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跟着修月的这几天胡漓认清了一点，修月他真的是一个远离俗世的神仙，对于人世间的东西他都十分好奇。在遇到胡漓之前，修月买了好多民间话本，学着里面角色的样貌和说话的腔调，天天变着花样，前几天还是一个小孩，今天就有可能是个白发苍髯的老头。

    虽然胡漓觉得他这样也挺有意思的，但是修月现在就仿佛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对于人世间真正的情感他是根本不了解的，只是有样学样，凡人出于怎样的目的和感情做了什么样的事，修月怕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胡漓看着眼前摇摇欲坠，像是随时会塌掉的茅草房十分的惆怅。修月学凡人学的认真，学建房子却学得马马虎虎。第一天拿着建筑的着作看得飞快，第二天就飞到某个小村子里观摩别人家去了。

    俩人每天都是白天建房子晚上跑回山洞里过夜，日子过得倒是挺充实的就是不大好受……

    胡漓看着眼前忙来忙去的修月，从地上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走到修月身边说道：“要不恩公施法变一个房子出来？”

    修月此时是个少年的模样，他擦了擦汗，说道“不行啊，胡漓。我觉得自己建起来的房子才是家，变出来的那是别人的房子。”

    胡漓没搞明白修月的意思，但是也没继续问，修月现在兴致正高就随他去吧。

    正当胡漓想继续回窝趴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虎啸，一只吊睛白额的老虎从树林里冲了出来。

    胡漓的毛发瞬间爆炸了，他赶紧跳到修月的怀里，修月顺了顺他的毛，皱眉说道：“一只老虎而已，你怕什么？”

    胡漓想解释说这其实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可这么说实在太怂了啊！

    那老虎口吐人言，骂道：“哪来的毛头小子，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动土！”

    “哦？是个成了精的。”修月说道。

    老虎见修月不怕他，又是吼了一声威胁道：“这山里面可是老子说了算的，劝你们哪来的滚哪去！要不然老子就吃了你！”

    修月听完笑出了声，说道：“你们妖怪一个个的怎么都拿吃人吓唬我？”

    那虎精以为修月在挑衅他，张着血盆大口一下子就扑了过来，修月动作敏捷两三步就躲到了身后的屋顶上。

    虎精扑了个空更是火冒三丈了，但见到了修月的身手后知道自己应该是讨不到便宜了，嘴上却还是恐吓着说道：“今儿老子饱着肚子算你小子走运！明天要是再看见你，你动了老子几棵树老子就敲碎你几根骨头！”

    “你又不吃我啦？”修月认真地问道。

    胡漓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

    虎精怒吼一声宽厚的虎爪一掌就拍断了茅草屋的一根柱子，那茅草屋特别给面子的瘫倒在地，修月不得不又落回了地上。虎精看得了机会，立马又劈出一掌，带出的妖气迅猛得飞到了修月的面前，修月侧身险险躲过。修月也甩出一掌灵气结实的打在了虎精的背上，虎精哀嚎一声，不过修月没有恋战直接带着胡漓飞了出去。

    修月带着胡漓东跑西跑最后还是跑回了山洞。修月一落地胡漓也从他的怀中跳了下来，胡漓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它？”

    修月想了想说道：“对于我来说杀它确实易如反掌，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若是只要有谁对我不敬我就要了他的命，那你不是早就死在我的手里了？”

    “欸？我怎么能跟他一样？”胡漓急忙说道。

    修月问：“你与它有何不同？”

    胡漓一时语塞，见修月不语等他回答，胡漓只好讨好的说道：“你不是说你我有缘才救了我嘛！”

    修月说道：“确实如此，不过我觉得你回答的又不对。那天我没感觉到你的杀气才帮了你，刚刚那只虎精却是真的要吃了我。”

    胡漓听完却是一惊，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当时没真心想着要杀了修月。

    胡漓蹭了蹭修月的腿，乖巧地说道：“是恩公你太善良了。”

    修月笑着说：“你们狐族都是这般油嘴滑舌吗？你以后别叫我恩公了，叫我修月好了。”

    胡漓见修月主动拉近距离，当然是不能再高兴了，连忙应道：“好的恩公！就这么说定了恩公！”

    “哈哈哈”修月笑弯了眉眼，用手点了点胡漓的鼻子。

    “那我们真的不回去了吗？”胡漓问道。

    “嗯……我再找找看这山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吧。”修月安慰他说。

    胡漓虽然不甘心，可听他这么说了自然是顺着他的意了。

    其实二人都没有把虎精的话放在心上，该吃吃该玩玩，也幸运的没有看到那只虎精的身影。

    胡漓长着四条腿却是比两条腿的修月懒，没走几步就要修月抱着他。修月最开始还觉得挺好玩儿，只要胡漓喊累就把他抱在怀中，可是过了瘾之后没等胡漓说话，只要他稍微露出疲态，修月就追在胡漓的身后要拔他尾巴上的毛。

    胡漓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所以果断选择留在山洞的周围，让修月自己玩儿去，发现有趣的了再回来找他。

    山洞周围有好几棵结满果子的樱桃树，一个个红艳小巧，也就比一个指甲盖大一点。想来那天修月就是在这里摘的樱桃，胡漓觉得自己那时真是不识趣，竟然嫌弃修月臭！在修月怀中的时候满鼻子都是修月的香气，那种气味像是在林中窜梭时不小心沾染的芳草香。

    胡漓跳起来摘了几颗吃进了嘴巴，他以为这个樱桃会很好吃呢，没想到酸大于甜，果肉也没有多少，难道修月那天不是从这里摘的？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胡漓侧耳一听知道是修月回来了，胡漓也没回头，用爪子晃了晃树枝说道：“这樱桃也不甜啊？亏你那天说这个果子酸甜可口。”

    修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我那天刚好看完狐狸与书生的话本，那个书生就是这么安慰狐狸的。”

    胡漓听到修月的声音大吃一惊，刚刚修月是用他的本音说的话，胡漓压根没仔细听修月说的是什么只想着赶紧回过头看他。

    这一回头却是吓得他瞳孔骤缩，只见修月丢了半边袖子，确切的说是没了一条胳膊，白净的衣服大半都被鲜血染红了。

    胡漓急得直跳脚，咬着修月的衣摆要他坐下，修月只好跪坐了下来，安慰他说：“你别着急，我没事，血已经止住了。”

    虽然修月神色如常一脸淡定，可是胡漓还是焦急的问：“你的胳膊怎么没了啊？你去哪儿了啊？疼不疼啊？”

    修月抚了抚胡漓的脑袋，平静的说道：“你别担心，只是肉身受损罢了，还会长出来的。”

    “你知道为什么从未听说过这山里的妖怪下山作祟吗？”修月没头没尾的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我哪知道啊？你到底遇到谁了啊？”胡漓根本听不进去。

    修月叹了口气，用一只胳膊把胡漓搂在了怀中，说道：“你别着急，我慢慢告诉你，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胡漓稍微稳了稳心神，试探着说：“因为这山里灵气充沛不需要下山讨生活？”

    修月笑着说：“说对了一半，而真正的原因是那些小妖怪根本下不了山。”

    “你刚刚也说了玉泽山灵气充沛，可这里的灵气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山上的精怪出不去山下的凡人上不来。除非是有合大运者才能突破了这屏障，要不然这山里的精怪早就祸乱人间了。”

    胡漓还是不解，问道：“这跟你受伤有什么联系？”

    修月接着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进得来吗？”

    胡漓得意的说道：“因为我就是合大运者！”

    “你想的倒美。”修月点了一下胡漓的鼻子。

    “哼，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胡漓问。

    “……因为这个屏障变薄了啊……我刚刚下山查看，山脚下已经破损了一个洞。”修月说道。

    “为什么会变薄啊？”胡漓歪着脑袋问道。

    修月沉默了一阵，回答他说：“是因为我啊，因为我从山洞中苏醒了。”

    “因为你？”胡漓诧异的说。

    “我醒来以后身体就快速地吸收着山里的灵气，准确的说是灵气回到了我的身体里。”修月说道。

    胡漓听完更震惊了，那满山的灵气竟然是有主人的！这山里的精怪竟是靠着修月的灵气修行的！修月究竟是什么人？这种超越认知的存在究竟是何方神圣？

    修月接着说：“我在山脚下将要补完漏洞，就听见有人呼救，我循声望去是一个满身是血的老农在被山虎追赶。”

    “是那只虎精！”胡漓说道。

    “这回你猜对了……我护在了老农的身前，那虎精见到是我便停住了脚步，要挟我交出老农。我自然是不肯的，那虎精却说是老农先闯入了他的地盘，他不肯放了到嘴的食物。”

    “贪心的畜生！怎么不说整座山都是你的！”胡漓气道。

    修月见他好笑，撸着他的毛继续说道：“我问虎精怎么样才肯放过他，虎精说可以用我换老农的性命。”修月感觉胡漓又要着急赶紧按住他，接着说道：“我说好啊，我就直接把老农推出了屏障外，一挥袖便把漏洞补完了。”

    “虎精这下子丢了肉大发雷霆，就冲我扑了过来，我没躲闪它直接它把我的左臂咬走了。我劝它见好就收，它却想要把我囫囵个儿的吃掉，我也不想与他纠缠就甩开他跑回来了。”

    修月说完却不见胡漓有什么动静，想低头唤他，胡漓却一声不吭地直直冲了出去。

    修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呆愣了一阵才站起身来走入了山洞中。

    ……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养虎为患，修月当初就不应该留它性命！

    修月会放过你可不代表我会放过你！

    胡漓怒火攻心直接妖化，两条红尾化做狐火，像是一大团火烧云烧到了地面，脚下生风循着修月的血气很快地找到了那只虎精，他口吐狐火将地面烧成了火海。

    那只虎精吃了修月的一条手臂，吸收了大量的灵力，现在修为突飞猛进，狐火竟然没能将它烧死。

    “我今天要了你的命！”胡漓纵身一跃一爪子扫了过去。

    虎精受了一击，动作却迅猛地咬住了胡漓的脖子，胡漓体内运力会与前爪，一击暴击把虎精打飞了出去。

    虎精吐了一嘴毛，挑衅道：“看来老子吃你的时候要拔了毛才行！”

    “怕你还不够格！”胡漓又是一击，这回直接让虎精见了血。

    胡漓看出这虎精是刚刚吸收这么多灵力，还没有得要领掌握不了澎湃的灵气，他心下想着要速战速决不能给它喘息得机会。

    突然，那虎精哀嚎了一声，身形竟然变得比妖化的胡漓还要庞大，胡漓心道不妙，赶紧吐出狐火与虎精隔开距离。

    那虎精像是杀红了眼，可怖的吼声不断发出，不顾一切地朝胡漓冲了过来，胡漓竟然躲闪不及被他一掌拍在了地上，虎掌都扣进了胡漓的皮肉里。

    胡漓被它死死地压在地上，赶紧用灵力打他，不想这虎精竟然纹丝不动，气得他在心里骂自己没用。

    胡漓看了看虎精周遭的灵气，惊觉到哪里不对劲了。这虎精分明是被迷了心智暴走了！

    虎精根本承受不住修月的灵力，若是胡漓不来想必它也是要暴毙的，胡漓现在与它缠斗就是在加快它的死亡。

    他明白过后，丹田运气开始不断地往虎精身体里注入灵力。只不过运了一个周天，那虎精承受不住一口精血喷出便倒地不起了。

    他从虎精身体下爬出，看着虎精的尸体还是觉得不解气，低头将它的尸体撕成了碎肉块。

    胡漓对着周围吓得瑟瑟发抖却坚持来看热闹的小妖怪们说道：“这些是你们的了。”

    “啊？哦哦！谢谢狐爷！狐爷威武！”

    “我早就看它不顺眼了！”

    一群小妖怪龇牙咧嘴地瞎叫唤着，胡漓觉着刺耳赶紧离开了现场。

    ……

    修月侧身躺在洞中的草席上闭目养神，黑暗之中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后，那人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静默了一阵，一只有力的手臂将修月环在了怀中。

    “……死了？”修月问道。

    “嗯……”是个男人的声音。

    修月用左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臂，笑着说道：“我的左臂长出来了，你看。”

    “修月，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男人轻声询问。

    “……”

    “要不你修炼几年再说？”修月回答。

    胡漓失笑，将修月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中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