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名动
绵绵的细雨打压地芦花抬不起头来。 雨中,天光依旧清清,落在几弯几拐的的水道上,水面溅出无数雨花,亦闪动粼粼波光。 那姑娘一身艳红衫裙,油纸伞斜斜打着,挡掉越发绵密的雨,自然也遮掩了她的容貌。 也许正因这般,打桥而过的段锦离才会留意到她。 瞧不见脸,平添幽思,仿佛雨幕里画开的一抹鲜嫩,鲜少有人仅用一个背影就勾住了他,让他起了好奇之心,让他想绕到那抹红色的正面,一瞧她的真容。 那姑娘一个小跃,利落地跳上一艘花船,见她手起而落打晕了一个婢女,他波澜不兴的眸子里生出了一丝兴趣。 “公子,这雨越来越大了,我们是去前头茶馆先歇歇脚,还是回船上?” 是禁卫军新安排来的护卫在说话,这个比不得之前那个寡言,偶尔话多的教他头疼。他瞧着那抹身影已经消失在花船上,便道:“回船。” 两人上岸也是为买点纸张、颜料,用来调制恼了他几日的天青和湖色。 他偏好青色和白色,尤爱天青。天青过雨,那是江南瓷器人又爱又恨的釉色。 没有任何花俏的纹饰,只有一种经久耐看的质感,若用天青来形容一段感情,便是平静地等待,等待一场偶然的烟雨,而烟雨之下是诡谲多变的河面。 至于河面下是什么,他未曾心动过,亦不想要一探究竟。 “公子,您瞧什么呢?”多舌的护卫又问了。 毕竟才二十岁,又是随着他第一次出门,正是新鲜好奇的时候,只是这声音啊恼地突然想念起之前被送出去的那个。 消失的红色身影又从船头出现,她跳下船与另外一名女子接头,鬼鬼祟祟地更教他好奇。 他的脚步走过青石板道,忍不住跟随过去……突然,他回过神,微地一笑。 红衣,花船,美人,该为美人系列添幅新作了。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不知道她穿青色会是如何模样?”落了话,他大步踏过青石板道,并未因雨而慢行。 护卫赶紧跟上,又是抱着画具又是打着伞,又高兴又忙碌。 两人回到画舫,护卫都来不及换身衣服,就见公子已经展开白卷,提笔作画。 他咧开嘴一笑,他是个粗人,不解其中意境,却本能地崇拜主子这般琴棋书画全才之人。 “公子,您这条云锦带上的花纹真好看。”他望着公子玉冠上的两条带子,由衷地赞美道。 段锦离仅淡勾着嘴角,笔下不停,“你也想被送走?” 护卫赶紧闭了嘴,心里大感委屈,听闻前头那个护卫就是因为话太少,闷得公子难受才被送走的,怎么落他头上,话就太多了? 察觉到他们回来,画舫里头有慵懒的声音传出,“回来了?” 护卫赶紧去回禀,“主子,我们才回来。” “阿衡,画好了吗?” 差点忘记了主子的画,一幅吴女怀抱琵琶欲说还羞不知有何好画的笺像。 “尚未,还差一抹点唇的莲红需要调色。” 他面不改色的撒谎,专心在笔下。 画舫里头没有声音再传来,想也是随口一问,毕竟对主子这般眼高于顶的人来说,吴女再柔媚,他睡够了心思便也歇下了,或许再过两日还会忘了这笺像一事。 对主子的作风,他早已习惯也无可置喙。他爱洁,听不得污秽之言,受不得污秽之事,更视男女之事如洪水猛兽,他不晓得这事有何乐趣,竟叫精明睿智的主子为个吴女一掷千金,甚至起了要带回国的心思。 他若对人心动,对方必定是位才情纵横的女子,同样琴棋书画精通,甚至更甚他者。 琴瑟和弦,鸾凤和鸣,才是他所求。 …… 白雾袅绕的浴桶里有两个人,两具身躯拥抱、交缠,哗啦啦地水声掩盖了那暧昧羞人的低吟。 “书生,你好厉害呀……”她双眼微闭,下身的花穴被他的肉根一下一下地贯穿。 激烈的欢爱早让她的腰肢无力,只能任他摆弄。两人从榻上做到桌子上,又被他压在窗边顶得泄了两回,这才叫了婢女备水。 只是没想到洗着洗着,她又被压在桶边被他后入了一回。 她的手甚至无力到扶不住桶边,全靠他的大手抱着,一个姿势没尽兴,又被他捞过去,改用坐莲的姿势,又让他放肆了两回。 “书生,你别泄进去呀……”她喘着气,无力地趴在他的肩头。 “怎么?怕受孕?”他声音的干燥显然对刚才的情事很满意,亦尽心尽力。 她咬了他的肩膀一口,硬邦邦地当然没咬动,“我倒不怕,我若真怀上,怕的是你才对。” “我又何惧之有。”他的大掌从她光滑的背摸到小腹,女子的腹部柔软的不可思议,生命便是从这里孕育么? 如果真有孩子,他垂下眼,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心里竟是欢喜的。 “书生,你分明是个雏,怎么会这么多姿势?” 他顺着她的话道:“有个不靠谱的主子,便是不会瞧得多了也了然于心。” “你主子是谁?” 他沉默,只用埋首在她身子里的阳具顶了几下算作回应。 “还来?”她叫苦不迭。 今天这场算是赔本买卖,该套的话没套出,反被这看似清心寡欲的俏书生勾去了身子,这是她第四个男人,却是她唯一没看透的一个,他的心思太深,他的眼眸甚至平静地只在泄出时有一丝波动。 出于保护,她自然也不想让他看穿,所以她一改冷漠,言谈之间都是女子该有的媚态。 也许是因为露水姻缘,天亮后就会消散,她虽有做戏成分在里面,却未多加掩饰,她的愉悦是真的,她身子的反应是真的,除了她眼里表现出的迷恋是假的,她等会吐出的每一句话大抵也都是真的。 “书生,我不问就是了。我才做了你的人,对我温柔些呀……” 不知何时,她的双手已情不自禁环上他的颈肩,发现这男人的肩膀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宽大结实。 她窝在他怀里,如小小的一团,他虽不会武,可男女之间的体能悬殊,本能的让她不悦起来。 这是造物者的偏心,让女子天生不如男子有力,不过呀,造物者也赋予了女子柔软的身躯,让男人一见到她这具躯体会本能的迷恋。 “云歌,并非你们女子会记得第一个男人,我们男人也会对第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还真是新鲜的说法,她娇笑,“书生,你还义正言辞说要纳彩问名、三书六礼,可刚刚迫不及待把我压床上就操弄的人是谁?” 她知道自己下药询问让他憋了一肚子气,可是他也对她下过药啊,瞧他话里委屈的,好似她不该这么轻易占去他的第一次,难不成还要包个吉利给他? 她想得乐了,以他小心眼的性子怕得记恨上一辈子。 “你笑什么?”他已经将肉根拔出,用手指代替,帮她将那些白浊挖出来。 “书生,以后会有很多女子为你侍夜承欢,我知道我不该贪心,但求你多记我几日,别那么快将我忘记。” 她望着他被热气熏红的脸,迷恋地吻他的唇,“记着我。” “我是燕云歌。” 这一夜,对她来说不过是无需在意的一个夜晚,只是她惯爱在欢好之后说些动听之语去讨男人欢心,无论是对谁,便是柳毅之,那次欢好过后她也语带哀求地在他耳畔呢喃了两句柳郎。 段锦离微微闭了闭眼,压下了又起来的欲火,低声道:“跟我回春藤,我娶你。” “做妾?” “自然是正妻之位。” 她惊讶了一声,很快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你有这份心便够了。” 段锦离睁眼,声音冷了下来,“你不愿意?” “愿意的。” “只是呀,”说着,她亲了亲他,又玩起他散落在胸前的发,“要娶我的人太多了。” “而我早将自己许给这片山河。” “你……” “书生,记着我的名字,它很快会名动轩辕,甚至传到你们春藤去。” …… 第二日段锦离醒来,睡在旁侧的人已经不见了,他想起她昨夜所说的,赶紧穿好衣服推门出去。 正巧见到燕云歌穿着他的青衫,吩咐着护卫将船靠岸,她要走了。 “你要去哪?”他问。 她从容道:“书生,四天了,我得回去了。” 段锦离神色黯了黯,沉吟半响,“留下来,再住一段日子,我护送你回盛京。” “书生,这条路我得一个人走,谁都护不了。” “就当是,再陪陪小生。” 燕云歌唇边勾起一丝笑,“聚散总有时,书生,能与你在江南邂逅是我一大幸事。” 可她的前路暗涌,每一捧泡沫里都是细密的阴暗与悲欢,她身在其中,只能以命相博。 江南一行是她人生里的一小段路,能与他相遇邂逅,已弥足珍贵。 其他的,便是强求了。 段锦离忽而明白了,这个人原将昨日的欢爱当做梦一场,天亮了梦就散了,这等人他最熟悉不过,便是与主子一样寡情薄幸之人,惯会说些动听点,该心狠时从未手软。 他昨夜沉迷了,竟一时没有分辨出她的本性。 他心中不甘,却不想对人生的第一个女人恶气相向,只正色道:“我若不放你走呢?” 闻言,她轻声笑了笑,“寻了机会,我还是会走,何不就在此处好聚好散?各自还能留份不错的印象。” 她说完转身,脚步轻盈地走至船板,船也需要燃料补给,时隔几天就要靠一次岸,她总能寻到溜走的机会的。 见她连靠岸都等不及,已经飞身至岸上。 段锦离懊恼当初怎么不多封她几个穴位,能拖得一日是一日。 官道上,马车飞驰过林,远远看见零零散散地百姓陆续走来,这些百姓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双眼有茫然的、有不知所措的,更多是种绝望。 季幽猛地勒住了马,马车突然地停顿,差点把里头补眠的人摔了出来。 “前面出什么事了?”燕云歌撩开帘子问。 季幽退开身子让她自己看,只一眼,燕云歌的神色冷峻如霜,难看万分。 “都是淮河下游百川县的灾民,流亡到了这里。” 赵灵一路见灾民无数,早先一步出去打探,这才刚回来。 “百川县离这几十里远,灾民怎么会走到这来?沿途郡县不下十座,难道都不曾安置?”季幽惊讶地问。 “赵灵,你去打探下灾民的数量,让我心里有个数。”燕云歌冷声吩咐。 赵灵得令去了,季幽看着前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灾民队伍,忧心忡忡地问:“小姐,现下该怎么办?” “将我们现有的吃食分给老弱妇孺,还有看看有没有落单的稚儿,将他们领到我这,能安排一批是一批。” 她几乎是压着火说完这几句话。 瞧这灾民的数量,她不用赵灵回禀便能猜测出人数不会少于数十万,多的是死在当地,无力走出困境的饿殍。这么多人,无论哪个郡县都没有能力安置,但是办法总是有的,一个郡县安排一批根本不成问题,但是他们为了政绩,不敢接受这么大的负担,身为官员,事事以利为先,让百姓流落如此,就是官员的失职。 朝廷年年科举,都他娘的选出了什么东西! 无尘亦撩了帘子下车,看见眼前惨状,念了句佛号,满目的不忍。 身后突然传来赵灵的声音。 “老大,我捡到个孩子,还是活的。” 赵灵飞奔至燕云歌身边,手里果然提着个小东西。 燕云歌眯了眯眼,还未瞧清楚,就见身旁的无尘大变了脸色,说了句“小心!” 远处的山坡上,一人骑着高马静立,他穿着淡青色窄袖长袍,长发梳拢,以玉冠扣住,山风吹来,衣袍飞扬。 段锦离居高临下,神色淡然,他的双眼始终锁着那一辆马车,和那马车上突然走下来的身影。 他的唇角,弯起轻浅的弧度,看似在笑。 “原来身边早有人了,骗子。”轻柔的话语暗含隐怒,惹得身后的护卫身颤心颤。 “公子,要属下将她抓来吗?”护卫上前低问。 “抓的住么?”他轻声冷笑着,“便是抓住了,又留得住么?” 这话问得护卫语结,他挠挠头,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复。 就在此时,几支利箭从山林中射出,随着一声小心,山下的女子反应及时,闪身躲过。只是如雨水般的箭雨而下,利箭擦着她的袖口刷过,她才堪堪避过却为着救个灾民,后背已中了一箭。 “你去救她。”段锦离马上吩咐。 护卫闻言,已飞身过去, 树林中,有一双冷漠地眼睛眯起,她较正着弓,对着那个青衣的方向,咻地一声破空放出冷箭。 砰地一声,正中目标。 …… 为之前的长评加更,虽然我知道这是远远不够的,但是看在我从10点写到现在早晨5点,一口气爆更了9000字,就当交差了一半吧? TAT不准白嫖我哦,不然你们会失去勤劳的我的。昨天看见才三条留言,我都哇地一声要哭出来了。 第129章解释<女相(NPH)(十六洲)|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第129章解释 身后传来马蹄声,燕云歌已无力去看来者是谁,她摸了一下胸口,手掌上一片温热的黏腻,那是她的血。 她忍着剧痛将胸口的利箭拔了出来,血流瞬间如注。 棕色的马前蹄扬了扬,嘶吼几声停在她身边,她在软瘫前被人接住,眼皮一抬,那人逆着光,一身凌厉的气势。 “书生?” 声音轻不可闻,还带着哆嗦。 段锦离实在想挖苦她几句,但见她一身的血止都止不住,到底是没忍心。 那一箭贯穿她的左边肩膀,若是再偏一点,定能要了她的命。 可惜没能要了她的命。 “姑娘。” 他深吸一口气,“第三次了。” 是啊,第三次这么狼狈了。燕云歌忍不住失笑,偏一笑牵动了伤口,疼地她扭曲了五官。 “书生,你我……八字不合,你遇见我时,我总没好事。” “但是我总能救你一命。”他轻描淡写地回应,再看另一头缠斗的身影,语气意外地一挑。 “这和尚是谁?” 燕云歌微微一怔,这才注意到为她出手的无尘。 和尚练的是内外兼修的硬功,除了老和尚,无人清楚他的武功底细。便是她,也只知道他手上有几样绝学,六阳掌、金刚掌都还只是其中之一。 山中岁月十数载,她从未见过无尘练功,师兄们说无尘修的功夫轻易不可示人,若被谁偷学去一招,都是后患无穷。 这位佛法大乘武学至尊的无尘大师,从来老僧入定儒雅温和的人,如今被她拖入红尘,为她失了理智,为她有了愤怒的情绪。 燕云歌觉得,她若真死了,无尘会杀人的。 “你倒是好本事,手下的人个个不弱。” 讽刺的话再加上胸口的疼痛把她的思绪拉回了回来,段锦离抱着她回到了马车上,二话没说脱去她的衣裳,低头查看她的伤势。 她肤白,因此那不停流血的窟窿甚为骇人,若不是她突然拔了箭,他有办法可以将伤口处理的更好。 如今势必要留疤了。 他蹙着眉伸手,仔细地替她处理了伤口。白皙的肌肤上还有他昨夜留下的印记,那些欢好的证明如今都被血水掩盖,除了他,谁也看不出来那是多么疯狂的一夜。 段锦离对她实在好奇,这女子在床上又娇又媚,拔箭时又凶又狠,究竟哪面才是真的?若非她走得洒脱,他真以为她是谁专门为他准备的细作,无论哪一面都恰到好处地勾引到他。 上好药粉,绑了布条,他修长的指尖替她拢好衣服,撩了衣袍安然坐在她身边。 “那和尚是谁?” 这是他第二次问。 师兄两个字就在嘴边,燕云歌却没办法吐出来,一来是书生不会信,二来是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她不能让马车外正在为她性命相搏的和尚寒心。 “书生,这与你何干?”她语气委婉的反问。 “这般说不得?他是你的情郎?” 见她沉默,他心中认定,语气平静地不可思议。 “你既有情郎,为何还要与我欢好?” 这样的问题,很多男人都问过,她总是语焉不详,或者能哄就哄,能骗就骗。大概是对书生感情不深,两人又是初相识,她一时找不到哄他的理由,便老实说道:“春风一度,我为何要给你理由。” “你!”段锦离变了脸色。 “我当时想贴近你,想要你,我便顺心而为。你不也是如此么?所以你也不顾男女之防,不顾君子有所不为,也要了我。书生,你我本就是露水情缘,我以为你明白。” 两个人的欢好里有酒酿的催化,有药粉的麻痹,有试探,有较劲,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吸引。 只是那点吸引不足以让她给个承诺。 “你与那个和尚也是如此?”段锦离忍下怒火,平静地问。 “他与你不同。” 脑海中绷紧的弦断了。 段锦离抬起眼,声音淡然,“小生愿闻其详。” 燕云歌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不耐烦地道,“书生,这事你又没损失,你我都得了趣……” 段锦离打断:“姑娘,就是花娘被人叫去陪一夜,还要打赏点车马费,留人一顿饭,姑娘一句露水情缘,就想将小生打发了?” 燕云歌眯起眼:“书生,你想清楚了,我要真拿银子出来,你可别觉得我是在糟践你。” 对面的人脸色果然变了,她轻呵了一声,笑道:“谈银子也行,好过你和我谈感情——” 段锦离有那么一个瞬间,真的动了掐死她的念头。下一个瞬间,他选择扣住她,带着不死不休的恨意,狠狠吻住她。 情绪一旦失控,便如穿堂风引山洪,一发不可收拾。 男人的力量不是受伤的燕云歌可以抵抗的,她被死死地抵在马车壁上,腰被大掌揉捏着,唇被霸道地侵占着,若不是地方太小他施展不开,她相信此刻他那硬得已经杵起来的肉根一定会一举贯穿她的身体,连裤子都来不及脱完。 别看段锦离床笫上老练,论亲吻却还生涩地很,吻到最后,反是他自己被吻出了火,那火烧得他眸子发亮,声音发哑,“姑娘,小生偏想你的感情呢。” 燕云歌手抹了一下差点被咬破的唇,轻扯着嘴角笑道:“书生,你图什么?图我桀骜难寻?还是到底意难平,我的感情你要我便给你……你情我愿的事情,皆生欢喜。” 段锦离被这句皆生欢喜堵得心口发疼。 他突然想起来,昨晚她在自己身下,摸着他的脸提了一句藏精于骨,现精于眉,浓眉大眼的人果然厉害。 她这得经手过多少个男人,才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燕云歌见他失神,察觉这是个好机会,她倾向前亲吻他唇角,柔声诱哄:“书生,露水夫妻也是夫妻,争个天长地久有什么意思……” 段锦离突然伸手揽住她,将她带到自己腿上,力道之大,让燕云歌整个靠坐在他身上。 “你有过几个男人。” 她皱眉,抱住他的脖子,“做都做了,你现在来嫌我脏?难道昨夜我没让你尽兴?” “几个。”他冷着声音问。 她不耐烦了,冷笑了一声,“算上你四个,满意了?” 段锦离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 燕云歌啧了一声,也没兴致再周旋了,起身想从他身上下来。 他却不让,双臂禁锢着她。 “包括门口那个和尚?” “你——”这次换她变了脸色。 一阵沉默,就在燕云歌被他看的有点烦躁时,又听到他悠悠地开口,“断干净,我既往不咎。” 燕云歌一脸意外,觉得他整个人莫名其妙,下意识地道:“书生你疯了?” 段锦离视线微微一转,突然笑了: “姑娘给不起?” 挑衅的话教燕云歌放松了警惕,她笑了声,抚摸着他的脸,一字一字清晰道:“书生,这天下还没有我给不起的感情,只是我睡不睡你,喜欢不喜欢你,要不要和你在一起——” 话没有说完,她就被身后突来的冷冽气势惊地收回了手。 段锦离一抬眼,清淡的眸正好对上一双更为清淡的眼。 二人的眼神都有些寡淡,内里却互有气势,各不相让。 无尘只吐了两个字,就让燕云歌感到背脊发凉,头皮发麻。 “净心。” 他甚至不需要动怒,只是平淡地喊一声,她的身子已经不住发抖。 心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冷静,你要冷静,你不能慌,无尘总是会信你的,只要你找到好的理由,哪怕是很牵强,只要你肯用柔情哄一哄他,他还是会对你深信不疑。 可她压根不知道无尘听了多久,是从她报出数量的时候开始听的,还是他们在亲吻的时候开始看的,还是刚刚才来的? 段锦离动作温柔地替她整理乱发,指尖下是她忍不住发颤的脸庞。 他的声音越发温柔: “姑娘与小生说自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那这位大师是谁?也是四个中的一个?” 赵灵就站在马车外,目不转睛地看着里头无形的对峙,嘴角无意识地张大,就差喊一声我的老天爷。 她最担心的一幕终于发生了,老大翻船了啊! 燕云歌脸色苍白,她甚至不敢回头,就怕一回头看见的是无尘无比失望的脸。 “你算计我!”她瞪着段锦离,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段锦离轻笑了一声,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手指勾过她的下巴,轻轻落下吻来。 燕云歌的腰落在他手中,根本无从拒绝。 “姑娘口含蜜腹含剑,谁能算计得了姑娘?”他在她的耳边如是说。 很少有人在算计她后还敢讽刺她的,她阴沉着脸从他身上下来,手一指马车外面,咬牙道: “出去!” 马车里,气氛静谧又诡异,谁也没有退后一步。 段锦离一撩袍子好整以暇,若非无茶,他或许还真有闲情在这样的氛围下淡定品茗。 他这人天生一副反骨,专爱与人唱反调,除非他自己乐意,谁都勉强不了他。 “书生,你先出去,我会给你解释。”见他死皮赖脸,她只好做出妥协。 段锦离神色微变,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当即失态,只淡淡地说了句,“原来还是小生讨嫌了。” 他漠然着一张脸往外走,想想又不甘心,转过头之际,余光落在那颤抖得有些可怜的身影上。 骗子。 他垂眸,心里觉得讽刺。 而后,视线瞟向一旁。 无尘感应到他的注视,缓慢抬头,对上的是双悍然挑衅的眼,他手里的佛珠慢慢地拨动了两下。 两人对视了片刻,暗涌流动。 燕云歌的心越来越沉,身子也越来越冷,裸露在外的皮肤全是泛冷气的疙瘩。 她已经不敢在这个时候一逞口舌之快,无尘是个温柔又平静的人,温柔不代表没有脾气,相反这样的人一旦生气才最为可怕,尤其还是自己三番两次承诺又违背的情况下。如果书生将两人欢好的事情对无尘坦白——她不敢想像无尘知道了的后果。 “书生,你先出去好不好。”她放软了语气,几乎是求他。 这话让段锦离兀地回头,轻声地问:“你就这么怕……” “出去!” 原来真怕被那秃驴知道,段锦离心里直发冷笑,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燕云歌感觉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话里急欲掩饰的慌乱还不足以掩蔽无尘那等高手,他显然已经听出来了,他手里的佛珠甚至停顿了一下。 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听到了无尘平淡的声音,依旧只有两个字: “解释。” 第130章说谎<女相(NPH)(十六洲)|PO18脸红心跳 来源网址: 第130章说谎 “无尘……信我,你信我……”她扑到他怀里,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此刻她的害怕是真的,惶恐是真的,她真的怕他生气,怕他会不管她。 发觉他没有像往日那样轻拍她的背部安慰,她慌得六神无主,迫不及待地就要解释。 “我和他是……” “想好了再说。” 无尘的声音轻微且低柔,却让燕云歌身心一颤。 他知道了,知道她小心翼翼的笨拙讨好是为了掩饰,他知道她要骗他,他让她将谎言打磨好,不要教他轻易发现。 他只给她一次机会。 越到生死关头,她反而越能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有转机。 她用力环抱住他,仿佛想将这个人揉到自己骨血里。 “那日我被他救走,他不眠不休替我疗伤,我很是感激。他善丹青又善手谈,你知道的……我也就好这两样,我们话语投机,对很多事情的见解又总能说到一块去,我许久没有遇到这样脾性相合的人,他又对我示好,我难免心猿意马……” “那日又喝了一些酒,我亲了他……我保证,我只亲了他,没做别的……”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头闷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谎言才能说得越发顺口。 “再说我当时受了伤也做不了别的……”她说着眶里有泪下来,声音哽咽非常可怜,“无尘,我错了,我不该招蜂引蝶,不该脱了险没有马上差人给你们送消息。不该随意给人近身的机会,我有了你,就该安分守己,我不该让你伤心……” “是我不好,你别生我气。” 他的一双眼睛瞧得格外认真,沉声问:“真话?” 她听到有戏,忙从他怀里出来,“我可以发誓!” 无尘气得好笑:“想好了再起誓,上次怎么说的,若骗我就乱箭穿身——”话一顿,他表情不由僵住。 “这次我是为了救人才受伤,又不是誓言灵验。”她脑子转的很快,知道他怀疑她之前骗他,赶紧又道:“我这次换一个,如果我骗你就让我永远做不了官,让我一辈子出不了头。” 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不管做什么都容易生根发芽,只是无尘愿意给她机会,便是漏洞百出,她也硬着头皮将这个谎话说完。 勇于承认只会让他留下芥蒂,芥蒂生隔阂,会让他慢慢离她远去。她用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哄得他教她六阳掌,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无尘,你是不是不信我?”她忐忑地看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无尘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没有作声。 这让她委屈地红了眼睛:“我骗你作什?你不信算了!” 无尘心里只好释然,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伸手,将她抱住,搂进怀里。 他压低声音道:“就再信你一回。” 就这一回。 她的眼泪大颗掉落,心里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无尘叹气:“我选择了信你,对他的话自然一个字都不信,不要担心了。” 她忍不住破涕为笑,彻底放下心。 见她嬉笑怒骂都在弹指间,无尘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小朝夕相处,他太了解她的为人,她时而乖巧,时而乖张,便是在佛祖像下都敢肆意妄为。 她反复无常,谎话无数,为了修复经脉,甚至想去勾引别的师兄弟。只要有利可图,她可以转身将海誓山盟,忘的一干二净。 她聪明,狡猾,便是确凿的证据摆在眼前,但凡有一线生机,她都可以抵死不认。 她爱慕权势,无可救药。 无尘闭了闭眼,唇边的笑意自嘲而苦涩。 他对她知根知底,他那么了解她。 可有什么用? 他还是愿意给她机会,愿意想相信她。她的乖巧,在他眼里是小女儿的娇态,她的自负是聪明人该有的气性,哪怕她爱慕权势,她说谎成性,只要他想,他都能为她开脱。 若说她有什么错,也是他纵容太过,真正无可救药的人,是他才对。 …… 情绪平复之后,他缓缓抚摸着她纤瘦的后背,“那名刺客我拿下了,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不想杀她,这个人武功高强,我希望能收服她为我办事。等回京后我要去办些事,是为会试做准备,还有为我们此行收尾。”说罢,她亲亲了他的脸颊,“我若无暇理会你,你不可与我生气。” “你想进户部。”无尘叹了口气,“当真要舍弃燕一一的身份?” “你知道的,”燕云歌心里对莫兰终觉得亏欠,“我母亲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与秋家的婚事最后为难的人还是她,我父亲会逼她,我会教她伤心,还不如早日舍弃这个身份,以后便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情,起码不会连累到她。她有我这样的女儿已经是不幸,我不能留下隐患,以后教她白送了性命。” “你是她的骄傲,她一直以为你为荣。”他明白权谋制衡的难处,亦替她觉得委屈。 脱服出籍,她要背负很多骂名。 “儿女债最难还,幸好我这辈子不会有孩子。”她乖巧地用脸磨蹭他的胸膛。 “可你……”无尘还想发问,却被她轻轻吻住了嘴角,“和尚,如果是你,我愿意给你一个孩子,只求你别再质疑我的心意。” 她适时地低下头,心虚地不敢去看那双发光发亮的眼睛。 回应她的是更用力的拥抱,那拥抱让她安心,让她暂时地松了口气。 …… 马车原地休整,入了夜的小林子静寂无声。 不少灾民见他们能升起火,也拿着树枝来借火,燕云歌吩咐赵灵去灾民中打探消息,知道他们中间很多人竟是从惠州出来的,她马上去问了有关燕行的消息。 不少惠州出来的百姓争先恐后的说道: “惠州的知府昏庸无能,性喜女色,听说燕大人才上任,知府就派人送来十个貌美的婢女,没想到燕大人也不拒绝,竟使唤那些婢女洗衣做饭,没几个月那些婢女就受不了要自行求去。” “惠州每到暴雨季节,城内就是汪洋一片,是燕大人带头背着泥沙去填补河面……” “城内米商坐地起价,也是燕大人拉下脸一家一家去游说,甚至愿意由官府出面去填补差价,只求百姓能吃上一顿饱饭。” 燕云歌听得欣慰不已,惠州虽然苦熬,却也能锻炼人,只要能平衡地方上的几股势力,燕行这官是坐稳了。 只是一连听了几条,都是燕行亲力亲为的消息,她便明白燕行手上无人可用,甚至于米商坐地起价都是个圈套,目的么,自然是为了好好搓一搓这位新官。 “小姐。”季幽在旁低声道,“我们买了这么多米,要送一些去惠州么?” “还不是时候。”她回道,“便是送,也只能以宝丰行的名义送。” “小姐是想……”季幽隐约有个猜想,燕云歌点头,“商会捐粮是善举,只要有人请封,封个皇商不成问题。” 她早有打算官商联手,自然会先考虑宝丰行。 “我替爷爷谢过小姐大恩。”季幽激动地就要起身,被燕云歌一把按下了。 抬头之际,她突然看见了那道高大的身影在朝无尘走去。 无尘做晚课时喜静,因此独自一人在林子里,就这么一个疏忽,就被书生抓住了机会。 燕云歌心急不已,当下朝他们二人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才刚到,就听到无尘的声音。 平静的声音中透着淡漠。 “贫僧相信她。” ……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卡在这,是刚好写到这被朋友强行拉去小龙虾了。TAT 今天大概补不上了,毕竟我很爱吃小龙虾,没到2点肯定回不了家。 我争取明天中午前补上,后面大概还有1200字。 记得留言呀,小可爱们! 第131章回京 ????隔过天来,段锦离走前提出要与燕云歌借一步说话。马车外,燕云歌略微犹豫,第一反应是看了眼车里的无尘。 无尘拨着佛珠,闭目应道:“去吧。” 两人站在山坡边,山风吹得两人衣袍翻飞,黑发凌乱。 “姑娘有一日可会去春藤?”段锦离一直侧头看着她。 燕云歌却看着远方,似乎也在认真想这个问题,半晌后颇有些无奈道:“我此刻便说会去也是骗你的。若说不去,今日又不知明日事,正如有人星夜奔科场,他日辞官归故里,世事难料,都说不准。” 段锦离静了一会,忽而嗤笑一声,“也是,早知道此行会遇到姑娘,这趟差我便让旁人来了。” 分别在即,燕云歌并不想和他争执,勉强应对道:“书生,你不喜见我,我答应你此生不入春藤就是。” 脸上笑意消散,段锦离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你试试。” 燕云歌被他的喜怒无常惊地呛了口冷风,咳得撕心裂肺,浑身颤抖。 他解下身上黑色裘披,淡淡说道:“你穿得不少,怎还抖得厉害?春藤可比这冷多了。” 燕云歌才咳顺了气,温暖的披风就落在了身上,随着披风而来的还有他用力的拥抱。 “答应我,还我裘披前,别轻易死了……” 燕云歌怔了怔,下意识地说了声好。 回京需要半月,还得是日夜兼程的赶路。没了来时的悠闲惬意,燕云歌便在回去路上作了不少安排。忙碌中她也没忘了伤势,段锦离的药果然好用,待离京还有三日车程时,她肩膀的伤口终于可以刮去腐肉。接下去就是等伤口结痂,细细红痒起来便算恢复。 马车里几双小眼睛好奇地瞧呀瞧,却都无人敢开口。这些都是路上走走停停捡来的孩子,有些是与父母走散,有些是父母双亡,有些是年纪太小,问不清楚来历,只是见都见了,不好不管。 本来仅供四人乘坐的马车,现在被三大六小塞了个满满当当。 赵灵也眨巴着眼睛,好奇发问:“老大,你捡这么多孩子回来做什么?” 无尘也特意停了手里的功课,抬起眼看她。 燕云歌拿着半卷书,随意回道:“为官之道,总要传承。” 赵灵听不懂,不停追问。燕云歌便搁下书,斟酌着解释:“赵灵,你我有天总会老去,而这片山河还如此年轻,我希望它能变得更好,希望它在我死后依旧郁郁葱葱……” “可你也看见了,科举并不能选拔出真正的贤能,有些事情却需要一代代坚持不懈地去做,与其将希望赌在别人身上,不如我们自己着手准备。他们……便是我们的传承。” 所谓青出于蓝,总要多些如她燕云歌这般狂妄的人,这世道才不至于绝望。 赵灵愣过之后陷入了深思,燕云歌又忽然抬眼望向无尘,漆黑地眼珠里有温柔浮现,笑道:“也是因为没养过孩子,需要勤学。” 无尘闭目,继续默念他的经文。 她在心里笑了声假正经,又将心思放在书上。 车厢内静悄悄,偶然翻书的声音伴着几道浅浅的呼吸,随着车辕滚动之音,这回京之路是越来越近了。 城门前,数百衣衫褴褛之人推推嚷嚷,挤得城门水泄不通。 守门小将列作两排,细细排查。 查得这般仔细,自然是进不了城了。 马车退了一里地,一行人在官道上休整。 燕云歌放几个孩子下车玩,将头枕在无尘腿上,困倦地直打哈欠。 连日奔波,加上马车拥挤没有得到完整的休息,她这脸色还真没比城门外的灾民好多少。 无尘抚着她的黑发,温柔道:“先睡一会,回去后便没机会了。” 回应他的已是平稳的呼吸。 无尘微笑,大掌抚摸着她沉静的睡颜,视线落在马车外那些半大的身影上,眉目越发的柔和。 对她许下的未来也有了期许。 夕阳余晖落尽,马车赶在闭城的最后一刻重新出现。 自有季幽撩开帘子,将进城的户籍文书奉上。 门吏接过翻阅,比对了人数,不免又多看了马车里一眼。 燕云歌用的是赵灵的文书,自然没什么问题。门吏示意后头的守将放行,又将文书递了回去,对着马车里头的人说道:“大师路途幸苦了,请进去吧。” 轩辕主佛,无尘又名声显赫,是别人请都请不来的人物,守将当然不敢为难。 马车进得城门,后面推搡的百姓越发激动:“为何他们能进去,我们就不能进去?” 门吏将前面的人狠狠一推,呸了一声:“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和闻名天下的大师比!” 围在人群前面的几个灾民被推倒,被后头的人踩个正着,顿时哭天喊地,城门口更乱了。 燕云歌放下了帘子,对季幽说了声走吧。 同一时刻,柳毅之盘着手里的檀珠子,轻轻问了一句,“回来了?” “回世子爷,老奴派人一直盯着,消息绝对错不了,那和尚刚进的城,现下才到了东大街。”管事气喘吁吁地回,显然是刚得了消息马上赶回来了。 柳毅之神情阴郁地将檀珠搁在案桌上,取过茶盏,瞟了管事一眼,“管事,出了这个门——” 管事马上回道,“世子爷您放心,老奴年岁大了,出了这个门就是个眼瞎耳聋的糟老头子,绝不会多嘴的。” 听到他的讨好,柳毅之反而冷笑了几声,声音不轻不重,自有威严在里头。 “府里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背主的奴才什么下场,无需我多说,”他顿一顿,“等开了春,将府里的人换一批,全部换上年纪大的粗使婆子,谁有不服让他来找我说。” “爷的意思是将那些婢女……”见他抬眼过来,管事便知自己猜中,应道,“之前夫人也说这些个庶子闹得太过了,还真把自己当正经的主子不成,府里闹得乌烟瘴气的,外头名声也不好听,爷如今肯花力气整顿自是最好不过。” 那些个庶子整日就知道狎玩取乐,身家清白的婢女一旦进了国公府,保管不出三天就沦为庶子们的榻上玩物。庶子如此,嫡子自然没好到哪去。大爷自从被罚在府里思过没少玩死过几个,三爷性子柔和些,也顶多是没闹出过人命。 至于这位二爷,管事想了想,发现这位主子还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往日糟践的也不过是他自己的名声。 管事暗暗惊奇,出了会神。见柳毅之举步往外走,他很快追上去。 柳毅之在半道上问城里各家有什么消息,管事低声道:“据说将军府那位风头正劲,回到府中都不忘吹嘘自己的兵器无双,还直说兵部——” “说我兵部无人?”柳毅之斜睨他一眼,冷笑不断,“秋玉恒不过打了两副花架子,就自以为了不得了。我真是病得太久了,让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京里横行。”说着就生气了,“上次让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管事点头,附耳过去。 柳毅之吁出一口气,问:“找的人可靠么?不会把我抖落出去吧?” “爷尽管放心,老奴没跟她们说来历,”管事语声更低,“找的那两个女子是对姐妹花,姐姐十七,妹妹十五,家里手头拮据得很,若非您给的银钱丰厚,她们现在就是在青楼接客的命,小人又给她们编排好了合情合理的身份,只要她们进了这将军府,既有稳定的月俸,又不会吃苦头,他日只要能爬上秋小世子的床产下一儿半女的便是姨娘的命,怎么可能跟人胡说。” “那就成,让她们赶在婚期前将事情闹出来。”说话间,柳毅之撩了帘子上车,眉头还是不能舒展,恨恨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随着她的回城,他那颗好似不知道被放到哪里的心也被找了回来,再一想到此行她与那个和尚同行,柳毅之收起心神,眸色渐冷。 ? 第132章把握 离会试还有几日,燕云歌抽了天时间去铺子里翻阅了近一个月来收到的消息。撇开那些无关紧要的,其中有三条引起了她的注意。 柳毅之重返朝堂,出任兵部尚书。 工部尚书近两个月来频繁出京,去向不知。 秋燕两家的婚事顺延半年,定在四月完婚。 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消息,只有第二条让她稍微在意了一些。她问小二来卖消息的是何人,小二想了想回答:“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婶子,肤色唆黑,个不高,有些胖,别的小人就没印象了。” 燕云歌挥手让小二下去,猜测这婶子不过是个跑腿,找到也无济于事。再想到好不容易退掉的婚事,又因秋玉恒的搅局,生生给提上了日程,她心里全是计划生变的恼火。 无尘自外而入,带进来一室的清明。 见她神色不佳,便问:“遇到难事了?” “嗯。” 燕云歌将分拣出来的消息递给他看。 无尘看完便用内力催外形,连粉末都瞧不着,本该救世的一双佛手,如今却用来替她消灭痕迹。 燕云歌喝完了半杯茶,修长的右手按着脖颈,慵倦道:“秋玉恒步步紧逼,我父亲居然都没杀了他,奇了。” 无尘站在她身后,用指腹从她的枕骨自上而下用力缓慢按压。 燕云歌瞬间闭目,舒服不可言语。她一手撑在案几,扶着额,发自肺腑的感慨:“和尚,我哪天要是离了你,肯定活不了。” 无尘听到这话也只是一笑,双手的指头置于她前额,以旋转方式沿着她的发际按摩。 和尚有双巧手,文成武学皆有造诣,更难得的还善琴棋,可惜千金难求一曲,这样的一双手哪怕不做什么,看着都是享受,何况正在给她捏肩。?? 季幽挑起纱帐,俯身而入,唤人:“小姐,您要的卷子给抄回来了。” 燕云歌示意无尘停手,接过季幽递上的纸卷。这是沈沉璧自乡试到府试的卷子,后日的会试两人正式交手,她若不做点准备,还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胜出。 粗粗扫了一篇,惊艳有余却在意料之中。暂且搁了卷子,她问起那名刺客的消息。 “小姐放心,那人被无尘师傅封了几处死穴,现在就是那几个孩子都能杀她,已不足为惧。” “她松口了没有?” 季幽轻微摇头,敛目思忖着要不要将血影的来历据实相告,之前不说是于心不忍,亦还想给他机会,如今再不说,她怕血影先开口,反生误会。 “小姐,其实我知道血影的来历……” “老大,老大,”赵灵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血影答应了。” 血影的诉求很简单,要么十万两金子,要么复原她的脸。 文香查看了血影脸上和身上的伤势,道道蜿蜒的伤口爬满了干涩的皮肤,异常刺眼。她惋惜道:“拖得太久了,你这烧伤起码五年以上了,我可以帮你易容让你过常人的日子,但是想要恢复,天下只有我师傅能救你。” 季幽知道赵灵和文香都师从一人,一个浪迹江湖的女游医,她曾听赵灵提过她师傅贪财,只是得多贪心才能让一个杀手五年了都凑不齐诊金。 她不由好奇问赵灵:“你师傅出次诊很贵吗?” “很贵,一千金,”赵灵顿了下,补充,“一刀。” 季幽瞠目结舌,难怪血影一开口就要十万两,还是金子。 “那还有人找你师傅看病?”她感到难以置信。 赵灵叹了一声,“很多。”多到应接不暇,南缅的芦苇荡从不缺捧着千金上门只为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可怜女子。 可惜她师傅为医不仁,便是有银子上门,还挑三拣四的厉害。很多人一直苦等不到,上门闹事的也不是没有,她之所以对血影印象深刻,除了她武功高强生人莫近,她是唯一一个无条件接受师傅苛刻条件的人。 哪怕师傅反复无常,故意为难。 血影面容冷峻,身形高挑精瘦,她面无表情地拢好衣服,看着一言不发的燕云歌,沙哑的声音听在旁人耳朵里就有烧灼之感。 “十万两,金子,我为你卖命,终身。”她喉管受损,仅这几个字说得是万分艰难。 燕云歌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好半晌后才问了季幽一句,“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季幽惊讶,想也没想道:“小姐,这太荒谬了!她武功再高强也不值这么多。” 十万两金子,可以买多少杀手死心塌地,何必执着于一个血影。 “如果她能重伤你,她就值十万两。”燕云歌淡道。她何尝不明白血影的要求荒唐,她看重血影除了她武功高强外,也因这个人守的住秘密,她至今没有吐露此次刺杀的元凶是谁,哪怕无尘再封她一个死穴她便要七孔流血而亡。 生死面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季幽与赵灵她虽然信得过,却不敢赌她们能有一样的忠诚。 季幽神色微变,就连赵灵也是少见的沉默地看着黛青色的地砖,文香适时打了个圆场,讪讪道:“我师傅那个人云游四海,这会不定在哪个销魂窝里买醉,你们便是提着银子也未必能找到人,她性子也怪的很,高兴起来分文不取也是常有的事……你们何必……何必现在就为银子置气……”眼见气氛越来越古怪,她也说不下去了。 季幽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季幽的沉默,让燕云歌心沉了下去,她抿了下唇,忽而一笑道:“我问还有多少银子,并非是要用燕楼的银子。你们忘记那个六博赌坊了?” 季幽抬眼,“小姐是想做局?” “对。”燕云歌毫不掩饰,“这次会试所有人都买沈沉璧胜出,我偏要将他拉下来,等殿试所有人买我高中时,我便选择落榜,只要赔率够高,仅这两场何愁筹措不出十万两。” 若是顺利,江南收粮的银子都能捞回来。不怪赌博迷人眼,一本万利的买卖,谁不动心。 虽然还是不快燕云歌为个暗杀自己的人苦心安排,但她已给了台阶,季幽便松口说道:“铺子里近月略有盈余,加上我的一些私房,还能拿出一万两。” “够了。”燕云歌点头,撩了衣袍起身,语气不容置喙,“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将之前南月先生的屋子收拾出来给血影。”走至血影身边时,她亦诚恳说道,“我说过你为人卖命我理解,之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以前的主子是谁我也不问,我只问你能不能做到忠心追随我,哪怕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血影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动容,她的心冰冷的太久,她吃杀手这碗饭,能给予的便是拳拳忠心,哪怕她已几度易主,但无论对哪任主子,她自问做到问心无愧。 血影颔首,坚定道:“誓死追随。” 有这句话燕云歌便放心了,转头对另外三人道:“后日便是会试,我要准备两天,你们这几日多去几家赌坊转转,不要舍不得银子,我燕云歌别的本事没有,制艺、杂文、时筞,能考倒我的人真不多。” 说完迈步离开,血影没有犹豫地跟上她。 余下三人相互对视,话都说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接受呗。 入了深夜。 燕云歌还在伏案,实在看的累了,她才揉揉眉心,长长地吐了口气。 “怎么了?”看出她眉宇间隐着一丝愁绪,无尘放下经文,柔声问。 燕云歌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无尘。她入世时,身边包袱一个,和尚一位,如今不过两载,就多了季幽赵灵南月,现下又添了文香和血影。身边的人多了,可是敢性命相托的,唯有和尚。 “净心?”她看他的眼神太古怪,无尘莫名不安,来到案前,见她在沈沉璧的卷子上做了很多批注,“担心会试?” “只是有些乏。”燕云歌将头靠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声音才闷闷道:“无尘,我也害怕的,怕栽在这里。” 无尘正欲抚她的肩膀的手一顿,又轻轻落下,“莫怕,我会陪你。” 他拿起桌上的卷子,她的批注认真到似在著书。 “有把握么?”他将话题引到卷子上。 “这个人很会引经据典,仅这三篇卷子,就涉及四书五经六艺,还有战筞,他的论点果断新颖,见微知著更在我之上。老实说,我没把握。” 沈沉璧言之有物,才华不在她之下,她下午自负的太早,这会心生沉闷之感。 无尘知晓她文采出众,一贯也不谦虚,第一次听她露怯,还觉得新奇。他仔细看了三篇卷子,很快笑道: “论点虽新颖,却没有格局。” 燕云歌眼睛亮了起来,出彩的文章除了新意,还要有底气,圣贤书中的道理谁都能引用,可是真要落到实处——这需要足够多的阅历。 沈沉璧的那点匠气和悟性,与她丰富的阅历相较——她就是文章做不过他,但是论坑人的心思,这个只知闭门造车的状元之才明显不是她的对手。 燕云歌自信地笑了,起身亲了亲无尘,赔罪般道:“这些天要委屈你孤枕难眠,等我拿下会试定好好陪陪你。” 下一刻,有人重重地弹了下她的额头。 “忙你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