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青宴下

    上个厕所的时间能发生什么？

    也就几分钟而已，去的路上，秦晟都已经想好待会儿要怎么调戏他家小鸭子了，他要骗他喝点酒，晚上回去这样那样的时候还能助兴。

    但洗完手出去的时候，秦晟被人拦住了去路。

    ……

    说起来，今天还有桩意外的事。

    中午的时候，方助理来电话汇报工作，最后才支支吾吾透露出庄宁失踪的消息，有迹象表明，他二叔秦元亮应该出了不少力。

    秦晟有些不快，但没过多责怪方助理，他知道秦元亮还是有些手段的，只是跟庄宁扯在一块儿，八成又只能干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勾当。

    他原先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晚上的宴会又是在自己地盘，就算有什么纠葛，夏闻也不会出事。

    所以在庄宁说他手上还有夏闻裸照，并要求他跟他私下密谈的时候，秦晟并没有拒绝。

    他一方面是真担心庄宁手上还有照片，另一方面也是过分自信了，左右想着这庄宁也翻不出什么浪花，索性就跟过去看个仔细，顺便再揪点他二叔意图谋害侄子的罪证，日后也好在老爷子面前再告他一状。

    只是他没想到庄宁心灰意冷，被秦晟整得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之后，居然还想跟他殉情！

    秦晟看着眼前几乎瘦到脱形，面容苍白憔悴的庄宁，真想叹气然后把人拎起来扔到窗外去。

    但庄宁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小刀，他细瘦的手指紧紧抓着刀柄，双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他整个人绷得很紧，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神智很有问题。

    大概是走了秦元亮的渠道，庄宁才得以偷偷潜入良锦园扮成工作人员，只是不知道秦元亮想让庄宁做什么，他们俩的目的是相同的吗？

    秦晟微微眯起凤眸，心里算计个不停。他原本是不在意庄宁的，只是这人看着脑子不是很清醒，手里又拿着刀，要是他发狂随便乱捅，那情况可就遭了。

    想到这，秦晟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他本就姿容出色，那张姣好俊美的脸又极具欺骗性。想当初，庄宁就是被他这样笑着给拿下了，并且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就如同今日，哪怕他已经走投无路，也要拼着一死来见见秦晟。

    他就是不明白，秦晟为什么不选他呢？他有哪里比不上夏闻？无论是姿色还是身段，他自信是上成，而那个夏闻算什么东西？长得糙，身板又硬，他哪儿能配得上秦晟呢？

    走神得想着，庄宁耳边就传来了秦晟温柔的声音，那语调像暖风，像柔水，让他恨不得腻死在里面。

    “庄宁，把刀放下。”

    秦晟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慢慢伸向庄宁，他专注地看着青年，让庄宁有种终于得到重视的幸福感。

    他激动地抖了抖身体，然后一只手捂着脸低低哭了起来。

    秦晟脸上的不耐转瞬即逝，他偷偷看了眼手表，距离他离席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夏闻肯定很担心，秦晟怕他会急得出来满楼乱找。

    正想上前夺刀，庄宁倏地抬头死死盯着他叫道:“别动！你不要动！不然我们今天就一起死在这！”

    这前后不过几秒钟，秦晟只来得及分神想了想夏闻，至于怎么脱身，他倒是觉得有些烦恼了。

    但他到底不是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着这么个硬要凑上来的货色，先前跟过来也不过是想问问照片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他的地盘亮凶器威胁他。

    秦晟眸子泛冷，也就没了好言哄骗的心情，他收了脸上温柔的笑，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对面泪流满面的青年。

    “你为什么那么看我？秦总，你最先喜欢的人不是我吗？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让我看到了你好，爱上了你，可后来你为什么要把我扔掉？我爱你啊秦总！我比夏闻那个贱人更爱你！”

    秦晟听他骂夏闻，脸上的冷意更深了，“你爱我什么？我的外貌？还是我的钱？庄宁，别把自己想的那么深情高尚，你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是你情我愿的。”

    “再者，你爱上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偷偷看我，管不住自己的手偷我的东西，最后还来怨我没能管住你的心？”

    “你想想看，就你以往干过的那些事，我如果报了警，你早就进局子了，现在又哪还有机会站在这对我大吼大叫？”

    “而你呢？非但不心存感激悔过，还要怪我抛弃你？呵，我从未想拥有过你，又何谈抛弃？”

    秦晟说到这顿了下，他心不在焉地理了理衬衫领子，再抬眼时满目冰冷，看着庄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庄宁，分明是你贪恋钱权，不甘心就此落败，失去我这个踏板罢了，你不爱我，你爱的是钱，是权利，是被人捧到顶点的虚荣感。”

    秦晟一句一句说得轻描淡写，但字字都扎在了庄宁心上，他说完看也不看庄宁面如金纸的脸，抬手拨了拨与夏闻款式相似的情侣腕表又看了眼时间，“还有，我再问你一遍，你手上还有照片吗？”

    庄宁与秦晟看过来的视线对上，那里头的冷漠让他感到害怕，他想找理由来反驳秦晟的话，但苍白干裂的嘴唇颤了几下，庄宁愣是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他握着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像是随时会把小刀掉到地上一样。

    “我……我……”

    秦晟开始迈步逼近庄宁，他看着庄宁色厉内荏地哭叫，因为害怕秦晟，他又瑟缩佝偻起身体下意识后退，他憔悴苍白的脸上挂着眼泪，看上去像个索命失败的胆小鬼。

    “别，别过来！”

    庄宁再也忍受不了秦晟施加的压力，他突然闭上眼睛胡乱挥舞了几下小刀，破音尖叫着想逼退秦晟。

    但秦晟不想再拖下去了，他正准备上前夺刀，突然门外传来了极大的响声。

    紧接着这层就乱了，呼喊声此起彼伏，他狭长的凤眸撇了眼庄宁，尖锐的杀意将庄宁骇得定在原地，他竟是怕的连哭都忘记了。

    量庄宁也不敢做出什么事，秦晟加快步伐往外走，然而他只朝外面看了一眼，浑身的血液就好似沸腾了一般。

    ……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夏闻，凶狠的，冷酷的，毫不掩饰压倒性力量的夏闻。

    印象里的男人一直很听话，又很乖，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起来特别欠操的样子，每次都会让秦晟把持不住。虽然夏闻也会说他不爱听的话，喜欢跟他对着干，但总的来说，他是个和善宽容的人。

    但此时此刻，那个向来宽厚老实的男人正绷着脸一脚踩在某个男人身上。底下那男人嘴角带了血，脸色白的吓人，正满头冷汗地双手抓着夏闻的脚踝求饶。

    天知道秦晟有多想砍了那双碍眼的手，他家小鸭子的腿怎么能让别人碰呢，还是脚踝那种隐晦私密的地方……

    秦晟一直都知道夏闻武力值高，平日里他能顺利把男人这样那样，纯粹是仗着夏闻喜欢他，所以他以往并不担心有人会找他麻烦。

    但看眼下这情形，分明是底下那男人做什么触犯夏闻底线的事，否则他家小鸭子是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的。

    他匆匆喊了一声“闻闻”，夏闻才侧脸过来看他，但他的神情明显不太自然。

    秦晟担忧地蹙眉，撇了眼苏白并递了个警告的眼神，大约是那眼神太凶了，苏白一声不吭不敢辩驳，任由他向夏闻跑过去。

    等近了，秦晟才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而此时夏闻依旧没动，他眯着眼睛盯着秦晟看，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不认识秦晟了一般。

    天知道夏闻此刻有多难受，脑袋昏沉，思绪紊乱，还直犯恶心，他想吐，觉得胃里很冷，但身体又很热，热得他恨不得立马把衣服脱光。

    但他还没找到秦晟，本来按他这状况，应该立马昏倒才对，但因为想着秦晟，他又固执地跟身体较劲，他咬着腮帮子内侧的软肉，一直用疼痛来维持些微的清醒。

    直到秦晟喊了他，他才回了点神智似的艰难转头，但夏闻这时候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秦晟了。

    秦晟是谁？他在哪儿？

    头痛欲裂，甚至连视线都开始模糊，夏闻难受地缓慢挪动身体，莫名红润的嘴唇张合，喃喃叫着秦晟的名字。

    然而就在夏闻快要昏倒的时候，一道光影闪过，比起大脑思考，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

    夏闻下意识越过秦晟将妄图偷袭的庄宁提在了手里，他没多想，只是怕秦晟受伤，所以手快地直接握住了刀刃。

    久经锻炼的身体不需要思考也能做出最正确的压制动作，夏闻抓着小刀，丝毫不顾瞬间流了半个手掌的血，手腕用力一压一拉，没用多少力气就夺了庄宁手里的刀。

    紧接着，夏闻抓着庄宁手臂的另一只手又施力使出一个擒拿迅猛地制服了他。

    他做完这一切抬头想要寻找秦晟，但无力感瞬间袭来，眼前天旋地转，夏闻竟是连站也站不稳了。

    手掌的疼痛也变得遥远，而明明秦晟就近在咫尺，抱着他叫他名字的声音也像是从远方的天边传来一般，朦朦胧胧地听不真切。

    身体被人抱着移动，有风吹过高热的面颊，周围很吵也很乱，但夏闻却在某个视线聚焦的瞬间看清了秦晟沾血的脸。

    那俊美的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惊惶，那双好看的眼睛也紧紧盯着他，黑亮的眼睛里有些雾，看起来有些可怜，让夏闻觉得心痛。

    他这是要哭了么？

    夏闻觉得好笑，想开口说点什么逗逗他的秦总，但他没力气讲话，身体也软的不行，灼热的呼吸掠过喉间口腔，就像是着火了一般，让他干渴难耐，但没一会儿他又像是置身火炉，四肢百骸都在发酸发疼。

    哎，别哭呀秦总，只是划破了手而已，瞎紧张什么呢……

    过来让我亲亲你，湿漉漉的眼睛什么的，也太犯规了……

    这么想着，夏闻最后彻底陷入了深沉的黑暗里。