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贰京的故事（四）

    夜里，贰京将吴蛟放进澡盆里，给他身上搓揉出了泡泡，吴蛟笑嘻嘻地把水浇在贰京脸上，水溅落在贰京的脸上和眼里，贰京笑着抓住了吴蛟不安分的手，将一抔水甩到吴蛟脸上，道：“再闹，晚上没有奶糕吃。”

    “要吃，要吃奶糕。”吴蛟在贰京的脸上亲了一口，扬着粉嘟嘟地小脸，道：“爸爸明明也玩得很高兴嘛。”　是啊，是很高兴，小时候他也喜欢那么和自己的爹爹玩，爹爹脑子不好，玩得比他还开心。

    贰京将吴蛟从盆子里拎起来，用毛巾擦了干净，给他穿上薄薄的睡衣放在了床上。

    “糕糕。”吴蛟伸着小手，向贰京要点心吃。每晚睡觉前，吴蛟都会吃一块软软的奶糕，是他看着贰京做的，贰京不许他吃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就用牛乳制作了甜点代替。贰京学做奶糕其实费了些功夫，不过好在把吴蛟的馋虫解决了。

    吴蛟吃完奶糕，贰京给他盖好被巾，留了一盏微弱的小灯在床头，便离开了房间。现在的时间对成人来说还早，他走到了吴二白的房间，倚在门口点燃了一根烟。从这里看过去，恰能望到囚禁刘丧的那个院子，也就是从前吴二白关押齐晋的地方。

    “呼。”贰京呼出了口烟圈，他给刘丧说的故事里，有几个地方对调了。他夸大了七七在部落里受到的欺辱，部落里的人大部分都对七七很好，少数不好的，也早就被首领收拾了。七七也没有不认他，只是不让他提起父亲黑背老六，七七其实生下的弟弟妹妹不少，但最爱的却是贰京，因为他是七七和最爱的人生的孩子。

    贰京另外一个篡改的地方，就是首领和陈皮的赌约。那个赌约是陈皮提出的，而威胁七七要杀了黑背老六的是部族的首领，首领无法忍受七七对黑背老六的情感。

    陈皮杀了七七，黑背老六会不会为七七报仇？这个赌约，陈皮是输了的，贰京在首领死前听他说过，黑背老六亲手埋葬了七七后，是想杀了陈皮的，可是张启山及时出现阻止了黑背老六。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陈皮都在典狱里受着黑背老六和张启山的双重折磨。

    首领说他把七七重新挖出来的时候，张启山手下的副官是发现了的，但是他们一直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黑背老六。至于黑背老六最后知不知道七七还活着，陈皮阿四的结局又怎样，首领就不知道了。

    首领虽然不知道，但贰京在吴二白身边结合听过的一些事，有了自己的判断。黑背老六在后期沉沦于鸦片、妓院，应该是知道了七七没有死，甚至知道了陈皮和七七的赌约。七七没死他本来该高兴的，可他没有去找七七，而是选择了一种自我惩罚般的放逐堕落，贰京觉得黑背老六那时候应该已经爱上了陈皮，不过陈皮在典狱里的那段日子对他的爱意是消磨尽了。

    黑背老六当时的选择，一次性伤了两个爱他的雌虫，这中间固然有张启山作梗，但他自己仍旧无法原谅自己。而且黑背老六当时在妓院里只找一个老妓女，最后那个老妓女被卖的时候，他还千里相救，贰京认为他应该是在长年的相处中，对那个老妓女也生了某种情愫的。

    黑背老六在陈皮阿四跑去巴乃后，更加不愿和人交流，他和这个世界沟通的桥梁只剩下了那个老妓女。老妓女或许是开导了他，又或许是让他感触到了什么，最后他打算和那个老妓女渡过残生。只是老妓女死得早，在那十年浩劫里，黑背老六也被斗死了。而且道上一直有传言，黑背老六和齐八爷的死都有张启山的手笔，这里面的原因就多了，贰京也无法验证，只是每每想起当年的事情贰京都会生出浓烈的伤感。

    他并不恨黑背老六，也不恨把他当成接班人培养的首领，他恨的是当年闯入部族陷害他，又将族人都带入绝路里，害他们一族几乎灭绝的吴三省！

    贰京深吸了一口气，掐灭了手中的烟头。黑暗中，吴家各个宅院的灯火陆续熄灭，贰京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老九门那一代的故事，他未曾亲身经历过，但切身经历过的灭顶之灾，却实打实是吴三省带来的，而他在潜入吴家的过程中，偏还不争气地对吴二白动了情。

    贰京永远都记得他被逐出族群的那个晚上。他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从十一仓拿到通往雷城的地图回来，却半夜里被吴三省截了胡。他不但失了用数年时光在十一仓暗无天日的死当区里换来的地图，还因吴三省勾结当地的军队，贰京被当成了想要独自化龙觉醒的叛徒。

    军队围困之下，大半的族人都被抓了起来，有族人激愤之下想将他处死，是爹爹求情族长才将他逐出族中。贰京当时其实是想，他是技不如人才败给了吴三省，这些年在十一仓孤独得太久，已经失了对人心的算计，既然被冤枉了就想办法洗清身上的污点，所以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远远地跟在部族里的人后头。

    不久，贰京发现首领抓住了吴三省，可是却并没有搜到地图，便强迫吴三省带他们进入雷城。贰京现在想来，当时吴三省应该是故意被抓的，他应该早就预谋好了。贰京的族人在进入雷城后，在雷声的引导下开始化形、觉醒，但最后无一例外都葬身在天雷之下。进去的那些人里，只有吴三省一个人跑掉了。贰京事后去检查过那个地方，他的族人就好像是被献祭一样，做了牺牲品，而且献祭的人数似乎害不够。

    “贰京，这是……一场多方博弈。”首领死前，抓着贰京的手和他说了很多当年的事情，“我们的对手不仅仅是人，还有天。赶你走，不是因为信你背叛了部族，而是为了保留蛟族的……火种。你必要化形成功……不要，不要执着于复仇……”

    就像张家和汪家，乃至于杨家人的衰败一样，无论传承多久的家族和王朝，都会迎来覆灭或是分裂的一天，蛟族也不例外。那场雷城之变后，蛟族的人数锐减。犹如恩师的首领，和疼爱他的爹爹都死在了雷城。

    贰京首领那一代的族人，已经到了雌虫可以安抚的极限，雌虫七七无法彻底觉醒，其余的雄虫也没有完全觉醒的，发狂的时间一天天逼近，哪怕明知是场豪赌，也不得不去做。　贰京无力挽回，或许天意是如此，但推动实施了这场灾难的吴三省，吴家人也该受到一样的惩罚。

    贰京在离开雷城后，出没在吴家附近，结识了吴二白。吴三省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贰京也就那么潜伏了下来。

    吴三省利用蛟族人对化龙的热切，见证了一场失败的实验和献祭，贰京觉得这背后总不会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他就算要覆灭吴家，吴家也不冤枉。九门在张启山死前的一通操作下，半数都已经灭门，还活跃的解吴霍陈四家，解家在解雨臣被逐后开始落败，陈家在古潼京之后名存实亡，霍家大多去往国外，霍秀秀一人独木难撑，也就吴家在吴二白的掌控下，不显不露的昌盛着。

    当年的事情最直观的仇人是吴三省，背后是吴家。再往大了推测，就算当年的事情九门都有参与，但是对贰京来说他需要报复的首选仍是吴家。

    “这是你们吴家，欠我们的。”贰京推开门，烟味消散，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无法倒转，停止。吴二白不能，刘丧也不能。

    后半夜里，刘丧感觉贰京爬上了床，他推了一下人，没能推开，贰京堵上了他的唇。刘丧睁开了眼睛，他能感觉到贰京这一次的发泄里，夹着阴郁，便道：“你怎么了？是因为你和我说的故事么？”

    贰京在刘丧的脖子上咀出一块块暗紫色的吻痕，他的手覆上刘丧的胸膛，在嫩滑的乳尖上搓揉了几下，便能看见乳尖上渗出了莹莹的奶汁。贰京舔了下干涩的唇，道：“我成年后，他们把我赶出了部族。爹爹也不认我，我恨他们，更恨黑背老六。”

    刘丧微微一怔，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鬼使神差地他摸了一下贰京的脸，然后停在那有些扎手的胡须上，“我比你更恨。”

    贰京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便将刘丧压在身下，他注视着刘丧那双在黑暗里变得忧郁的眼睛，道：“因为潘子么？”

    “嗯。”刘丧点了点头，倚在贰京怀中，道：“我的家人，囚禁了我的母亲，或许他们并没想抛弃我，但我的童年却因为他们而不幸。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真正对我好的父亲，又因我的家人而死。我恨，可是我却无法恨。”

    因为潘子是那么的忠于吴三省，那么的疼爱吴邪，刘丧轻声一叹，“除了他们，我再无所有。”

    贰京轻轻地抚摸着刘丧的后背，光滑的后背上能明显的感受到骨骼的分布，他再次亲吻上了刘丧的唇，舌头和他相交。

    我知道你也恨我，可是我可以帮你报仇，刘丧。贰京勾起了唇，他觉得今晚的刘丧异常的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