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向砚根本记不清了，甩开他的手，继续闷闷不乐。

    贺商行道:“你就是窝里横吧。”

    向砚“切”了一声道:“你现在好了不得。”

    贺商行敛目道:“是我对你说的话太多了吧。”

    “……”

    总是这样，别扭横生于各种小事。一个误会，一句话，一个错误的语气，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可能让空气瞬间凝固。照理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早该疏远了，可又神奇地相处多年相安无事，且关系愈来愈密，愈来愈奇怪。

    他们对彼此敏感又包容。

    最好的时候睡一张床上，最坏的时候大打一架，三天都不一起上学。

    只不过随着年龄增长，虽然同龄，身高和体力已经逐渐追不上贺商行了，向砚已经不会主动向他发起挑战了，那是自取其辱，哪怕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据向砚多年观察，贺商行此人脾气极差，懒于应付，不屑与人结交，性格和长相一样独。须得是他这样的，给点阳光便灿烂，敢于得寸进尺之人，方能叫这厮……甩也甩不掉，丢也丢不开。

    他若无其事地走上去，问了句：“中午吃什么？”

    贺商行看了他一眼，道:“你回家就知道了。”

    向砚道:“我家里没有人。”

    贺商行道:“有饭就行。”

    意思是，你要人喂？

    最终他们在家门口分道扬镳了。向砚换鞋进门，房子虽然大，但此刻除他之外空无一人。发着呆吃饭，做作业，午休，就是整个中午的流程。三餐有人给他提前定时做好，爸爸三天两头回家一趟，偶尔会给他带点小礼物。哥哥只有晚上在家，向砚会在他房间赖一会儿，让陆幸给自己辅导作业。

    小时候家里人还是很多的，虽然爸爸这么多年没有再婚，但他还是有印象的，他们家一直挺热闹，人来人往，后来陆幸嫌吵懒得回家，就安静下来了。

    他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蔫蔫地拎着书包往楼上走。谁知此时门一响，阔步走进来一个人，吓他一跳。

    “吃过饭了？”陆幸边走边解领口衬衫扣子，看见他，表情松快了下来，随口一问，“今天没去找你那小邻居？”

    “吃过了，找他干嘛，我去写作业了。”向砚眼睛本来追随着他，这会又挎起个书包，往楼上乌龟一样挪步，像是没有得到足够和恰当的关心，对着自己生闷气。

    “没找啊，也对。偶尔也记得喊人家上家里坐坐，不能老叨扰人家是不是。”陆幸一只手扶着楼梯，一只手叉着腰，大爷似的，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一圈，再往饭桌上瞟。

    向砚摸摸鼻子，无力的腿突然动了起来，嗒嗒踩着楼梯一下好几阶，“好的，我会的——”

    静默片刻。

    “向砚，滚下来重新吃饭——”

    向砚脚下一个踉跄，连人带书包地被他哥端了下来，搁在了椅子上。

    他又认命地重新拿起筷子，抬头一看，陆幸去给他热汤了。

    只见他边研究微波炉，边开始数落他:“二少爷，回头我就找两个人伺候你吃饭。一边一个，一个布菜，一个负责掰开你那张金贵的嘴，给你喂进去。吃完了一起鼓掌夸一句‘少爷真棒’，你看怎么样？”

    微波炉“叮”得一声响，他话音也随之落下，刚要端出来，向砚舔舔嘴唇，提醒他道:“时间太短了，汤没热匀。”

    陆幸又“砰”地重重盖上微波炉，继续加热，回头瞪他:“我刚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是吧？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呢？”

    向砚又不看他了，低头扒饭，模糊不清地说:“大夏天给我热汤，谢谢哥哥。”

    “……”

    陆幸根本不会照顾人。此刻还有了几分又当哥又当妈开始唠叨的兆头，大好的青年，身在外奔波，一颗心悬着，根本放心不下这个总惹人操心的弟弟。

    孩子青春期虽然过了，但是这个年纪还是敏感脆弱，容易多想，不能过多打击他。

    想着想着，陆幸单方面跟他和解了。跟小孩计较个屁。

    他端着汤出来，搅了几下散散热，吹几口喂他一口，托着腮看他吃饭，悠悠道:“天热也得喝，看着病恹恹的，白也白得不健康，好好补补。怎么跟你哥我十几岁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啊，一点也不爱动。”

    向砚抢过勺自己喝，闷声道：“你才不健康呢，我懒得动。”

    陆幸叹了口气:“我们砚砚，最近好叛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