴薰见他脸色,便知道他已经找到了原因,松了一口气,悄悄地安慰道:“王爷别急,既然知道了王妃不高兴的由头,就有办法开解王妃。王爷对王妃是最有办法的,任他闹什么别扭,您一定能哄得他服服帖帖的。”

    司马青侯苦笑着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这次麻烦可大了,明樱定是疑心我要去参加那些小姐们的诗会,去那里拈花惹草,我那些风流旧事他原本不知道,也想不到,这一下举一反三,说不定都能想出来,连那些没有的事也可能都被他幻想出来。今天这一关可没那么好过的。”

    晴薰心头咯噔一声,她知道叶明樱虽然平时柔弱温顺,有时却偏能钻牛角尖,若真是像王爷所说那样,那这苦日子可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