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人事儿
直到有一次,沈兰舟忍无可忍偷偷上了顾怀尧去对面的船。 凤凰台没有过桥,上面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进不来,只有顾怀尧可以进凤凰台。 他每次来都是坐船,沈兰舟是制造了混乱才偷摸上船的,否则他是不可能众目睽睽下混上船只。 但他很快就被发现,送到了顾怀尧面前。 顾怀尧对沈兰舟一直都是默默宠爱和纵容的。 当沈兰舟看见顾怀尧冷酷阴狠的表情时,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逃跑。 他若不跑,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但他跑了。 彻底点炸了顾怀尧的底线。 当他被狼狈的拖到顾怀尧的面前的时候,他害怕及了。 顾怀尧脸色阴沉无比。 “你就那么喜欢跑?乖乖呆在凤凰台有什么不好?” 沈兰舟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想跑,我只是不喜欢呆在凤凰台……我求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同意,我只能用这种方式……” 顾怀尧怎么肯相信他的一面之词,他刚刚分明就想跑,还敢狡辩! “既然那么喜欢跑,不若废了你如何?” 顾镜酒汗毛直立,连忙道,“不要,我知道错了,怀尧,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你原谅我……” 他的哀求根本无法打动顾怀尧,顾怀尧下令将沈兰舟送往刑室。 “顾怀尧,你不可以,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沈兰舟说得声音都沙哑了,顾怀尧也不为所动。 他拿着那沉重的责杖落在沈兰舟的膝盖处,面无表情道,“把他给朕压制住了。” 限制他的人瞬间加大了力气。 “不要,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顾怀尧在沈兰舟恐惧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毫不留情的落下棍子。 “啊啊啊啊啊——!!!” 沈兰舟惨叫着挣扎抽搐,额头因为痛苦而冒出大量的汗水,表情扭曲的充满了怨恨。 顾怀尧再次冷酷的落下第二棍。 沈兰舟痛苦的嘶声力愒,“顾怀尧——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 “我一定要杀了你——!!!” 第三棍继续敲在他的膝盖骨上,哪里一片血肉模糊,呈现不正常的弯曲。 沈兰舟已经没有办法再叫出声,他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只能在地上抽搐着,声音虚弱而破碎。 “顾怀尧,我要……杀了你。” 顾怀尧无动于衷,“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 他丢下责杖道,“把他的武功废了。” 沈兰舟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挑断他的经脉,活生生气急攻心,痛晕过去。 沈兰舟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要去回想那一天的过程。 毁了他的双腿还能故作无事装作太平,轻描淡写的问他是不是腿疼。 沈兰舟已无话可说。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虚与委蛇,虚情假意的陪他演这一出脉脉温情的戏码。 为了不再让自己陷进更难堪的境地。 与其与皇帝硬碰硬,倒不如虚与委蛇寻找逃出去的机会。 现在看来,他做的还算不错。 但他忍了一年之久,已经耐心尽失,得加一把火才行。 第二天,他没拿能跟以往一样起来吃喝撸猫。 还是临悦见他不对劲,才发现他着凉了,正在发热。 “淮安?”沈兰舟感到头痛欲裂,喉咙疼痛。 淮安连忙将他扶起来,“太好了,公子您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他感到四肢无力,没什么力气,腿部隐隐作痛。 “主子受了寒,发了高热,又逢最近都是阴雨天,老毛病发作,这才一病不起。” 沈兰舟这才想起来他昨夜在外边吹了半天冷风。 他体质羸弱,膝盖又有旧伤,一到下雨就腿疼。 “御厨那边早就备好膳食,公子可有胃口吃一些?填填肚子。” 沈兰舟点了点头,临安便吩咐人送来熬制好的米粥。 凤凰台的御厨早就摸清楚他的喜好,特意加了些东西一起熬制。 这米粥是江南那边上供的精品,每一颗都十分珍贵,故而做出来的米粥格外香气扑鼻,何况还被御厨加了一些虾仁和肉粒进去。 这让沈兰舟本来没什么胃口都被勾起了食欲。 “公子吃饱了,可再睡一会,养养精神,奴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按理说应该送过来了。 临悦手脚麻利儿的将人伺候睡下,便退出内殿。 沈兰舟精神不济,容易困倦,腿上的疼痛时时刻刻叫他难受不已。 外边还在下雨,听着声音,好像小了点。 他半合着眼,神情怠倦。 “喵~~” 一声猫叫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他有些无力道,“不要踩我的脸啊……” 很不幸的是不管说没说,肉垫已经踩着脸了,毛茸茸的身躯覆盖了他整张脸,让他差点无法呼吸。 好在那猫儿不打算闷死他,扭个屁股,便开始在他枕边的被子上踩奶。 这是一只大胖橘猫,只有前面带着一块白色的毛,长得很漂亮,水汪汪的大眼睛,毛茸茸的脸,可爱的三瓣嘴。 顾镜酒心情好了不少,连腿上的疼痛都忽略了些许,他凑近那只猫,深深吸了一口。 没多久那只橘猫便端着爪子睡在一旁,发出呼噜声。 不过片刻,沈兰舟的高烧又起,脸上尽是热汗,临悦进来看了一眼,心急如焚。 今儿雨忽大忽小,那宫人做事不专心,摔了药碗,一来一去耽搁了许久。 他亲自将药拿回来就看见顾镜酒烧得脸色发红,额头上尽是热汗。 连忙叫人扶起,大着胆子给喂下药去。 这位祖宗病了许久还不见好,这要是陛下问起来,他定不好交代。 或许是病来如山倒,他第二日还是没能好起来,高烧不退。 连帝王都惊动,前来探望。 太医来了,只叹一句“心有郁结。” 胡为玉身为凤凰台的首席御医,他是知道真相的,不免隐晦的提醒帝王几句,“陛下若是执意将原本自由的鸟儿困在笼中,便是在金丝笼里,好生饲养着,它也是不开心的。” 换而言之,反复发作高热,是心有郁结所致,有时候病症是出在心病上。 人若是没了盼头,肯定是不想活了,当然,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陛下沉默。 胡为玉心中叹气,小心翼翼道,“臣已经叫人去熬药了,等服下之后,便看今晚能不能有所好转,还请陛下宽心。” “那就劳你费心了。”顾怀尧道。 “有时候手中的线握得太紧,可能会适得其反,还会伤了自己,陛下不妨松上一松,或许会有另一种收获。”胡为玉说完,作揖告辞。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就看陛下怎么想了。 当晚—— 沈兰舟不只没有好转,他还病发了。 从噩梦里惊醒过来,冷汗淋漓, 正在一旁批阅奏章的顾怀尧上前拉开床幔。 只见沈兰舟脸色难看的瑟瑟发抖。 “又作噩梦了?”顾怀尧连忙安抚他。 沈兰舟扭曲了表情,死死抓住顾怀尧的手,语无伦次道,“……好疼啊……”心脏激烈的跳动,近乎到了危险的地步,心里还残留着那刻骨的怨恨,耳朵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顾怀尧在说什么。 “他们杀了我……他们要杀了我……我,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魔怔的沈兰舟根本没发现他把顾怀尧的手臂抓出数道血痕。 要不是顾怀尧用力牵制,皮肉都能被他扣下来一块。 顾怀尧将人抱紧,不停的安抚他,“冷静一点,有朕在,没有人敢杀你……深呼吸……别咬舌头……” 顾怀尧连忙用另一只手捏住沈兰舟的下颚,眼疾手快的塞进布团,避免他咬伤自己。 这种事之前发生过很多次,有一次沈兰舟就咬伤了自己的舌头,从那以后他就特别注意这方面。 寝宫里有人彻夜守着,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守夜的宫人。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每个人反应过来,倒水的倒水,叫太医的跑去叫太医,送药的送药。 序而不乱,各司其职。 胡为玉早就心得应手,将准备好的银针摆出,快准狠的扎了沈兰舟好几针。 在顾怀尧和两名太医的强制下灌了药,折腾了好一会才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帝王手臂又添新伤,临安倒抽一口凉气。 太医也连忙上药包扎。 顾怀尧质问,“不是停了药么,他已经许久没有犯过病,这次怎如此忽然?” 他将袖子放下,挡住那包扎的白布。 胡为玉恭敬道,“陛下,那药确实停了,最近公子吃的,也只是调理身子的补药罢了,此病颇为疑难,又是心病,若想彻底治好这病,只得从长计议啊!” 他顿了顿,补充道,“既是心病,自然得找出公子魔怔的根本,方可有法子缓解病情,下官斗胆,敢问陛下,公子魔怔时,可有说些什么?” 皇帝沉默片刻,皱眉道“他总喊着有人要杀他。” 庸太医沉吟,“公子不像是这般承受力脆弱之人,只怕是公子被非人的手段折磨过,从而留下了心病,又或者因为别的什么而受到打击。” 顾怀尧不由得想起,两年前沈兰舟喝 下那杯毒酒的时候。 “若是陛下狠得下心,不妨将公子受伤那天的事情重演一遍,或许会有成效,只是此举会有风险,乃下下之策。” 为医者,是决不能一言定死的,总要留有几分后路。 顾怀尧面露不虞,“朕不想去赌这种下下策,就让他好好养着罢,今夜辛苦你们了,都回去罢。” 两位太医离开后,临安心惊胆战,是不敢回去睡了,亲自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