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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作为一个好庸风雅的文艺青年世子殿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再无交集,毕竟一个位高权重,身份敏感的世子突然离开琅琊来到京城入太学,说好听点是来京城求学,实际上就是当今陛下顾虑琅琊王手中的权势,特意寻着理由把琅琊世子扣留在京城做人质,是为帝王玩弄政治权利的平衡之术罢了。

    故而这位初来乍到的琅琊世子孤身在京城,是所有皇子想要拉拢的对象。而他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需要步步为营,也不会分太多的心思在只有几次见面之缘的落魄皇子身上。

    他巴不得这些皇子不要来烦他,更不会主动去靠近。

    再见面时,是过新年,他按照规定进宫给皇帝拜年请安,尽管下着大雪,君王特意吩咐不用进宫,可谁会将客气话当真呢?

    更何况还是他这样敏感和尴尬的处境,不给帝王表态,说不来就不来,岂不是有孤傲不训之嫌?疑心病特别重的君王会以最大的恶意猜测,琅琊王世子目中无人,藐视君威……

    所以他还是冒着大雪进宫拜访,以表诚心。

    这巍峨深沉,天下人为止向往的繁华皇城,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显得格外安静美丽。

    所过之处,宛如画中仙境一般,红墙白雪,格外应景,于寒冷中开放的梅花,暗香扑鼻。

    只是面见君王的琅琊世子心事重重,无心欣赏,只匆忙而过。

    当他拜过君王过后再出来,心神疲倦,对此等虚假的交际十分厌烦,麻木的转身离开。

    嗯?他疑惑的停下脚步,侧头去看方才不经意看到的一幕。

    记忆力极好的他,很快就认出那人,那个总是被人欺负的小皇子正在试图折断一枝梅花,那是上好的品种骨里红,旁人大都不会去动这样的珍贵品种,就是想折几支回去做摆设,也挑那种常见的梅花。

    他倒是十分不怜香惜花,折断红梅后,将那一截红梅放在脸颊,微微低头,那是一向闻香的动作。

    在世子殿下即将移开目光的时候,突然看见他张嘴,对着花骨朵……一口咬下去。

    ……

    勉强作为一个好庸风雅的文艺青年世子殿下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就是品雪闻香也不是这么粗俗的,不应该将采集的新雪煮一煮,配上红梅,再细细去品……

    那他是误会了,宋星辰没那么风雅,他纯属是口渴,地上的雪不干净,就摘枝头上的雪吃,可是花骨朵生得小,积雪也少,就折断了一截,能吃好几口,花瓣本来要吐出来的,有点饿的他不小心咽下去了。

    虽然吃花死不了人,但是不代表他想吃。

    干巴巴的吃了几口雪,不觉得解渴,他又捏了个雪团子来走到墙角檐下,上面结着好几个滴水的冰锥子。

    轻巧的一丢,冰锥子掉在雪地上,他捡起来放进嘴里,被冰得抖了一抖,更觉得寒冷。

    就算是个不受人待见的皇子,他也还没有被剥夺身份,宫里会有人送来月银和新衣炭火。

    那群侍奉的奴婢表面上给他穿上了新衣,做足了表面功夫,实际上保暖的衣服和炭火,每个月的月银都被克扣下。

    他依然吃不饱穿不暖,可外人只看见他穿着新衣,过得还不错的样子。

    他蹲在地上吸了几口冰,嘴里冻得受不了才丢掉冰块,打算今天去踩点,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眼前的雪突然停了。可明明还在下。

    他疑惑的抬头,看到的是那尊贵世子殿下撑着伞站在他身后,“不冷吗。”视线落在他丢在地上的冰锥。

    宋星辰站起身,发现自己矮了一大截,更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来嘲讽自己的,只好保持沉默,准备离开。

    “等等!”世子殿下抓住他,将手中的伞递给他,看他穿着单薄,手都冻红了,也将手里的发热的手笼给他,回头吩咐身边的内侍官,”把披风给我。”

    “世子殿下,这可是王妃给您……“那内侍官一脸不赞同,话没说完就在世子的眼神中默默递上去。

    “披风大了些,你将就用着,快些回去罢,若是冻着了可不好。”

    “你要送我?”宋星辰有些惊讶,难道不是来嘲讽他的。

    “你喜欢,就送你了。”

    宋星辰抓紧了手中的披风,“既送了我,就不会还,你可想好。”他没什么骨气,那玩意儿不能让他吃饱穿暖,这人要送他,岂有不接受之理。

    “送你,不会收回,快回去吧。”世子转身就要走,衣服被人拉住。

    “你叫什么名字,只听他们唤你阿尧,全名是不晓得的,我叫宋星辰。”

    “琅琊顾怀尧。”

    顾怀尧……宋星辰站在原地看他逐渐离开,消失在视线中,摸了摸手里柔软沉重的披风,这回事上好的狐皮披风,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竟舍得这般送人。

    他拿着东西回去,只是离开一会的功夫,东西就没了。

    宋星辰不用想也知道是那群手脚不干净的宫人拿走了,他跑去要,谁都不肯承认是自己拿的,都说不知道,宋星辰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孩子怎斗得过这些高大的宫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可过了几天后,这清冷的宫殿里消失了个太监,这种事情在宫里十分习以为常,大家都漠不关心的冷眼旁观,很快就将人遗忘。

    宋星辰裹着那狐皮裘衣睡得很舒服,他的房间阴暗没有阳光,冬日更冷,没人管他,也就不知道他房间里多了一具尸体。

    好在冬日的寒冷让尸体腐烂程度很轻,暂时没什么味道,宋星辰这几天一直在发愁怎么处理,他年纪还小,做不了分尸这样的麻烦的事。

    但是很快,他就没了这种烦忧。

    尸体不见了。

    “你做的?”他问眼前跪在面前的太监,此人男生女相,长得好看,非常斯文秀气,他是新来的,刚来没多久,原本是一个妃嫔身边的贴身心腹,一可惜犯了错被打发到这个偏冷的宫殿里自生自灭。

    刚来的时候他也不待见这个废物皇子,直到他亲眼目睹这个小孩子是如何杀了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的太监时,改变了想法。

    “为殿下分忧,是奴的职责。”

    宋星辰盯着他许久不说话。

    “奴不才,会些武功,殿下身体虚弱,不如学些功强身健体,日后遇到了麻烦,也能自保。”

    “叫什么名字?”

    “奴唤乌衣。”他低眉顺目,十分恭顺,是真的将宋星辰当成了主子。

    宋星辰不信他,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却不妨碍他用这个人。

    他肯如此跪在自己面前,无非就是他对这个乌衣有利用价值罢了,既然如此,彼此利用不是很好?他厌烦了这种处处遭人轻视的处境,总要做出什么改变。

    有了乌衣的帮助,宋星辰很快就掌控了自己宫殿的话语权。

    往日里那些不听话,怠慢他的人都整日战战克克,惶惶恐恐的看他脸色过日子。

    他没杀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死了太轻松,不如畏惧的活着,日夜不得安眠,惶恐着屠刀那一日落下。

    乌衣很全能,武功、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好,可再好,也架不住宋星辰这样的天才。

    乌衣很快就教不了宋星辰什么了,而此时宋星辰已经用计得到了君王的关注。

    时间是个好东西,将君王心中的怨恨抹去了许多,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看着那可怜的模样,还是开恩,给了他一个皇子该有的尊荣。

    宋星辰可不满于此。

    他慢慢的取代了受宠的三皇子,变成君王眼前的红人。

    身份、权势、追随者、一一得到手中。

    他终于能体体面面的出现在顾怀尧面前。

    只是那个人好像将他遗忘了,从未正眼看他,宋星辰恨得咬牙,总有一天他要那双眼睛只能看着他!

    他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劲,他只是觉得那个人好看,想要结交罢了,顺便报答一下当初的恩情。

    他努力让自己学会那些文邹邹的诗词,把自己装扮成文雅模样,混入那个圈子,他总是看着顾怀尧与人谈笑风生,结伴而行,由始至终他都只能看着,他发现顾怀尧不只是避着他,而是避着所有皇子。

    但凡能跟皇位牵扯上关系的人物,他表面不失礼数,实际上客气又疏远。

    宋星辰跟个小尾巴一样,顾怀尧但凡出席在那,他都要参与,就算是他主动搭话,顾怀尧也是尽可能的忽视他。

    而他最交好的友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帮他拦着宋星辰,不让他靠近。

    这般讨人厌,实在让宋星辰恨在心里。

    偏他此刻动不了这个人恼人的碍事者。

    左丞相庶子周子敬,按理来说一个大臣之子如此靠近一个世子,是君王不能容忍的,更何况这个人文采斐然,可他不是嫡子,只是个庶子,还没考举功名在身,那就算不得是结党营私,所以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星辰现在也只是风头正盛而已,根基还不稳定,不能与左相对立,自然也不能对左相的庶子出手。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这个人永远不能拦在他面前。宋星辰阴沉沉的想。

    另一边的周子敬暗暗心惊。回过神来,只觉得名不副实,外界传闻他儒雅随和,文韬武略,各种美名加身,可几次见面给他很大的违和感。

    这七殿下短短几年就能走到如此地位,必然不是泛泛之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如何在几位皇子之中,独得君王恩宠?

    不禁为好友感到忧心。

    这个七殿下看起来并不只是单单看中那琅琊世子的身份,更多的是……他不敢在往深处去想。

    宋星辰见他不理自己,只好郁闷的喝了一口酒。

    连玉恒突然捅了一下他的腰窝。

    “你大皇兄正盯着你呢。”

    宋星辰对上那双阴狠的眼神,笑了笑,额首示好。

    “啧,眼神真可怕。”连玉恒半开玩笑,“要把你撕了。”

    “不足为惧,你怕了?”宋星辰调侃。

    连玉恒甚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笑话,侯爷会怕。”

    王孙贵渭里,并不是每一个为人臣子的都会怕“君”尤其是皇子,他们就算是臣子,也有自己的傲气。

    他祖父乃开国功臣,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侯爷,而他世袭了父亲的爵位,只要他不犯下什么滔天大罪,陛下顾念旧情对他也要礼让几分,所以他自然有傲气的资本。

    “不说他了,待会结束之后,要去樊楼吃一顿。”

    宋星辰默默看了下他面前的食物,“张大人家的宴席不够你吃?”

    “张大人是淮安人士,口味偏淡,连他家厨子做的饭菜都是淡口,我吃不惯,你去不去。”

    宋星辰心想下午也没事,就答应了。

    可不只是吃饭那么简单,他如今正在往政治中心靠拢,那些人情往来一个也少不了。

    两个少年勾肩搭背的离开,琅琊世子顾怀尧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