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我从小就听着关于时间的鸡汤长大，真轮到自己才发觉时间能将人雕刻成截然不同的模样，也许自己有一天都不敢相认。

    陆昊忙着折腾省内梦校的三一，听说他前女友也准备报那所学校，不过他本人亲口说主要是因为他喜欢学校的原因，我勉强相信了他，顺便祝他一帆风顺。班花为了男友决定认真学习，剪去留了两年的长发，也不化妆了，每天埋头做题。黄佳她们有不会的题也爱找宋清寒问题目，每次我就在边上明目张胆地偷师。

    大家都在努力向前走，我不想被落在后头，唯一算作谈恋爱的时间就是自习课找间空教室和他一起刷考卷。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窗外已是黄昏时分，我落下最后两个字，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宋清寒恰好抬起头，就在霞光里凑过来亲我，拿出答案开始比我俩谁正确率高。

    学习上我自然是比不过宋清寒，不过他一贯会说甜言蜜语，每次都夸我有进步，奖励是一个拥抱。

    首考出成绩那天下午就提前放学，大家对成绩多多少少都有些期待或焦灼。我的心态依旧平稳，宋清寒最大的优点就是对什么波澜无惊，跟他待久了连我也被影响到。晚上六点查分，还有两个小时。为了犒劳自己这段时间的发奋图强，我用新学的办法烧了碗泡面，是我最喜欢的酸辣味。

    我妈和周叔不在家，一人一条信息发过来祝我查分顺利，没考好也没关系，看起来特别不着急。我提前开了网站挂在那，空间朋友圈一刷全是转运锦鲤，每年一到重要考试总是这样的盛况，我也凑热闹转了一条，没两分钟就跳出来一条提示，显示宋清寒转发了那条锦鲤。

    他这人也真是爱凑热闹，他的水平有什么好转发的，我正腹诽着，宋清寒就打电话来了，开口就问：“在做什么？”

    他不经意的尾音特别勾人，每次我听见就心潮汹涌，我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告诉他：“在想你呢。”

    “光想就够了吗，要不要我来你家找你。”宋清寒笑起来。

    于是半个小时后，宋清寒又出现在我家楼下。我本来还想象征性地焦虑一下，放首好运来之类的鼓舞士气，看见他就连这种心思都没了。他说他家没人，一个人特别寂寞。我被他故作矫情的语气恶心到，坐在他腿上捏着他没多少肉的脸，心疼道：“你怎么又瘦了。”

    我焦虑没焦虑成功，皮肤饥渴症倒是又犯了，缠着他索了好几个吻，亲得嘴唇发红了才放过他。好不容易等到六点，有了以前网站崩溃的前车之鉴，我跟他提前几分钟登进网站，总算有了点紧张的情绪。我适时地闭上眼，眯着一条缝去看屏幕。

    英语政治超常发挥，另外两门正常水平，真要说起来进步空间不大，六月份不一定能提多少分，但我打算再试试。从初中开始老师就给我们灌输“一分超千人”的概念，我对名列前茅其实没多大执念，只是想去更好的城市，更不想被宋清寒落得太远。

    我看完自己的又立马转头瞄他的，依然是宋清寒的水平，三门选考298分。看见他考得好比我自己考好了还激动，我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来恭喜他的成绩，顺便庆祝我从六边形战士晋升为四边形战士，一不小心两个人就都要滚下床。

    我妈掐着点问我的成绩，问完又问宋清寒的成绩，一边让我多跟人家学学，一边发来两个金额一样的红包，说一个给宋清寒。

    “妈，你这是贿赂儿媳妇吗。”我笑嘻嘻地看视频通话里她的脸。

    她在那头讽刺我：“人家小宋同意了吗就儿媳妇儿媳妇。”

    跟我妈聊了十来分钟她就挂了视频，我凑到宋清寒身边调戏他：“想不想做我们家的儿媳妇？”

    “想。”

    “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我就替我妈同意了。”

    每次和他聊到关于未来的话题，欣喜之余我总会隐隐约约地担忧起来——无论我和我的家人再如何喜欢宋清寒，可是他们家会同意这样一段无法公之于众的恋情吗？我正内心纠结着，宋清寒像是看破我的心思，忽然说：“你不用担心多余的事情，那些都交给我。”

    “我绝对不会让你因为这些事情受委屈。”最后他非常郑重地对我发誓。

    他的神色紧张，仿佛是在等待我对他誓言的评价。我试着打破这沉默，一点点靠近他的脸，感受他的呼吸，低垂着眼笑起来，“好啦，搞这么严肃干嘛。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也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呃，我会一直等你名正言顺带我走的。”

    我们在房间里搂搂抱抱了好一会儿，晚上九点送他下楼回家。我站在门口，朝他挥手作别，他没走几步又回来抱了抱我，才不紧不慢往回走。今夜的月亮被云层掩盖，我想起不久前他也在这样一个夜晚独自跑来陪我，只是因为怕我孤独。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我和宋清寒也变得越来越需要对方，最开始的针锋相对都变得像一场梦。我吹了会儿晚风，揣着我被爱塞得满满当当的心走上楼去。

    好消息接踵而至，也许是陆昊这么久以来的执着打动了他前女友，两人又死灰复燃破镜重圆。陆昊每天都在班级里傻乐，比我刚谈恋爱那会儿还要夸张，也不嫌弃我整天跟宋清寒厮混在一起了。

    首考过去又是期末考，自我入学起我们学校的考试制度就饱受争议，每天一小考每周一大考，校长立志要让考试成为日常，三年下来能把人的脾气都考没，到最后每个人都对考试彻底无感，只盼着早点放假好补觉。

    考完就是短暂的年假，今年的冬天虽然冷，却没了去年那样漂亮的鹅毛大雪。读书的时候习惯了早起不觉得疲惫，一到假期惰性上来，巴不得每天都待在房间里不出门。我每天睡到十一点才起床，完全忘了早餐为何物。宋清寒忍耐了几天实在看不过眼，每天都逼我陪他一起晨跑。我无奈又无计可施，只好陪他跑完再回去补觉。

    有天他开门见山地问我想不想和他下半学期搬到学校外一起住，无论是洗澡还是复习都比寝室条件要好。我问他：“这算是邀请我同居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宋清寒说他已经跟我妈打好招呼了，我妈的原话是只要管得好许如昭这个小兔崽子她就举双手赞成。至于宋清寒他爸他只说自己要搬出去，没把我俩的事情那么快抖出去。

    宋清寒似乎很在意我对他隐瞒这件事的看法，我说了好几遍让他安心。这样反而是好事，免得宋绝急起来连高考也不顾了，要直接把宋清寒扔国外去。

    他很快就找好了房子，离学校只有两条斑马线，每天五分钟就能步行到校。两房一厨一卫，足够我们俩过完最后一个学期。

    陆昊年初六把我们一群人叫出去吃烧烤，我们围着桌子说笑，陆昊身边坐着他心心念念的女友，两个人还挺相配。我望向窗外，看见萧条的树枝和行人，金店也放起那些红火的歌，一个念头在我的心里越发清晰——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一顿烧烤就能安慰冬日的萧索，难得这么热闹，我开了瓶啤酒宋清寒也不再拦着我。陆昊站起身，举起酒杯祝我们新年快乐前途似锦。我们纷纷站起身和他碰杯，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再过几个月就要分别的忧愁暂时消失，只剩下对未来无限的期许。我和宋清寒还会有很多个新年，我问他是不是这样，宋清寒说那肯定。

    聚会里有不少女生，陆昊显示尽了绅士风度，却死命灌我酒。我喝得晕晕乎乎，宋清寒也看不下去让我悠着点，给陆昊一个眼神警告，总算安分下来。

    我醉得不省人事，后来听知情人士说我这个醉鬼搂着宋清寒“哥哥”“老公”“宝贝”乱喊一气，最后还是宋清寒抱着我打车回家，可以说是丢尽了人。我巴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转头去跟宋清寒求证，他很不走心地否认了，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快憋不住笑。

    很快我们就住进了新房，我妈给我收拾了几箱东西，颇有要把儿子就此送人的气势，和宋清寒一起搞起卫生，仿佛他们才是亲母子。我妈让我拖个地，宋清寒没多久又拿过拖把帮我干活。

    简直左右为难，我被迫坐在一边玩手机，还要经受我妈夸宋清寒骂我的折磨。

    我妈周末有空就跑来给我们做饭，为了证明我们搬出来是真的为了好好学习，我和他被迫分开睡了一个月，我妈安心之后才敢每天搂着宋清寒睡觉。

    晚上我饿了有宋清寒做宵夜，不会的题有他亲自辅导，每天放学回家成了吃饭之外新的乐趣。我忍不住想象，要是未来和宋清寒住在一起，也许就是这种生活吧。

    最后的几个月风平浪静，六月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