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书屋 - 其他小说 - 风流女相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7

        等了许久的雪终于落了下来。

        燕云歌走出宫墙时还有一瞬间的恍然,成了,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成了?

        “恭喜云歌,你这次会试必得头名无疑。”耳边是沈沉璧诚心的恭贺。

        她却不敢受,犹豫着问,“你那场为何要……”

        沈沉璧嘘了一声,看了眼四周无人注意,才低低笑道:“只要能进殿试,是头名还是最后有什么区别?”

        燕云歌沉默下来,怎会没有区别,头名可以荣耀加身,谁会记得二三名以后的人是谁。

        胜出的喜悦很快因沈沉璧的有心相让,变得索然无味。

        沈沉璧看出她所想,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感慨了一声,娓娓道:“虽注于名场,而亦未尝不移于利场,我求名之心正如他们求利之心,但他们不该引诱学子,开场聚赌,不分昼夜,让本该干净如雪的科场如风月场所般猥滥。”

        科举之年,赌坊盛行,他们对赴京赶考的学子多方煽诱,百般牵引,让无数寒门学子输尽盘缠,倒在了天子脚下。里头纵然有学子意志不坚的原由,但官不过问,役不敢捕才是让赌坊盛行的元凶。

        “原来你知道……”

        沈沉璧点头,看着眼前漫天的大雪,声音轻不可闻。

        “我不仅知道,还非常痛恨。”痛恨他们有大好的机会不珍惜,痛恨自己无力改变世道和偏见,只能以微小的力量来作反击,却如浮游撼树,自不量力。

        燕云歌讶异之余,嘴角微微勾起笑,说了声我也是。

        符严这时一路小跑过来,看见眼前红墙白雪琉璃瓦,不禁哇哇叫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雪,过瘾!不像我们越州的雪,下个几天连个雪球都裹不起来。”

        “片片互玲珑,飞扬玉漏终。”

        沈沉璧赞叹着接了两片雪,没一会,就化为掌心中的涓涓雪水。

        燕云歌很快接了一句,“乍微全满地,渐密更无风。”

        两人相视一笑,遥看雪景,未有言语。

        符严才从考试中解脱出来,没有吟诗作对的兴致,他手臂一撞燕云歌和沈沉璧,压低声音笑道:“云歌,沉璧,离殿试还有两个月,咱们去消遣消遣如何?”

        燕云歌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美妙雪景里,没这心思,沈沉璧同样也没有,反劝他洁身自爱,珍惜翎羽。

        符严感慨一声知音难觅,倒也知趣不言。

        三人缓步走出宫殿,礼部的车遥远地立在鹅绒大雪下。

        “这雪真大啊。”

        才下了不到半天,地上竟然积起了薄薄一层,要是连下上一夜,明天怕得淹脚脖子了。

        “这不算大的,几年前连下了一个来月,北方人畜冻死万计,就连南方太湖都断航了。”

        沈沉璧是土生土长的盛京人,对几年前的大雪还有印象,在他看来小雪是可以吟诗作对一抒情怀的消遣,暴雪就是天灾,是叫生灵涂炭的绝望。

        燕云歌似有同感地点点头,脑海里突然想起一段往事。前世她有一次从酣睡中醒来,丫鬟告诉她外面下大雪了,当她打开窗户,看到如柳絮一般的漫天飞雪,瞬间想起了凤琰。

        而这时的凤琰已经出发去往边疆的路上,她本来打定主意不去送,看到那场雪突然后悔了,至少该和他一起看场雪。她连夜快马前往,彻夜驰骋想着一定要快点,再快点,却在接近营帐的时候,她一把勒住马折返。送了又如何,再见一面又如何?她收不回当初给出的无情,也给不了他想要的承诺。

        她乘兴而来,退缩而归,当时还安慰自己以后书燕来往,总能寄托情思。

        后来,有人问她后悔不后悔,就这么错过最后一面。

        她答:“谈不上后悔,遗憾罢了。”

        问这话的是白墨,他听完若有所思,竟笑着说了句她从没听过的佛理。

        符严是南方人,未见过如此大的雪,当下兴致勃勃地说要步行回去,不与他们二人马车返回了。

        燕云歌难得兴致大起,也要与他同行,最后走了近半个多时辰才回的燕楼。

        无尘听到房门响动,放下手里的经书,上前迎她,“今日这么晚?”

        燕云歌赶紧靠近炭火暖了暖身子,娇颜冻得惨白,精神头却很好,眼带笑意道:“一时起了兴致,走回来的。”

        无尘去打了热水给她洗脸擦手,“为着什么有这么好的兴致?”

        燕云歌揉了把脸,寻思着要怎么说这件算不得喜事的喜事,斟酌后还是老实交代了。

        屋门紧闭,却挡不住刺骨的冷风要往里钻。

        无尘为炉下添了些银炭,他的心随着炭火的呲呲作响,渐渐空了下来。

        “可知他为何选你。”

        燕云歌自然知道,选她的理由无非和选顾行风的一样,年少成名,毫无背景,谁都不会防她,也都不会重用她,好听点是百官中的御史,难听的便是暗鬼,专为皇帝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若出了事,甚至无人会保她,由着她自生自灭。

        但是作为平民来说,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起点了。

        “借刀杀人,”燕云歌将帕子甩在盆子里,嘴角似有嘲意道:“我便是这把刀。”

        怕无尘担忧,她缓和了神色道:“别担心,我既为刀子,要也是我去捅别人。何况我有你在,谁能伤我分毫?眼下要紧的是文书,一定要赶在殿试前到手。”

        会试因为有荐书,无人对她的身份详查,可是过了殿试,百官的资料都要在户部登记在册,她若拿不出文书,该如何对来历自圆其说。

        至于后面的吏部验明正身,她尚且来不及想。

        无尘看穿她情绪不高,想到有件事情该会让她开心,抿了抿嘴唇笑道:“给你一样东西。”

        他说完从案桌上拿了本书来,燕云歌翻了一眼,甚是惊喜道:“六阳掌的心法?”

        见无尘点头,她赶紧贪看起来,没一会就奇怪道:“怎么与我之前见的不同,你又手抄了一份?”

        “怎么就知道是我抄的?”无尘抬眼问。

        燕云歌得意道:“你的笔势翻挑飞扬,我见过一次就记得。”

        无尘似乎也想起这段往事。那日他在写家书,小丫头突然跳出来,还好他写的不多,没让她看见关键。之后他再没有轻易动笔,亦舍弃了所有熟悉的字体。

        他轻轻地道:“从来没有人认得出我的字迹。”他拍了拍她的头,“用心学,我抄了一个下午。”

        燕云歌还觉得他多此一举,有现成的还抄什么,再一想到可能是要将秘籍还给寺里,就没往深处想了。

        无尘开始做晚课,燕云歌听着他的经文声慢慢地翻过了一页,十分的安心。

        ……

        为以后的番外先提几笔。

        第140章茫茫

        雪停了,雨又下得茫茫。

        燕云歌携季幽冒着雨来到赌坊。

        白日里的赌坊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那是再大的雨都挡不住的对财帛的执迷不悟。

        管事见她来二话没说引上了二楼的西厢雅间。

        留季幽在外等候,燕云歌推门而入,屋内有人在独自弈棋,是周臣。

        燕云歌皱眉,很快发现屏风后还有身影,从隐约的影子上来看,那人似乎也在品茗对弈。

        她不敢猜测这人一定是周毓华,但是之前说到那个份上都无法将此人逼出,他冷静的心性可见一斑。

        管事走进门来,亲自给三个人上茶点,随后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

        燕云歌淡定品茶,冷眼看着桌上的棋局,黑子已经被围杀殆尽,无力回天。

        这个人的棋风,或许只有无尘能与他一战。

        半晌后,周臣听到一个落子的声音,他手中的白子亦同时落下。

        周臣将黑子的棋篓推给她,示意由她走黑子。

        燕云歌思绪一转,很快解其意,抬眼,出声道:“这局棋,赌什么?”

        “赌你的局能不能成。”周臣淡道。

        燕云歌掂量着棋子,她曾是周臣三十个子的手下败将,今日就是没有黑子的颓势她都赢不了他,何况黑子大势已去。

        这是场不公平的对弈,可她居然想试试。

        第一个子就走得非常吃力,几乎费了一盏茶时间。

        “你早知会试沈沉璧不会胜出。”周臣按下白子后,他望向燕云歌,“所以你派人来混淆视听。”

        “目的是为了继续拉大赔率,使我们赌坊血本无归。”

        “你知道内务府收粮失败,赌坊又同时出事,户部必然会挪银子为赌坊垫付,动辄十数万两的支出,任是谁都无法做到滴水不漏,到时候你的机会就来了,无论是去御史台敲大鼓,还是拿捏着把柄来要挟我们,我们都必须听你差遣。”

        “我们赌坊与你无冤无仇,你计划此事令有所图,为此,你三日前找上门来。”

        这几日,他思之又思,终于想到一切关键,就是所有事情全部赶在会试发生。那么这个人求什么?他想到她当日说的文书,可是有能力布这个局的人,会弄不到一张户籍文书吗?

        这个人不过二十岁,就有这样的心机和能力,必然不会是无名之辈,可他想遍京内所有这个年纪的达官显贵,竟一无所获。

        赌坊树大招风,他不是不知,但他们背后的人是太子,京里谁不卖几分面子,有胆色敢直接对付他们的人,除了白容,还能有谁?

        他尚无证据江州半道抢粮的人就是她,可是一切太过巧合,像是一桩桩专门针对户部设的局。

        燕云歌对周臣单刀直入地点破她所有的计划并不奇怪。三天了,只要不是傻子,也该想明白了。

        “江州抢粮,可以是想拉下内务府几个主事,换上你们的人,也可以是想户部出手相帮,只要户部一有动作,就等于将证据送到你手上。”

        “同时赌坊出事,我们腹背受敌,自顾不暇,你便在此时趁虚而入,要谈什么要提什么,全由你说了算。仓储衙门有我们真正收的粮食,你却知道我们不会拿出来填补上内务府的空缺,因为……”

        “因为那些是留给你们兴兵起事用的,你们舍不得给那群贱民吃这么好的米。”燕云歌结束这话题,望向周臣,也望向屏风后面之人,“既已知晓我的来意,两位周大人还且给个痛快,一句话,我所求之事,应不应允。”

        周臣握拳了手上稳操胜券的白子,可真实的棋局是他被人牵制,不得动弹。良久后,他才不甘心地吐了一句话,“你要如何解这个局。”

        燕云歌笑了,敲敲桌面,淡淡一声,“先见文书,就见解囊。”

        “我若不给呢。”周臣冷声道。

        燕云歌不答反问:“文书给的痛快,我将所有证据交由你们,也承诺不会就此事再兴事端。反之,其一,内务府要去解释为何不断收粮,其二,户部要去解释,为何账目与库房相差甚远,一些银子来历不明,去向未知,是有人监守自盗?还是有人迫不及待,你们猜陛下会怎么想?”

        周毓华开赌坊,自然是差银子,太子要固权,要起事,手底下要养这么多人,哪样都离不了银子。

        就连白容养着水匪,还兴打家劫舍呢。

        周臣仔细聆听,察觉屏风后未有指示,想了一会后便道:“我要先确定你手上的证据真伪。”

        很快,棋盘上摊着大大小小十几份江州买粮时立下的契约。燕云歌随便指了一份,“我也不贪多,每石米加二十文,所有契书悉数转卖给你们。”

        管事难以置信,大喊道:“你打劫啊!”

        一石米二十文,几十万石米就是好几万两,内务府都没她心黑!

        燕云歌却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周公子之前就答应,我甚至愿意折损一点,但如今话已经说开,在商言商来说,我就是再加五十文也不过分,内务府以次充好,中饱私囊谋得私利可比我这二十文多多了,再说以你们户部周大人的能力,明面上走个账也不过是添几笔的事情。”

        周臣亦在深思,此事非他可以做主,他还需要问过大哥才能决定。

        可屏风后面毫无声响,他拿不了主意。

        燕云歌见他还在犹豫,将契书收好,起身说道:“无妨,我给周公子三日时限考虑,三日后我还会再来。”

        “等等。”周臣叫住她,欲言又止道:“你之前明明说一张文书一个死局……”

        “对,但现在我改主意了,”燕云歌回头,好心道:“周公子,我劝你现在就答应,三日后我说不定还会再改主意。”

        周臣想了想,突然看向管事,管事急忙阻拦道:“公子三思啊,大人那……”话出去又察觉失言,顿时急得不行。

        “我也劝周公子三思,毕竟动辄几十万两,如果出了差子,怕是公子万死难辞其咎。”

        周臣让管事不必再说,冷静地道:“十文,再加一份空白的文书,我可以做主答应你的要求。”

        燕云歌负手在后,老成地思量了一番后,笑道:“可以,但是我还要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燕云歌却道:“我要你屏退左右。”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此事我只与周大人相谈。”

        周臣唇一抿,明白她是要见他大哥。

        屏风后很快有落子声,周臣只得携管事出去。管事在房门急得团团转,“这人究竟是谁,居然如此有恃无恐,连大人都敢要挟。公子,他上次说自己姓什么,让小人去翻翻户籍,就是大海捞针也要把她捞出来!”

        周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关键,恨道:“什么文书,什么二十文钱,这人一环接一环,这人真正的用意是想户部为她做事!我真是大意了!”

        半晌后,燕云歌用几十张契书换了一张空白的户籍文书,在管事不甘的视线中,扬长而去。

        出了赌坊,季幽好奇地问当时的情形,燕云歌眼中似还有恍惚,听到她的话,也只一笑道:“我只是告诉他,殿试后他还要来求我一次,不如先结个善缘。”

        季幽没想明白,燕云歌却挥了挥手,独自走了。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事都成了,不必担心。”

        是的,她所求的都成了。

        文书,留京,还叶知秋的人情,她的这个局全成了。

        她的殿试注定不能连中三元,注定要教皇帝对她厌弃,但是她的局可以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可以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个天地间。

        她已经是燕云歌,再也不是蜷缩在燕一一躯壳里没名没分的人。

        喜悦,激动,任何字句都无法言表。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视线很快白茫茫一片,就像小孩子的哭泣,一开始抽抽咽咽,又因哭得太久昏了头,早已经忘记为什么哭,只能一味由着性子哭下去。

        这场雪似收不住了。

        燕云歌不知不觉来到了宫门前,是那个晚上她带燕行来的宫门。

        宫墙高耸威严,实际上不能瞧见什么。可她的视线却穿过红墙走了进去,一步步踩过被松软的雪铺满的青黛黑砖,一步步饶过宫门,穿过回廊,有个声音叫她朝上走去,朝屋檐上走去。

        很快,她高高在上,无人能及。

        她瞧着脚下这座巍峨的宫殿,乾坤万象此时尽收在眼底。

        片片玲珑浮于金顶,遥想无数朝臣在此参拜。

        他们三呼万岁,他们各抒己见,他们唇枪舌战。

        他们又争执不下,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队伍首位。

        仙鹤朝服的猎艳身影慢慢走出列队,那人镇定自若,神采飞扬。

        朝下有新晋官员问,那是谁?

        那是谁?

        是她,是燕云歌。

        第141章意外

        ????几日后,会试的结果刚一出来,就引起了城内一片哗然。

        ????燕云歌在知道沈沉璧只得第五后,将自己关在房里沉默了一个下午

        ????隔过天来,季幽从外头回来,面色难看,欲言又止。

        ????赵灵是个急性子,嚷嚷着外头传的话太难听,她气不过刚刚揍了几个人回来。

        ????燕云歌正在屋子里加炭,听到话后也只漠然地回了一句,“无非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冷嘲热讽,这些立身不正的东西还能骂出什么来。”

        ????甚少见她出言不逊的两人不由一愣,季幽马上改口道:“小姐,赌坊那咱们什么时候再去?”

        ????会试结果已经贴出,她们也该去兑银子了。

        ????季幽仔细一算,仅这一场去掉赌坊的抽成,她们居然净得十几万两,不由咋舌。

        ????燕云歌却是看了眼窗外,突然问道:“城外的灾民还没有散去吗?”

        ????赵灵微愣,“好像还在城门口……之前不是下了雪么,有些体弱的好像当天夜里就熬不过……去了。”

        ????季幽补了一句,“一群老弱妇孺,个个面黄肌瘦,哪有力气抵抗孔武有力的士兵,小姐,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城内这么大,难道还安置不了几十个灾民?”

        ????“如果他们中间有一个感染了疫症,你想过后果没有?”燕云歌擦了下手,抬眼看向她。

        ????季幽明显没想到这层,过了会后,气势弱道:“那可以叫大夫一个个检查啊……”

        ????燕云歌不怪季幽想得浅显,表情凝重道:“天行时疫,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哪个大夫敢拍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断错?疫症又一般是与牲畜和虫鼠有关,或者是不干净的水源,大夫不知道发病前的情形如何断症?二来这件事情至今没人捅破,说明有不少人合力在欺上瞒下,我们不知道是哪些人参与其中,就不能贸然出手。”

        ????“难道只能看着自生自灭?”季幽听得心头难受。

        ????“再等几天。”燕云歌透过窗,见远方天际乌云密布,分明是将有大雪的征兆。

        ????她必须要赶在那场大雪前做点什么……

        ????计划很快有了雏形,燕云歌让两人附耳过来,三人一顿商议,发现此事必须要叫上血影。

        ????说到血影,燕云歌问了她的近况,季幽冷漠道:“这人冷言冷语不好相处,之前孩子们怕她,文香就给她做了张面具,也不见她戴。”

        ????赵灵接话道:“老大,咱们现在人越来越多,要不要换个大点的宅子?”

        ????换宅子吗?燕云歌突然想到她前世的国相府邸,那宅子占地广大,请了江南名家设计和修葺,几乎是按照皇子分府的规格置办的,之前连她自己都觉得气势太过恢弘,提议陛下收回成命。

        ????然而一切还未来得及,老皇帝驾崩了,小皇帝上位。这规格逾越的府邸,就成了弹劾她的第一篇章。

        ????想起往事,燕云歌伸手,执笔蘸墨,仔细画下一张布局图。

        ????季幽立在一旁正寻思着,这样的宅子怕是得去找官牙子才能买的到吧?忽见须燕云歌随手掷下了笔,抬眼说道,“最好是现成的,如果没有,等等也无妨。”

        ????季幽一怔,接过图纸一看,是两座背靠一起,却正对两条街的宅子,这样的房子可不好找,天子脚下能找到一处就很了不得了,这还要相连的两处……

        ????季幽不由犯难,赵灵好奇地看了一眼,心直口快说道:“买不到咱们还不能自己建么?咱们现在有的是银子啊。”

        ????季幽没好气道:“你当这是哪里?十几万两在岩城还能使唤,换这里怕是就够买块地,还得是郊外。”

        ????何况这银子还得兑成金子给血影。

        ????季幽折起图纸闷闷不乐地走了,徒留赵灵一头雾水留在原地。

        ????风带着刺骨的冷气从大开的门缝里钻进来,吹得燕云歌眉头蹙起。

        ????赵灵嘀咕了一句季幽这是怎么啦?

        ????燕云歌手上的笔微顿,一滴浓墨掉在纸上,晕染开来,毁了尚未开始布的局。

        ????又隔去几天,燕云歌淡定地在茶馆的二楼包间吃茶,任周围谣言四起,她自巍然不动。前世她什么褒贬没受过,区区几句文章狗屁不通、这人定是哪家的权贵买通了考官的污蔑她全当狗吠,不理。

        ????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说的青莲姑娘可是醉月坊的那位?我可听说她有一年多不挂牌了。”

        ????居然是符严的声音,燕云歌茶碗都端到唇前了,忘了喝。

        ????符严得到确定的回复惊喜连连,当下掀了帘子说要去准备银子,要先走一步。

        ????可就是这么巧,燕云歌这有小二掀了帘子来添茶,两人目光就在空气里对上。

        ????“云歌!”符严见到她惊喜地道。

        ????不过酉时,马车停在醉月楼前,燕云歌走下马车,就忍不住蜷缩在冬日的夜晚里。

        ????四周弥漫着呛人的脂粉味,那是除赌坊外,男人的另一个销魂窝。

        ????她忍不住捂了下鼻子,蹙眉道:“你确定我们就在大堂看看,不做别的?”

        ????符严哈哈一笑道:“放心,我的银子也只够来看看。怎么,云歌你……从未来过青楼?”

        ????燕云歌两辈子去过的青楼都不少,但是味道这么冲人的还真是见过的第一家。

        ????符严见她神色不好,猜自己说个正着,拍着她的肩,不住的乐道:“真有你的,这岁数还是个童儿!你家人也是疏忽,不早为你安排几个可人的婢子……”

        ????说笑间,两人进了醉月楼的大堂。

        ????“好俊的公子……”

        ????“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两位公子打哪来啊……”

        ????符严微微一笑,左拥右抱端的是来者不拒的架势,看得燕云歌是意外连连。

        ????两人才在大堂坐下,就有花娘来倒酒。

        ????燕云歌实在受不了那味,对姑娘的敬酒温言婉拒。

        ????符严轻声笑道:“我现在相信你是真没来过青楼了。我和你说啊,这的姑娘和别处不一样,人人有门绝学,吟诗作对不在话下,尤其那位青莲姑娘号称诗画双绝,美是不用说的,难得的是那身气质,就是官家小姐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燕云歌婉拒了花娘的服侍,捏着杯子慢喝,“看来,符兄对这位青莲姑娘青睐有加。”

        ????符严也不相瞒,点点头,“我对青莲姑娘的才情慕名已久,难得来次盛京,自然要来看看。”

        ????正说着,姑娘们鱼贯而入,端着瓜果茶水,不停在席间游走。

        ????有花娘见燕云歌气质不凡,拿着酒杯就靠了过来:“奴家柳儿见过公子。”侬软的声音,柔软的躯体,扑鼻而来的脂粉味,一齐跌向了燕云歌怀里。

        ????“奴家芳儿也见过公子。”另一名女子,手捧着一杯酒也凑到她跟前来。

        ????这双小婢在往日也是重金难请的主儿,如今竟都凑在燕云歌身边。

        ????大堂里不少人将视线落在他们这桌,燕云歌看在眼里,只好低头就着怀里的花娘的手饮了一口酒,双手也很自然地搂上她们的肩头。

        ????谁不爱风流俏公子,比起旁边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客人,燕云歌的容貌和风度自然更得姑娘们芳心。

        ????两位花娘很快双眼水润,双颊绯红,一双眼里全是欲说害羞的情意绵绵,胆子大的芳儿直接将自己的薄纱拉了下来,露出洁白圆润的肩膀,看得符严眼都直了。

        ????燕云歌将她推开些,那具娇躯就跟没长骨头似的又靠了过来,几次之后,她只好耿直地目不斜视。

        ????花娘们自然知道他们是为谁而来,因此格外主动的提及青莲。

        ????这位青莲姑娘是不轻易接客的,平日里连出场都少,她自及竿起就被一位贵客常年包下,除了没有赎身,与外室也差不离了。

        ????“你很羡慕她?”燕云歌笑问。

        ????柳儿再次依偎过去,笑了声:“欢场无真情,男人的感情呀比虚无还缥缈,奴家羡慕这个做什么。”

        ????燕云歌点点头,说了句:“是不如真金白银实在。”之前还以为这位青莲姑娘是自持身份或是吊人胃口,才有恃无恐敢一年多不挂牌不接客,现在看来又是个伤心人无处说,如今大抵是终于死了心。

        ????正这么想着,隔壁桌传来的几句劝慰的话,清晰地落在了燕云歌耳朵里。

        ????她当即将脸转向另外一边,几乎是将脸埋在花娘的肩胛里。符严奇怪她有此举动,侧目看旁边那桌的人,顿时也变了脸色。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倒大霉了,这刑部顾大人怎么也来了?

        ????符严心虚地拿酒杯挡脸,又觉得动作突兀可笑,横竖一想,这顾大人都敢明目张胆的来了,自己何必要遮遮掩掩?

        ????他干脆大方地打量起来。顾行风名声在外,身为最年轻的刑部侍郎,又同他父亲一样都是李太傅的学生,自然没什么好看的。他好奇的是他身旁的小公子,不过十五上下的年纪,腰间一枚青龙盘旋的玉佩,青龙中间一个隶书体的秋字。

        ????秋,这位难道是秋将军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