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休假

    李昱循躲在掩体后边朝着对讲机低声说道:“需要支援。二楼过道里有两个人，白色楼梯左边第一间房里三个。人质也在里面。”

    李昱循得到回复和新制定的作战计划，静步离开掩体，靠着墙壁移动到窗口附近，迅速朝着屋内扔了三枚闪光弹。随即窗口周围响起了对面的枪声。李昱循听见换弹的声响，从另一侧破门而入，向屋内移动的同时举枪瞄准，在看见敌人头颅的时候，三发子弹已经在毫厘间距击中目标。

    支援来得很及时，虽然有把李昱循当诱饵的嫌疑，但至少他们毫发无损地营救出了任务目标。

    “危情解除！”李昱循听见耳边的欢呼。

    “副队亲自出任务？”α摘下防暴头盔取笑道。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充满了活力，就像他的发丝一样闪亮，如果他能不那么聒噪的话，李昱循会更喜欢他的。

    “副队？”

    “对啊，你。”α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一致认为如果队长要设置一个副手职位，那人选肯定是你。”这番话实在耐人寻味，旁边几个队员都不怀好意地低声笑起来。α这个缺根筋的家伙却没意识到话里有什么不对。

    “没有必要。”李昱循沉声，打量着手里改装过的Tsw－04，确保他的配枪在刚才的作战中没有出现任何损伤。

    α向他报备完毕，带着队友和人质去交差了，李昱循则是留在原地确保没有遗漏。

    等到灼热的弹痕冷却过后，余烬里再难有任何回音。硝烟味在空气中沉淀下来，密集的弹孔被烟雾短暂沐浴又蔓延出火药啄吻的印记。

    洞穿被子弹击裂的挡板和壁柜的破洞，介入的日光斜落在地面上斑驳浅淡。地上一片狼藉，弹壳、破片残渣、被击毙的恐怖分子和他们飞溅的鲜血和脑浆。李昱循坐在角落，目视着眼前惨象，视线透过那些仍有余温的尸体，意识缥缈。

    几颗子弹就能终结一条性命，几张纸就能买来一条性命，无数的人来拯救一条性命，无数的人来制造一颗弹头。文明演化至今却用来磋磨文明，在分裂混乱的地区制造颠覆的祸端，这些地区又被迫重回野蛮时代。

    弱肉强食环境下，一切都成了奢侈品。就连那几颗结束性命的子弹，也很奢侈。他能活到现在，靠的是幸运吗？他杀掉敌人，真的是义举吗？他为了制敌而付出的一切，有意义吗……李昱循倏地打了个寒颤，阴森可怖的冰凉感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爬上他的背脊，他下意识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副队，你快回来，队长要吃人了！”α的通讯里传来蓝晚亭断断续续的声音:“……怎么能……独自……留在……”语含愠怒而急迫。

    “收到。”李昱循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地上的狼藉，又回复到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状态。

    李昱循不计较被当诱饵的事，但不代表有人不计较。

    “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后勤吧。”主管笑容虚假。

    李昱循凌厉的眼神看穿那笑容背后的心虚:“为什么？”

    主管明显噎了一下:“这个，前线作战的人员已经很充足了，我们也要给新人实战的机会。而且后勤也很能体现个人能力，是整个作战战略最重要的环节，所以……”

    “编完了吗？”李昱循并不给他的上司面子。事实上李昱循谁的面子也不给，他在话术和人际交往方面有些欠缺。好吧，不止是“有些”。李昱循是标准的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再加上他从小在军队里成长起来，能力出众不苟言笑，又是蓝晚亭的亲信，根本没人敢得罪他，越发助长了他这份气焰。蓝晚亭大多数时候也是顺毛摸，对于李昱循纵容得令人发指，除了在床上二人偶尔意见不和之外，其他时候都相当融洽。

    主管里凡森·杜博阿听说过李昱循很难交流，也少有交集，但是这样直白的言辞，实在是——蓝队长教导有方。杜博阿倒吸了口气，李昱循却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直接朝着蓝晚亭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早就说让你自己来说嘛，拉我下水做什么？”主管朝着李昱循离去的方向发了个牢骚，“这些个精英，真是难伺候。”主管终于开始思考在队伍里树立权威的重要性了。可喜可贺，他开悟了。

    李昱循直接推开了蓝晚亭办公室的门，蓝晚亭正在教训一个因惊慌而在实战中失误的新人。

    蓝晚亭脸色不善，看到打断他训斥的来人是李昱循，神色稍缓，但还是冷冷地对李昱循说道:“出去。敲门进来。”

    李昱循听话地退出去敲了门。蓝晚亭向犯错的新人挥手:“自己去领罚吧，没有下次了。”新人畏缩而紧张地离开了。

    “他如果延续这个状态，肯定还会再犯错。”李昱循自然而舒适地躺在柔软的沙发座椅里，侧着头看向门口离开的背影。

    “确实，并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没点纪律，胆子大得出奇，不敲门就敢进我的办公室。还敢一个人留在恐怖分子的基地。”

    “说够了吗，你被主管传染了？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李昱循难得起了揶揄的心思，“你的办公室是恐怖分子基地吗？”

    “还顶嘴！”蓝晚亭意识到李昱循不敲门的原因了，“他和你说过了？你肯定没有答应。”

    李昱循站起身，朝着蓝晚亭的位置走去，厚底的皮靴落在光亮的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李昱循跨坐在蓝晚亭腿上，正视着眼前黑发蓝眼的美人，“如你所料。”

    蓝晚亭揽住怀里的人，看向自己的日程安排表。

    助理金子川敲门进来，就看见队长和他的心腹兼爱妻亲昵相处的一幕。金子川承认这场面实在有些超过了，他吃了午饭的，没必要用狗粮加餐了。

    “蓝队，KIA11的消息。”金子川想起了前来的意图。

    他们已经两年没有休假了。

    “既然你不接受下达的调动命令，那我们放个假吧。”于是他们离开了所驻停的基地，去往了那个全然陌生的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