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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帝王篇和兰香篇

    番外一  帝王篇

    朕,坐拥万里江山,享无上权利,却独无边孤寂。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在靖州一役中,放跑了赵淮安,从此天各一方,渐行渐远,他再也不是独属于朕的哥哥了。

    我看着怀里那张与赵淮安一般无二的脸,忍不住沉迷,珍宝玩物,只要他想要的朕都会奉上。后宫里那些嫔妃或是眼睛,或是神态,无一有一处像那人我就收入后宫。可是我真的好想他,发疯了想他,暗中派出无数探子暗卫,去探寻那人的消息,通通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万万没想到他被囚禁在齐国寒水狱,那毒妇弄瞎了他一只眼,我便命人把她的一双眼给剜了,丢在冷宫,朕要她活着,日日生不如死。

    害死他的人我都令人用最痛苦的绞刑一一处置,就连他们的家人也未能幸免,朝中一片哀声哉道,骂我是暴君,为了一个男人祸乱朝纲,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他死了啊,是被我亲手推向深渊害死的。

    就连那卑贱的替身还妄想代替他,我活活地掐死了他,跪地仰天大笑起来。

    ……

    昏暗的大殿内,门窗紧闭透不进一丝明亮的光线,浓厚红烛上烛心在小幅度的跳跃着,蜡油像未流净的眼泪。

    数十根蜡烛围在一具冰棺外围,照出冰棺里躺着一青年男子,丝丝寒气向他身子笼罩,发尾眉梢都是凝结成的冰晶,如冰雪美人,滢滢寒冰冰映辉,双眼紧闭,嘴唇乌青,却是看起来如同尸体一般苍白。

    高台上,金龙宝座椅上,坐着身穿玄衣的男人,剑眉星目,两道长飞入鬓的眉宇下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冰棺中的男人,发出无尽空虚的轻叹,“哥哥,若此事成,你将会复活。”而朕也将会与大赵一同飞灰湮灭,不复存在,昭武帝在史册后人记载中应该是一个征伐无道的暴君,可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他等了不久那人就来了,来者一身流光白袍,白发在日光下仿若透明缥缈的雪山千年冰霜,清冷缥缈,正是赵国国师乜珠。

    他淡色的唇轻启,“你真的想好了,用赵国一国气运加之你身上的龙气来保持睍睍尸身百年不腐,用我赠与他的丹药唤回去六道轮回投胎的魂魄。”

    龙椅上的男人漫步走了下来,无所谓般笑笑,一字一句道,“是啊,除此方法,国师大人还能想到别的法子吗?赵淮安大概恨不得我去死吧,他的心里有你,朕打算放手了。”

    乜珠眉目合敛,是啊,除了此种方法,却是已无他法。

    ……

    大昭九年,赵国昭武帝不知所踪,百朝文武百官众寻不得,与此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国师大人。

    大昭十年,百官推出一小儿,乃是赵坤钰的小侄子,可惜朝纲已乱,赵坤钰此前种种,民间怨声载道,叫苦连天,起义随处可见。

    大昭十一年,哦不,应该叫文治初年,赵国灭,徒留上史书记载起义,籍尔殳时两子于元石乡起义,一路连胜,最终攻占东都,那皇帝五岁小儿乃是一傀儡,宫中逃的逃降的降,皇帝带着一众后宫女眷、臣子御林叩首降伏,籍尔殳时两人不杀宫中降拜之人,还给皇帝等人划分县郡,让他做了个清闲亲王,浩浩荡荡的起义暴乱就这样拉下了帘幕。

    那赵坤钰不知所踪,新上任的皇帝认为可能大抵死了,民间还有传说者那昭武帝和一个男人活埋合葬在一起,不过都是从茶楼酒肆说书先生口中传之,大家平时就图个乐呵,认为编造的话本故事罢了。

    番外二  兰香篇

    我是一个敌国暗探,潜伏在萧将军手下,结果将军又要我去皇帝身边当婢女探听消息。

    我的母亲是齐国太后的亲生妹妹,父亲是赵国的少将军,所以我被齐国母族厌弃,我的弟弟妹妹是齐国的皇帝与长公主,他们唾弃辱骂,以有我这个阿姐我耻,我也痛恨他们,是他们拆散了我的父亲母亲,让他们殉难。

    在皇帝身边潜伏时,我遇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很笨的男人,他愿意付出生命去救萧将军,对我也掏心掏肺,我一开始不大瞧的他,笑的那么灿烂作甚,那双眼睛有让人安心的力量,后面我便跟在他身边一声声喊道‘殿下,你该起了’,‘殿下,别看书了,该歇了’。

    他是一个很温暖善良的人,我兰香愿意服侍他,愿意追随他,愿意为他死。我得知他被霍燕下到寒水狱时,还是迟了一步,他的整只右眼血肉模糊,浆液与血水混合在一起,那该多疼啊,他呈现出病态的虚弱感,嘴唇轻噏。我从那微动的唇瓣勉强认出他喊得是师尊,在性命垂危之际,他想的是他的师尊,我想殿下是很爱这个男人吧。

    我此生最痛恨厌恶之人便是霍氏两兄妹,一个弄残了殿下的眼睛,一个以爱之名囚禁了他。

    当我得知殿下死讯时,我还在为殿下缝制鞋底,我想能不能托那冷面不近人情的国师把新鞋送给殿下,也是我兰香的一片小小心意。

    那天我缝着缝着,得知殿下死了,血珠从绣花针上滑落至鞋底,我震惊极了,殿下怎么就会这样死了,当我得知是那贱蹄子霍燕底下的人干的,我恨不得拿刀去捅了她。

    ……

    荒败杂草丛生的院子里,我提着一篮子糕点,推开布满蛛丝灰尘的冷宫大门,冷宫里现下就她霍燕一人,其余妃子都被赵坤钰赐以绞刑死了。

    霍燕粗布裙衫,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她的一双眼瞎了,抬头去看日光。

    暖融融的日光在她身上照不出半丝温度,她露出的白皙胳膊上有青紫乌黑的掐痕、鞭痕等虐待的伤口,冷宫见她一废后,人人可欺,自是想尽腌臜法子,去折磨这位曾经的皇后娘娘,毕竟这位娘娘得势时对他们可都‘不薄’。

    她已然痴傻了,听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朝向我傻傻地笑,“阿兄,是你吗,是你来看燕儿了。”

    我沉默不语,霍景明早就死了,在我写下密信如实告知一切,一年后积劳成疾,留下三子一女就驾崩了。

    我看着霍燕鼻涕挂在脸上,叫到,“阿兄,你来看我啦,阿兄,我们再去逛集市。”

    她见我良久不语,似是清醒了一刻,面色大变,“赵淮安!赵淮安!不是我要杀的你!不是我!”去撕扯自己本就破破烂烂的裙衫。

    我看着她褪淡斑驳的丹寇,还有些被人折断了,这些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该有个了解了,她痴傻被折磨了这么些年,恩怨也该放下了,我心里只余淡淡的愁绪,把糕点放到她手上,她察觉到狼吞虎咽起来,显然是饿坏了。

    嘴角衣衫上全是糕点的碎屑,我放下篮子缓缓退出了院门,关上老旧的大门,这一切尘埃落幕。

    我打算出宫了,不再留在这个伤心之地。出宫前一日,也就是我看霍燕第二天,他们说霍燕死了,投井自杀。

    那夜他们听到霍燕好似清醒了,在幽深的冷宫里唤道,“赵淮安,我来一命抵一命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是我错了,我错了。”一直回荡着她喊赵淮安,声声泣血悲鸣。

    宫女打水时捞出了她的尸骨,她从冷宫里跑到浣衣局投井身亡了,捞出来还是盛装打扮过的,唇上还抹了鲜红的口脂,发鬓梳得整齐,脸上搽了粉黛描眉,一如她当皇后娘娘那般盛气凌人,我想这对于她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赵坤钰允许了我的请求,大概我是以往服侍过殿下的人,他对我念了点旧情,知道我是敌国的细探也没将我怎样。

    我还去求见了国师,殿下的尸身从皇帝手中移交到国师手中,用冰棺施法镇压,我想最后去见见殿下,或许是此生最后一面。

    殿下闭着眼躺在冰棺里,眉目安静温和,看不出少了一只右眼,我看着他的面容哭上了少许,国师告知我百年后殿下可能被复活,我心底喜悦的不行,心想我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就能见到殿下了,或许我是耄耋老妇,殿下还是那么年轻。

    我收拾收拾包袱出宫去往鹿庄,那里有我们曾经的家,曹娘子还住在隔壁,不时找我唠嗑。

    我在镇子上做了点小本买卖,卖一些绿豆糕荷花酥之类的,殿下曾经还被我和小五骗过,只以为我们最爱吃那荷花酥,是我们见殿下每次吃喜笑颜开,才这样的谎。

    曹家娘子和我去看曹小花的坟墓,坟包旁还有一个坟包,那是小五的墓,我一看这木牌上写着清隽的小五二字,便知是殿下的手笔。

    我们年年来,后来赵国灭了,新的庆国起来了,我也在小镇上找了个相公,他是做木匠活的,老实憨厚,对我极好这就够了,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坚持到百年等殿下来看我。

    婚宴那天,整个小镇热闹的不行,曹娘子哭得像个泪人,她把我真心当成了妹妹,我们姐妹相称。

    相公带我到大堂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三生因缘一线牵,我没有父母他便带我拜他父母,人人都眉眼带笑,我也笑靥如花,心头却有一丝惆怅,满堂宾客纷纭,殿下没来。

    ……

    我追着我家那泼猴子拿着鞋打,叫他天天惹祸,那是我大儿子,相公在旁焦急地喊,“娘子,娘子,别打了,要是把孩儿打坏可咋整。”

    小女孩拍着手道哥哥被打了,哥哥被打了,那是我的小女儿,我和相公生了一子一女,儿女双全。

    每年去看望曹小花和小五的队伍壮大了起来,除了我和曹娘子,还增加了我家三口子,我让他们认认真真磕了头,说这是你五叔这是小花姐。

    两个臭猴子还问东问西,我只得把当年的事情当成故事一样讲给他们听,不料他们听的哭得稀里哗啦,就连我的相公也哭上了。

    我的女儿睁着一双眼睛问,“殿下还会回来吗?殿下一定长得像书塾先生讲的神仙,要是他能给我带糖葫芦就更好了。”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楸着妹妹的小辫子道,“殿下肯定会回来的,所以阿娘要活的像老妖怪一样长寿,我们可以一起看殿下。”

    我被他们逗得破涕而笑。

    ……

    直到我儿孙绕膝,老得走不动路,当年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也已成家立业,殿下还是没有来,相公蹲在床边,苍老的手扶着我的额头,口齿不清地喊,“兰娘,兰娘,你可要撑住,你不是说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等你的殿下来看看你吗?”

    我睁着泛黄的眼珠,终是没撑过去,我已经活了八十九岁,我笑了笑,转动僵硬不灵便的眼珠子看着一屋子的老老小小,我兰香一生过的够快活了,就是有点小小的遗憾。

    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我看到了那个眉眼温柔的殿下,他穿着一身素白道袍,小声唤我道,“兰香姐姐,我来看你了。”

    蜡苗跳跃了一下,被风吹灭了,只余下一屋子的人哀嚎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